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门外那人携风卷雪,左右奔突而来,一杯热酒也许就能解了他的孤寂与落寞。
可偏偏,无人烫酒。
高景行的手中缠着纱布,隐隐能看见血迹。
他们二人各抓着毯子的一脚不松手,好像松开了就抓不住了。
石韦看起来好像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竹编的斗笠,黑色的纱布,遮住的脸。
脚上还是那日的新靴子,不曾换过。一身的寒气,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从屋外带进来的。
陈尘请客,桌子上摆的自然都是石韦爱吃的。
“你如何知道我爱吃糖醋排骨?”石韦问道。
陈尘道避重就轻:“难道您不爱吃?”说完走到他身边,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石韦用筷子夹起一块,看了看,又放下,喝起酒来。
这冰冻的天配上滚烫的酒,就算是现在让天下第一的刺客石韦去死,他也愿意。
他缓缓道:“原来爱吃,后来就不爱吃了。”
陈尘在一旁迎和道:“想必是有了更好吃的东西了!”
石韦哈哈大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惦念了好久却吃不上,后来就不想吃了。”
说这话时,他并未看任何人,自顾自的看着眼前的那盘糖醋排骨。
陈尘道:“那无妨,就当是第一次尝试,再试试看。”
石韦放下酒杯道:“找我何事?”
他开门见山,她也不好遮遮掩掩。
“还请石韦大侠替我杀一个人!”陈尘半跪在地上道。
“稀奇稀奇,第一次见,杀人还用请的。”石韦笑道:“莫非是还有什么不情之请?”
石韦和她之前见过的杀手不一样,陈尘和他之前见过的买凶的人也不一样。
果不其然,陈尘杀人是为了得到挥袂剑。
“挥袂剑?江湖上早已失传的那柄挥袂剑?”石韦问了两遍。
那把在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挥袂剑,陈尘已经打听到下落,就在漳州,黑衣教,现任教主吴楚东南身上。
“吴楚东南?”石韦在嘴中琢磨这个名字。
漳州黑衣教早就不是二十年前顾望三河的黑衣教了。
顾望三河在武林盟会后名声大振,可是他最终也没活过三十岁。
那时漳州黑衣教建立不过短短几载,想要分崩离析,实在是太容易。
顾望三河死后,漳州黑衣教迅速分裂成三,守着漳州的一寸山河,各干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倘若要问为何死守漳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挥袂剑。
传言,挥袂剑后来辗转来到漳州,被一人送往漳州黑衣教,都是爱剑之人,又怎舍得这把江湖第一剑在外漂泊。
天下第一的剑合该由天下第一的人来配,顾望三河绝对是首选。
挥袂剑得以在漳州重现,可惜只有短短一瞬,一切的一切,都在顾望三河死后重新画上了句号。
顾望三河就葬在漳州,厚葬。
云山山顶,希望顾望三河能在死后,看看这片山河。可是瞎子能看见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无边黑暗。
顾望三河是个瞎子,以前是,从来都是,他不可能看见。
吴楚东南,乔枝聚雀,江汉为客。
其中,吴楚东南的是这三人中声望最高,最鼎鼎有名的一个。
也正是他,得到了挥袂剑,就在漳州云山。
“杀人取剑?”石韦问道。
“你只管取剑,他由我来杀!”石韦没想到她会在这样回答。
“真是个奇女子,那若是你不能活着出来呢?”石韦要把一切的可能性推到桌面,眼下看来,这不是可能性,而是必然的结果。
“若真是得了此剑,请您毁了它。”陈尘道:“此剑留于世间定是个祸害。”
陈尘是个明白人,取来白银百两,置于案上。
高景行看着眼前这二人,无话,面前的碗咋就见底了。
听到石韦要去漳州云山送死,高景行终于按捺不住道:“不行!”
此话一出,陈尘和石韦皆顿了顿动作,陈尘道:“高公子,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石韦无话,他怕话一出,就有许多的话。
话都是这样,不说则无,一说就刹不住,连吃饭喝水都能成为谈资,继而祸从口出。
“你们这是去送死。”高景行想了许多的话,说出口的就是这一句。
高景行已无话可说。
一百两银子,吴楚东南一条命,值得很,很值。
江湖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划算的买卖,石韦没有理由不做,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从不。
雪已停,酒已温,菜已凉。乘着月色,踏着新雪,石韦离开了高府。
“你为何一定要杀吴楚东南?”高景行问陈尘。
陈尘盯着屋外被月光照亮的一片雪问道:“他一心求死!我去给他一个了断。”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坦白。
王留行打了个喷嚏。
最近天气转凉,王留行这样下去,可能会感冒。
漆雕玉吩咐青留拿来一件褂子给王留行披上,可王留行并不领情,冲向屋外。
屋外,雪已停,只留下一片新雪,树梢,葡萄架,还有未来得及收的藤椅,都落满了雪。
梅花开几朵,冷香幽徘徊。
这便是宣州的冬天,无趣,冷漠,彷徨的冬天。
吃了饭,首要的事情便是要睡觉。
可是这样并不健康,久了还可增肥。
漆雕玉从榻上,拽着王留行的胳膊道:“出去走走?”
王留行翻了个身子道:“外面怪冷的,我不去!”漆雕玉递上一件褐色披风,决计要他好好消消食。
漆雕玉拎着灯笼,灯笼上还是王留行的鬼画符,虽然他说那是他的艺术创作。
“我们认识几年了?”王留行突然问道。
这漫天的夜色,这雪景,让人想说话,王留行自诩不是个话多之人。
“一千八百二十七天。”漆雕玉道。
王留行偏过身子,看着漆雕玉的侧脸道:“这么准确!”
周围静的很,今早的雪下得很大,每踩一脚都深陷雪地之中,王留行的靴子已经半湿。
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咯吱咯吱的响,王留行又多踩了两脚,故意拿脚蹭着地上的粉雪。
很快他就遭到了“报复”,一不小心,整个人跌进雪地里。
漆雕玉笑了起来道:“让你不小心,你就在那睡着吧!”说完抬腿就走。
王留行一把抱住漆雕玉的大腿,将他一起拽到了雪地里,最终二人都躺在了雪地中。
王留行在雪地里哈哈大笑,鼻子嘴巴和两颊都被冻得通红,手也是冰凉,漆雕玉正欲说话,迎面而来的雪球照着他的脸就砸了过来,他将脸往外稍稍一侧,本以为躲开了,不料,王留行的另一只手却猛地伸进他的衣领中。
漆雕玉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丝凉意,本以为那会是他所体验过的最冷的时刻。
二人坐在雪地中,漆雕玉皱着眉,没动作,暗地里,另只手却在悄悄用力,王留行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不再笑了。
漆雕玉低着头,他将头探到漆雕玉的头下,转过脸盯着他的脸道:“没事吧!”
王留行没等到漆雕玉的回答,就被他扑倒在地,他闭着眼睛,却没等到预料中的雪球。
缓慢小心抬眼,却猝不及防跌进了漆雕玉的眼眸。
漆雕玉也好不到哪里去,鼻尖,脸颊皆是通红。
王留行道:“你怎么了?”只这一句说完,他的嘴巴就被一捧雪堵住。
他正准备破口大骂。
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漆雕玉温润的气息,贴着嘴唇的粘膜,深入他的心窝。
冰冷的雪花在二人的口腔中融化,皆化作丝丝柔情。
王留行仰面躺在地上,他微微睁着眼睛,好像又看见飘舞的雪花,若是他二人就这样与天地融为一体,他宁愿立刻就死去。
可是事实上,想象与现实总是存在或多或少的差距。
“漆雕玉你慢点!”王留行终于忍无可忍道。
“你刚刚往我脸上砸雪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幅口气?”王留行没了声音,时不时从喉咙中发出两声闷哼。
屋外又是一场大雪,最近宣州下起雪来就没完,屋内热火朝天。
“就是去外面散个步,怎么连衣服都被雪水打湿了!”青留疑惑不解。
夜晚,漆黑,石韦背剑提刀,在屋檐上来去自如。
忽有一道黑影比他还快,闪到他的面前道:“石韦大侠可好?”
“我不是大侠!”
“你不是大侠,那便无人可称大侠!”
“想不到玄鹤凌云,竟也喜欢半夜上房顶看风景。”
“这风景还是站得高看得才畅快,倒不一定最好看,但一定痛快,酣畅淋漓。”
杜广容朝下看了看道:“不错!”
不告而打则为偷袭,“看剑!”石韦举剑朝杜广容劈去,用的是刀背。
杜广容向来腿脚比眼耳口鼻快,旁边一闪,本以为躲过,可是他躲过举剑的手,却擦着持刀的手。
漆黑的刀,擦着杜广容的腰,石韦只要稍微用些力,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还以为你的剑是摆设!”杜广容道。
杜广容之前和石韦交手三次,这是他第一次举剑,不是特殊的敌人,他从不用剑。
刀是用来杀人,剑却不是。
“竟不成想,堂堂玄鹤凌云是漳州黑衣教的人!”石韦道。
“你如何得知!”杜广容大惊。
“看手!”
“看手?”
没错,就是看手,漳州黑衣教的刺客大多不认识对方,唯靠着这一点标识互相辨认。
杜广容手心一条疤。
“难道?”杜广容抬眼看石韦。
“没错!”石韦撩起黑布一角,脸上一条疤,斜着趴在脸上。
杜广容惊道:“属下无能,拜见教主!”
石韦放下黑布,负手而立,刀剑入鞘。
石韦原来就是乔枝聚雀。
黑衣教三大教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