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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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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的，”他压低声音把报纸包给大伯母放厨房里，出来才说，“大伯母，那块腊肉你看着弄了吃。新鲜肉要票，只买了几两，我就没拿过来了。”
大伯母扔了手里的活要起身，郭建峰赶紧拦了，说：“大伯母，你别起身，铡草我不会，帮不得你。”知道大伯母是不要他东西，为了让大伯母安心，他直接走向大伯母家屋后的菜地，说：“大伯母，我们没菜，我摘点茄子啊。”
大伯母明白了他的意思，重新坐下，一边铡草一边和他说：“建峰，伯母知道你好，但你也不要和大伯母生分了，钱省着点花，你现在要养两个呢。”
“嗯，大伯母我有数的，又不是天天给，你就当我孝敬爷爷的。”
“好，伯母接了你的心意，你妈那你送了吗？”大伯母怕龚西草来闹，没忍住就问了。
郭建峰脸色不变，摘了两个茄子，又掐了把小青菜，在菜地边择了不太好的菜叶出来给大伯母当猪草。
“没去，她有钱，自己买就好了。”他朝大伯母比了个八的手势，表示龚西草至少还有八百块。
大伯母一看，咂舌，这龚西草真是瞎了眼蒙了心，这么好一个儿子，只管往外推，寄那么多钱回来，她还天天哭穷讲儿子没用。
郭建峰把菜叶择了，没用东西装，两手捧着回去了。
“大伯母，我先过去了，五凤在屋里睡。被单还要借用几天，今天没买到薄被单。等下我还过来一趟，你不急着出门吧，我有事要找大伯母帮忙。”
“行行行，不急用。”反正农家也没那么讲究，不可能几天就换洗的。
郭建峰把菜放屋后，洗了手，翻出买的那两条毯子，比划了一下大小，他们三人挤着点盖一条应该够了，多出来那条给爷爷送去盖吧，叠好放在一边。
毯子放床上，五凤睡够了，听着这点动静，睁开眼睛爬起来，抱着他腿喊尿尿。
平常三凤上学的时候她都自己尿，但只要三凤在，她就撒娇让三凤领她去尿，现在又多了个郭建峰。
郭建峰苦笑一下，领着她去茅房，问她：“会自己脱裤子吗？”
“会。”到茅房门口，三凤就不娇气了，自己乖乖去尿尿，尿完了还给哥哥看自己系的裤子。
郭建峰看她那麻布裤子不仅破，裤头还松松垮垮，难为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把裤头折了一截夹在没什么弹性的松紧带里，不让裤子掉下来。摸摸她的头，他把布全带上，喊五凤：“五凤，我们去伯伯家，五凤自己走好不好？”
“好。”五凤喜欢那个伯伯家，不单是吃到了好吃的鸡腿，还有伯伯对她笑眯眯的，不凶也不打人。
郭建峰抱着那堆布，再加上那床毯子，虽然不吃力，但要再抱她还真是不怎么方便，当然再不方便他还是把门锁了，屋后的门是早就栓上了的。
他刚挂好锁重新把刚才屈膝搭着的布抱好，一回头就对上正盯着他们瞧的林凌。
郭建峰有些嘲讽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女人，无利不起早的人，竟然会笑，何况这会应该是上工时间，八面玲珑的林凌八成又是哄了哪个男人给她做活，自己溜回来偷懒了。
林凌盯着眼前这男人手里那堆布，挤出笑打招呼：“你们是昨天搬来的吧，东西要拿哪去？我给 你搭把手吧，啊呀，这孩子可真可爱，是你妹妹吧。”昨天大队长来说有人要搬来住，她打听过了，是个净身出户的本地人，现在当着兵，但马上就得退伍了，所以昨天她才没兴趣来结交个落魄穷鬼。可今天早上，马志刚说这家人伙食不错，米多红薯少，这会又瞧见他抱那么大一捆布，就是她还在城里的时候也没见谁家这么阔气一回买那么多布，这可以做多少身衣服了！
可惜她一腔热情碰了冰。
郭建峰不想和她说半个字，只回头喊五凤跟上：“五凤，走，哥告诉你，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搭理。外面坏人多着呢。”
林凌听他意有所指，气得不行，不演了，指着郭建峰就骂：“你这人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
郭建峰大步跨过木门槛，腾出一只手拎了五凤过来，加快速度离开。
林凌气得跺脚，回屋里摔摔打打撒气去了。
气闷了一会，马志刚回来了，讨好地和她说：“你那种我都给你撒好了，土也填好了，等你歇好了去浇点水就完事。”
林凌刚才受了气，这会哪有什么好脸色，张嘴就凶：“我身子不舒服，怎么去浇水？你说关心我就是这样关心啊。”
马志刚赶紧解释：“不是不是，队长喊我去修打稻机，马上就得去。”
“那你还跑回来干嘛，有这功夫不就给我浇完了嘛。”
我回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马志刚嘴笨，这话憋了半天也没挤出来，看得出她不高兴，哄不好，垂着头出去了。
林凌想起自己等会还得去浇水，多费腰的活，她才不想干呢，这个猪头马志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说什么下半辈子会好好照顾她，放狗屁。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平常对她现殷勤的男人，决定选那本地人郭建达，对面那位分家分了个屁的都有钱买布，那分了大头的弟弟总该有钱买布吧。
郭建峰不知道林凌已经决定跨过几年的距离提前和郭建达勾搭上，要是知道了只会拍手称好。他这会正和大伯母你推我让拉锯战。
和大伯母说白棉布给两姐妹做短裤背心，大伯母说好。和大伯母说格子布和花布给两姐妹做两身衣服，大伯母也说好。说黑绒布给两姐妹做双薄鞋再做双厚鞋，大伯母也说好。说毯子给爷爷盖，大伯母摸摸毯子，也说好。一说到剩下的黑绒布给大伯母她们做罩衣和鞋，大伯母说什么都不干了。
“你留着自己用，这布扎实，收个十年八年的都没事。”这孩子回来又给钱又给肉，她早就过意不去了，这会又拿这一堆布给她，她怎么敢收，烫手心呢。做几双鞋，能要多少布，至少要剩十尺，她怎么能收。
“大伯母，你要给我做这些东西，耽误多少工夫。这黑布，我们留着也不合适，她们俩年纪小，穿不住这样的色，留着也是虫咬落灰。我们用不着，给你和大伯用有什么关系，这布不要票，也便宜。再说了，大伯母你有的东西，会舍不得不给我吗？你要是不收这个，跟我们分得这么清楚，以后我们也不好意思过来扯菜吃啊！”
大伯母被他这一堆话绕晕了，接了布，叹口气道：“伯母知道你是好孩子，孩子，日子还长着呢，钱省着点花，伯母衣服有，你大伯也有。”
郭建峰知道大伯母是为他长远考虑，大伯母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像三凤她们那样破烂，但也早就磨洋了，颜色都褪得很不像样子。这几天他没穿军装，借了大伯的衣服穿，也是破旧得很。建文一个要说亲的大小伙子，衣服裤子小了一截照样在穿。饶是这样紧巴，大伯母大伯还是二话不说就接纳他过来吃住。
“嗯嗯，大伯母，我记着呢。”怕大伯母还惦记这事心里有疙瘩，他又问起大伯母，“红姐还好吗？没看见她回来。”
建红是大伯家老二，在郭建峰当兵期间嫁到响水冲几里外的野猪坳，那地方比响水冲还穷。
大伯母想起建红，又是一叹：“她男人去修铁路去了，县里招去的，我们冲里也去几个，半年多了都没看到回来。她孩子还小，走不开，回来得少。”建红生的是个女儿，那婆婆又厉害，不到过年和父母生日是不允许她和娘家走动的，这些事说了也是让建峰心里不痛快，她就瞒下了。
郭建峰看得出大伯母担心建红姐，就说：“大伯母，我反正没事，三凤和我说了明天不上学，家里有她，我给你上工，你去看看建红姐，要是可以，接她和外甥女回来住两天。我这个舅舅还没见过外甥女呢。”
中秋就快到了，大伯母确实记挂着女儿和外孙女，想给她们送点自家攒的鸡蛋，听郭建峰这话，痛快应了，说：“行。”
郭建峰不会做衣服，但是裁布会，等大伯母画出线了，他就沿着线将布裁了，按大伯母叮嘱的把零碎布收拾好丢针线篓子里。
大伯母想着这两孩子没个替换衣服，先帮她们把衣服做了，没有缝纫机锁边，就把边多卷一下包里面缝严实了。缝好的裤头就丢给郭建峰去上松紧带。
五凤原先还在旁边看，坐了一会就闲不住，拿了两根小树枝去菜地抓虫去了，抓到一只就喊：“哥哥，你看你看。伯母，你看你看。”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回应她：“五凤好棒。”
现在的衣服反正款式就一个样，两人合作，效率加倍，等到天擦黑，三凤找过来的时候，两姐妹的短裤背心各做好了两套，三凤的长衣长裤做了一套蓝白格子的，五凤的裤子做好了，衣服还差一点。
“五凤，你的新衣服明天就做好了啊。”
五凤不急，一下午她抓了好多虫子喂鸡，还帮着大伯母扯了些杂草，郭建峰把兜里预备的糖给了她一颗做奖励，可把她高兴坏了。
三凤看到大伯母递给她的新衣服，眼泪都要下来了。
“谢谢伯母，谢谢哥。”
“自家人，说什么谢，快去试试合不合身，也没给你量，估摸着尺寸做的。”郭建峰看着她没说话，大伯母推她去里屋。
三凤不去，说：“我身上脏，别弄坏了新衣服，肯定能穿的，大伯母做的衣服好。”
大伯母估摸着这孩子应该是第一次穿新衣服，也不勉强，就说：“那也行。你们留这边吃饭吧，我现在就去弄饭去。”
郭建峰赶紧开口拦了：“大伯母，不用，我们回去弄就行，锅碗瓢盆都齐活了，下午我不是菜也摘了嘛。”一大家子吃饭，费粮食不说，做起来也费劲，大伯母大伯忙乎了一天，不给她添麻烦最好。
大伯母没强留，喊他去杂物拿木盆：“建峰，你到杂物去拿木盆，她俩洗澡用得着，天凉了到屋里洗个热水澡比到外头洗强。你大伯闲的时候自己箍的，没用过的。”
农家谁都有这样的木盆，只有那新成家的人需要添置，但会箍木桶木盆的人多，农闲时做了要卖出去也不容易，昨天没想起，刚才想着给他们拿点什么东西回去才想到这个。
郭建峰不跟大伯母客气，快步走到杂物拎了个大木盆出来，和大伯母说：“正好缺这个呢，大伯母，我拿走了。那衣服不急，明天你先去看红姐，衣服回来再做就是了。”
三凤突然开口说：“大伯母，我不会裁，会缝。”
大伯母刚才正在愁这个呢，五凤没有换洗衣服，就身上那破烂也不知道穿了几天，都有味了，她又盘算好了明天去野猪坳，还想着晚上点了油灯缝。
“那正好，都裁好了，你把五凤那套带回去缝。其他的衣服，我来，我明天就回来了。”刚好建峰说三凤明天不上学，这姑娘家练练手也好，以后得给建峰顾好家。
三凤说：“大伯母，我把裁好了的布都带上吧，能缝多少算多少。缝不好的再大伯母来。”
大伯母听了这话高兴，说：“行。”要这姑娘能干又勤快，那建峰娶了才不亏。
郭建峰一手拎着盆，另一只手要去拿布，三凤不让，说：“哥，你拿着盆就好，布我来。”
说来也怪，三凤一直没吃饱过，瘦得风吹就要倒似的，但力气确实不小。不只力气大，手脚也快，动作麻利地把桌上的布收拾了，还帮着把大伯母的针线顶针剪刀收拾好放到针线篓子里。
“大伯母，我们先回了。”临走又和大伯母打招呼。
郭建峰笑了下，跟上她，和大伯母说：“大伯母，明天你只管去野猪坳，活我会去做的。”
“嗳，有事你和你大伯说。”天快要黑了，大伯母得赶紧弄饭了，穷人家能不点灯就绝对不会费这个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