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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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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了,什么都没有。又成家了,养两孩子呢。不过现在不缺,钱够。”政委这些话是以长辈的口气说的,他就不报告来报告去了,老实交代。
“不是娶了个小姑娘吗,哪来的两孩子。”
郭建峰挠挠头,尴尬地回答:“她还小,就是一孩子,她妹妹在家过得不好,也带来了。”
政委唔了一声,说:“要是有困难可以和我说,就把我当你叔。”
“谢谢政委。”
“去吧,先好好训练,汇演你要拿个好名次。你转业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提前处理好。先说好,你可能要全国各地跑,不能守着你那个小家。”本来转业工作早已下定,但他为部队立了几次大功,不违背原则下,给他点特殊照顾是应该的。何况这次转业,他也是带着任务去的。
“明白!”
十月中旬,他参加完全军汇演,又拿了一笔奖金,还了刘大建的钱还剩了一点儿。十月底,转业安排就下来了,八天后去他们南省的南方运输大队报到,虽然他档案上写着有开车经验,但到底是南北通跑,没经验不熟路,队里先安排他跟着老司机跑一趟宿方,运些化肥,开的解放大运输车。
跑宿方这趟一路顺畅,回程拉了些那边各公社收上来的山货带到省城,上面政策是山货换化肥,所以农民上交得积极,拉了一车皮。再由火车捎往京城。
按着队里规矩,跑一趟远的,两个司机都能休一天。他在车队里问了一圈,找了趟跑黎渊市的车捎了一程,再赶班车回了县里,他没空回响水冲,就到中学门口等三凤放学,和她商量下搬到县里住的事。要是还住响水冲,他一年半载地难跑回去住一回,要是住县里,他只要有顺风车或者有休假就能跑回来看看,这样知道家里有男人,寻常人不敢三凤麻烦,三凤也不用一天两趟走那么远。
三凤在学校门口看到他,可高兴了,听他说完搬家的事为难了:五凤怎么办?平常她上学,哥开车,五凤一个人待屋里谁也不放心啊。
这事郭建峰先前就考虑过了,让五凤住大伯母那边去,他们给粮食,三凤休息日就回去看看五凤。
三凤咬着嘴说:“哥,咱们那粮食多给点好不好?”
郭建峰没意见,但看三凤那样好像还有什么隐情,就问:“可以,怎么了?”
“细毛她妈妈来了,不仅没接她走,还趁大伯母不注意,从把家里米桶子挖干净了。”没了米,光吃红薯,嘴上甜,但吃多了烧心,牙齿还发酸,净放屁,别提多难受了。大伯母急得掉眼泪,五凤前天回来和她说嘴的时候,她又气又担心。想给大伯母分点米过去,大伯母拒了,说是家里会去碾米的。一年下来能分多少谷子,谁家大米能乱造,都是计划着数过了煮着吃的。大伯母家人多,还不知道省成什么样子,大伯母家有老有小,五凤又在那边蹭午饭,给钱给米她都不收,可把三凤急坏了。
郭建峰和人说好了回头还在黎渊市搭顺风车回去,他刚到运输队也不好耽误活,这会赶着跟三凤说完就走。
“你回去和爷爷说一下这事,就说我说的,五凤以后吃住都在大伯母那,一个月咱们给十斤红薯十斤米,让爷爷去劝大伯母。我们那两只鸡也放她家去,鸡蛋就五凤和细毛吃。你休息日回去看看,带几两肉或者几块豆腐什么的。这个就先别说。”
三凤点头。
郭建峰从兜里把那块坤表递给她,问她:“给你买的,你知道怎么认表吗?”
三凤惊讶地捂了嘴,眼睛一会看手表一会看他,就是不敢伸手接。
郭建峰拉住她手,把表给她戴上,赶着时间教她认分针时针秒针,怎么读时间。
三凤聪明,一教就会,看看自己手上的表,又看看哥光秃秃的手,抬手要取。
“哥,你戴,你在外头干活要看时间,我用不上。”
郭建峰抓住她手,拦了:“你这是女表,哥戴不上。哥有票,等需要了就会买的。你戴着,上学不用太赶着走,卡着时间就行了,多睡会。”才隔了个多月没见,三凤看着不仅长肉了,还长高了一丢丢,脸也白了些。
“家里钱还够不够?”金表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他手里还有一点儿钱想趁着走南闯北找机会弄点什么,也没有直接拿出来给她。
三凤点头,说:“哥,大钱还没动呢,就买豆腐和肉花了一点点。”
“别省着,给大伯母的粮食你喊建文一起去长塘买。等我摸着门路了,直接买了带回来。”
“行,哥,你现在就要走吗?”三凤看他没有和她一起往家走的意思就问。
“嗯,三凤你回去吧,表藏袖子里,免得惹麻烦。我走了,过几天我就回来,你不用急着搬,等你休息了,到供销社找娟子姐,让她帮你找她二叔一趟给你拉上日常要用的东西,县里能买的就不带。”
“好,哥,你快去吧。”原先她还以为哥会回来种地呢,现在能开车跑运输也好,虽然也累,但比下地强。
没了回黎渊市的班车,郭建峰得自己想办法拦车搭,运气好碰上开了拖拉机去市里的送苎麻的,现在的人淳朴,热心捎上他,人家不收钱,但他还是坚持付了一块钱油钱。
日子就这样在他一趟又一趟的东奔西跑里过去,他每跑完一趟,都会在随身带的本子从后往前记上这一趟的起始点,运输物资类别,途径的地名(他一个个问那些老司机,说是为了早点记熟路),搭档的人名,有疑点的划线,完全可以排除的记在本子最前面。
因为他这人勤快,能帮人搭把手的绝不推脱,嘴巴也热情,还时不时买点什么零碎吃食请大家吃,所以很快和运输队里的人打成一片。搭顺风车不说,他们还教他怎么“操作”些小技巧,能买或者换到便宜的布、粮食、棉花、烟草。
到了休息日,他就把买来的东西往县里送,粮食让三凤留一半吃,一半送回响水冲给大伯母。天气转冷前,他们棉被有了,包括大伯母她们,大家过冬的棉衣都有了,等他攒到两天半假回响水冲,大伯母脸上喜气洋洋的,非要杀只鸡给他补补。
“大伯母,我在外头吃得好呢,鸡留着下蛋。”他在运输队不能像从前那样拿奖金,工资加一点外快换成了粮食和这些缺的东西,金表还攒在怀里没换钱,所以现在的郭建峰也“穷”得开始节省了。好在现在什么也不缺,凭空分的家,东西也一点点置办齐了。三凤是一如既往地省,给她留的200多块钱,她还有200没动。
“你这孩子,在外头辛苦了,东南西北到处跑,大伯母啊,夜里都困不落觉,听他们说外头还有人劫车的,你千万要注意呐。”
“嗯,你放心,我们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好好好,晚上我们给你奶奶太公太婆他们上个香,炒两个菜敬一敬,让他们好好保佑你。”
郭建峰想让她安心,应了。
因为之前他和学校门卫说了,所以三凤放学后没留县里,回响水冲了,还带了两块豆腐一条肉。
“大伯母,我们都在这吃饭,又要劳烦你了。”
她每次回来都带着菜,大伯母说不动,现在也不说了,痛快接了就去厨房准备饭。
三凤和郭建峰没闲着,起身去厨房帮忙。
大伯母一边切菜,一边和他们闲聊:“达伢子要结婚了,他们没通知你吧。”
“没,随他去。”他没跟龚西草说过他在运输队上班,从部队回来他就没见过龚西草,今年剩的两个月的孝敬钱,他早就托大伯母转交了。
大伯母想说到底是两兄弟,这样不合礼数,但想到三凤跟着郭建峰都几个月了,也没见那对母子来认过亲,叹口气说:“不去也随你,我们只怕得去,别人看着呢。你大伯还想送重礼,我呸,娶个破烂货,丢郭家人脸,我就打算随一块钱礼。哎呦,忘记和你说了,是娶那林凌妹子。”
郭建峰一听这个,乐了,说:“大伯母,等下我给你十块钱,你帮我捎个礼。”要是娶别人,他就当不知道,一毛都不给,郭建达娶林凌,渣滓娶祸害,可喜可贺,必须“祝福”一下。
大伯母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前后态度也太奇怪了,不是他说让大家离那林凌妹子远一点吗?怎么自家弟弟娶个未婚小产的破烂货他这么高兴。不过他决定了,她也不干涉。
“那行,省得别人说嘴。”大伯母看他高兴,有些话犹豫着不好说。
三凤看看哥,看看大伯母,帮她说了:“哥,那家婶子盖新屋了,两间红砖屋。”
这事郭建峰预想过,并不难过,没有说话继续剥豆子。
大伯母和三凤对视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建峰,别往心里去,你妈就是你爸一过世,太难过,脑子糊涂了。”
郭建峰刚才根本没想这事,他在想着要不要给林凌郭建达这两个自私鬼添把火,让他们早点过上“幸福”生活,“打得火热”。
“大伯母,你放心,我在想别的事呢,她们爱建房就建房,爱结婚就结婚,反正每个月8块钱我给,多了没有。三凤,要是碰上他们了,你只管走开就是了。”
“嗳,我听哥的。”那婶子有回碰上她了,追着她问哥哪去了,骂她不要脸把哥的钱掏空了做新衣服,是红漆马桶什么的,她赶紧绕远路跑了。
“你妈没名堂,前面红叶嫁女,她去随礼,当着大家面骂你不孝顺,吃里扒外,被进宝(郭进步)拖到祠堂关了一下午。还说再闹一回,就把她跟郭建达赶出响水冲,她应该会老实了。”
郭建峰笑,大伯母良善,把人想得太单纯,龚西草这种人,天生就有种执念:谁都欠她的。她觉得郭定二死得早,欠了她的,从前对她那些体贴关爱早撇了,人都死了,她还经常半夜爬起来骂。觉得他奶奶从前身子不好,多吃了几枚鸡蛋,就是剐了她龚西草的肉,恨到死,连他这个长得像奶奶的儿子一起讨了她的嫌。现在她觉得他养着三凤五凤,就是三凤五凤吃了她龚西草的肉,因为她儿子的都是她的。被罚了能老实一阵子,但只要她哪里过的不如意,就势必又要恨上他们的。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大伯母跟着忧心。
“建文去相对象了吗?”
大伯母想起这三个儿女,放下刀,叹了口气,良久才说:“建峰,你有空帮我问问这孩子吧。相亲他不乐意去,你帮我问问看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要是有了,再难我也去想想办法给他讨回来。”大儿子讨了自己中意的,虽然刘永红在她们看来差得一塌糊涂,但郭建义自己乐意,日子是他在过,她这个做娘的,又能怎么办。建义能找自己喜欢的,建文她也不好强求,她四处打听,他一个也不去见,得罪了不少人,总不能打光棍吧!
“嗯。细毛呢?”五凤在睡觉,细毛他没见着。
“她爸回来了,过来接她走了。”建红上回偷了米走,一直没脸回来,她男人来接细毛,也绝口不提那事,带了六个鸡蛋当上门礼,人一接就走了。
郭建峰看大伯母脸色不好看,不问了。
“大伯母,你合计下家里还需要些什么,年前我们要跑的车多,难得回来了,但是换东西机会多。你把家里那些干菜山货收拾出来,我拿去给你换你要的。”
“建文那被子旧了,不暖和,换两斤新棉花我掺里面找人重新弹弹。”
“大伯母,我跟人定了棉花呢,到时候给建文弄床新的,娶老婆了也能用,旧的留了当垫子算了。”
大伯母一边切菜一边盘算着,这两个月建峰什么都往家里捎,还真不缺什么了。
“没什么缺的了,山货你拿去,你带回来那么多东西,之前给你那点东西怎么够,你肯定自己填了钱进去,大伯母领你的好意。”响水冲背后一片山,翻过李家山,后面都是深山,树杂草木多,一下雨,菌子就好捡,捡回来吃一餐,这边灶上都会从屋顶吊一挂钩,挂上大吊篮,菌子捡干净了往里一放,就着灶火,很快就能炕干了,太阳天再晒晒,收得很久。以往都是收了冬天加个菜,现在能换东西多好,下雨天地里也没什么活,别人窝家里摸骨牌闲聊,他们是全家上山捡菌子勾木耳。
“行。”和大伯母算得太清楚了显得生分,到时候他看着采买就是了。
等吃过晚饭回了老屋,郭建峰特意留心了一下对面知青,关着门,很平静,看起来那马志刚和黄艳红都已经认清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