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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氵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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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海机场高速上，黑色商务车无声汇入夜晚的车流，像一尾沉默的鱼。
许淮闲散地靠在后座，侧头望向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暮色中模糊不清，盏盏灯光流淌成一片静默的海。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风声和阿布折腾玩具的声音，直到许淮的手机震动起来。
“阿淮你回来啦？”
贺昱那边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背景吵得像是在打仗。
许淮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嗯，快到小月湾了。”
“怎么样？金奖吗？”
贺昱那边声音更吵了，许淮不确定地看了眼屏幕，确认自己没开免提后，又默默调低了通话音量。
“不然呢。”在朋友面前的许淮完全卸下了低调和冷静，语气里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烦躁。
“有奖牌吗？改天借我拍照啊！”贺昱问。
“给阿布了，你找它借。”许淮说。
“你怎么不说让我找主办方借呢？你家阿布什么时候是只大方的猫了？”
贺昱的控诉声音不低，阿布听到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像是认出来说他坏话的人。
许淮低笑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小猫头。
电话那头贺昱又自顾自换了话题，“对了，你听说没有？明天我们A部会有转学生。”
“没兴趣打听。”许淮无情打断他，没什么耐心地说道：“去烦昀舟，刚下飞机很累。”
“我靠！我怎么就烦了！你这家伙……嘟。”
贺昱的叫骂被冷漠掐断，车厢内重新恢复安静。
许淮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阿布身上，伸手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好笑地数落道：“今天怎么这么不要脸？还舔人家手？”
阿布没有回答，只是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蓝色的眼睛睁得很无辜。
许淮看着那双眼睛微微失神，想起机场那个男生的眉眼，似是而非地问：“你也觉得像吗？”
阿布依然没有回答，许淮也不在意。
夜色无言，被霓虹灯割裂出绚丽的光影。
许淮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才兀自笑了一声，揉着阿布的脑袋没头没尾地骂了一句：“小骗子。”
不知道在说谁。
“喵！”
阿布不满地甩了甩脑袋，跳到主人身上，仰着脑袋叫个不停，不知道在骂什么难听的话。
许淮故意揉乱了它的毛发，忽然目光一凝，视线落在阿布雪白的脖颈，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京海国际机场，失物招领处。
江灼站在柜台前，忍着手伤歪歪扭扭地填完登记表，递给值班的工作人员。
“好的先生，东西放这里就好，我们会尽力联系失主的。”工作人员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灰色的塑料篮子。
江灼点点头，拿出裤兜里的金牌，刚准备放进去，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半开着门的暂存处。
门里面货架十分拥挤，各种行李箱，纸袋，衣服，抱枕，鞋子都杂乱地塞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废品站。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多久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工作人员头也没抬，熟练回答他：“我们只会代为保管15天，逾期自动清理。”
“一般都怎么清理？”
“那就要看仓库那边怎么处理了。”
“……”
江灼又把手收回来了，指尖摩挲着金牌温凉的牌面，想起以前在晏苏，他也有拿过很多证书和奖杯。
老宅的房子不大，但外婆还是专门给他打了一个展柜。
有次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一个，外婆心疼得睡不着觉，连着跑了好几家店找人修。
江灼当时觉得不过是个摆设，摔坏了也没什么所谓，何必小题大做。
外婆却认真地把修好的奖杯交到他手里，和他说：“这不只是奖杯，是你的努力和成绩。他在你开心的时候，只是漂亮的陪衬，但在你难过的时候，就是药。”
江灼不确定自己在望安那些年有没有被这些药治愈过，毕竟很多都被江希颜当做没用的累赘扔了。
但现在他手里拿着的金牌或许会是许淮的药，哪怕那位天之骄子永远用不上，也不该被随意搁置，草率清理。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枚金牌放进那个塑料篮子，只是在失物招领处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拜托机场联系到失主后转告对方。
*
其实仔细算，江灼记事以来，只和江云开见过三面。
一次是来京海参加江云开和林霏落的婚礼，一次是来京海参加林霏落的葬礼。
还有一次是外婆去世的时候，江云开回晏苏和江希颜大吵一架，因为江希颜那时候就想把江灼扔给他。
所以江灼一直都知道，江云开也是不想养他的，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还是被江希颜塞过来了。
但江云开这次表现得很善良，还假装出很欢迎他的模样。
路上遇到红灯，江云开踩下刹车，才和江灼说了上车后的一句话：“小灼，你手怎么弄的？”
江灼下意识侧过头，右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把头转开，漫不经心道：“喝水的时候摔了杯子，不小心划到的。”
江云开瞥了他一眼，心里应该猜到了什么，又问：“这事你妈知道吗？”
江灼扭头看向窗外，表情比月亮更冷漠，“知道啊，她说京海适合养伤。”
江云开眉心拧紧，表情也沉重了几分，但问的话又很克制着边界：“温家的人不好相处吧？”
“嗯，”江灼没有掩饰眼底的厌恶，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故作轻松地勾了勾唇：“不过以后都不用相处了。”
江云开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眼，默了几秒，换了话题和他说起转学的事：“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他们对你在望安的成绩很满意，同意让你直接转到A部重点班，周一就可以去报到。”
“这边的教学风格和进度可能和望安差别很大，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但是也别有太大压力，适应了就好了。”
“好，”学习这件事上江灼倒是从来都有底气，和江云开保证道：“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但江云开听完这话表情却严肃了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纠正他：“不用什么都自己搞定，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舅舅一定会帮你。”
“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要一起解决问题的。”
江灼沉默了，辩不出这里面有几分关心，几分客套。
昏黄的路灯一片片落在车窗上，拉扯出狭长的光斑，他静静地望着窗外流淌的夜色，努力斟酌着回答。
笃笃——
真好，手机响了，不用回答了。
虽然是陌生的电话，但江灼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接了起来，“喂?”
“您好，江先生吗？”对面是熟悉的男音，带着少年特有的低哑。
“我是，你是哪位?”江灼问。
“我从京海机场失物招领中心得到您的电话，”对面先解释了一下，然后谨慎地问他：“请问您今天是不是在机场捡到了什么东西?”
哦，是机场那个人，许淮。
江灼回答他：“是有捡到一枚金牌。”
对面安静了一瞬，突然问起：“我们是不是见过？”
“刚刚在接机口见过，你的猫当时跑过来……”江灼找不到正常的形容词，于是含糊了一下，最后说：“可能是那时候掉的。”
“原来是这样。”许淮的声音低了一些，江灼模糊听到电话那边一声轻斥：闯祸精。
然后紧随着两声抗议似的猫叫。
“它也是不小心的。”江灼说完就后悔，自己今天真是话多得要命，明明知道许淮根本舍不得把阿布怎么样，还多此一举地替它辩解。
“不好意思，”许淮被人听到也不尴尬，和江灼说话时声音又是一贯的平稳淡定，“这次多谢你了。”
“不客气，我要怎么还给你？”江灼问。
“可以给我个地址吗？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过来取。”
江灼当然不知道地址，于是便转头问开车的江云开，“舅舅，我们小区附近有什么店吗？”
江云开随口说了一个书咖的名字，江灼于是对着电话里面复述道：“Readrose书咖，就在京海大学后湖边。”
说完这句，许淮那边突然安静了，电话里只剩下细微的风声。
江灼不确定他是没听清还是不知道，“你有听过这个地方吗？”
手机突然传来一个气音，似笑非笑，然后就听到许淮语气古怪地回答他：“好像没有。”
没有那你笑什么？
江灼转过头，刚想问江云开有没有别的地方推荐，就听许淮在电话里提议：“我们可以加个微信，你直接给我发定位。”
加陌生人微信对江灼来说不是可以轻易接受的事，但或许是因为阿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微信号。
刚挂断电话，好友申请就发过来了。
氵隹：我是许淮。
江云开余光看到江灼表情放松了许多，不由调侃道：“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江灼摇摇头，解释道：“是失主，他在机场丢了东西，被我捡到了。”
“哦？那还真有缘分，居然还能联系上。”江云开笑了笑，没再多问。
江灼点开申请，许淮的头像就是阿布。
拍摄时看起来比现在小很多，胸前带着一个精致的红色蝴蝶结，看向镜头的表情呆呆的，没有下午那种耀武扬威的样子。
点了通过，许淮打招呼的消息跳了出来，江灼出于礼貌回复了自己的名字。
火勺：我叫江灼。
氵隹：你是第一次来京海吗？
江灼不想和陌生人有太多交集，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复：
火勺：嗯。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显示正在输入中，输入了两分钟发过来：
氵隹：那你打算在京海待多久？
氵隹：我这几天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去找你取。
火勺：没关系，可以发同城快递给你。
氵隹：可能会丢。
氵隹：另外我也应该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火勺：不需要感谢，只是小事。
这句话发送后，对面彻底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下车，也没回复到底什么时候来找他，江灼想了一下，主动发了一个定位过去，让对方来的时候提前说。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江云开进门就接了个电话，给江灼介绍了一下家里帮忙的阿姨就匆匆去了书房。
满姨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脸上两团高原红看着很是慈眉善目，一见江灼就笑眯眯地帮他拿行李，“啊呀，长得真好看，是个小帅哥，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下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其实并不会，江灼心说。
江灼的房间就在江云开隔壁，面积比他在望安的房间小，但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正对京海大学的后湖。
“这房间教授以前从来不让人住，里面的摆设也一直没动过。昨天听说你要来，连夜联系了家具城，今天天没亮就叫人上门，把家具、地毯、窗帘……能换新的全都换了，就剩这盏灯没被拆了。”
“你能来，教授真的很开心。”满姨总结道。
江灼默默听着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向满姨说的那个灯。
那是一盏很漂亮的水晶灯，中心纯白色的灯罩是一朵昙花，周围错落地垂挂着浅绿色的星星灯，像簇拥花朵的叶片。
江灼突然明白了什么，问满姨：“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满姨想了想，“有四年多了吧。”
江灼又问：“那你知道原来这个房间里的东西，被拆走之后都到哪里去了？”
满姨指了指客厅另一边：“都小心收起来了，就放在那边闲置的小房间里。”
果然是这样，江灼低头淡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厨房的计时器响了，满姨念叨着锅里的汤，匆匆离开了，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江灼站在原地，目光重新落回头顶那盏水晶灯上，柔和的灯光将房间映照得温暖明亮，也让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小丑无处遁形。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毫不犹豫地把灯关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