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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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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启槐一直知道温婷有些骄蛮,睚眦必报,从前他不觉得这是缺点,甚至觉得她使小性子时很可爱,可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反感温婷的行为,因为给她收拾烂摊子很累,现在,她竟然趁他不知道的时候捅出这么大的窟窿,他顿时不想给她留面子了。
白启槐气得头脑阵阵发晕,白俨连忙扶住他:“爸,你别生气,妈不是有心的。”
然后下意识脱口而出:“白南,你也少说两句,别气爸妈。”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白南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他们白家的孩子,他有什么立场教训他?
白南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他对整个白家已经不在意了,不过边界感还是要清楚些:“白总,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的。”
白俨顿时梗住。
白启槐一直有高血压的毛病,他缓过一阵头晕,听到白南话,心里一沉,他拂开白俨,对温婷劈头盖脸一阵痛骂:“我怎么娶了你这个蠢货!”
温婷也被骂的一愣,白启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有些错愕,没有反应过来。
白启槐继续骂:“我们白家是缺你吃的还是少你喝的,怎么好意思收孩子的钱!我对你太失望了!”
别看她平时张牙舞爪,说到底温婷是靠着白启槐生活的,被当着这么多人骂了,看着白启槐疾言厉色的脸,她手足无措抓住白俨:“你为妈妈说句话啊!”
白俨脸色也很难看,他早知道他妈做的事,背着爸要回他们家在白南身上花的钱,可那是他妈,作为儿子他不能说什么。
温婷看见儿子不认同谴责的眼神,烫到一样收回手,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就像一个小丑被指指点点。
白启槐缓缓走到白南面前:“孩子,你妈,不,温婷做的事对不住,是我疏忽了,但这些我并不知情,这些年你受苦了。”
白南平静地看着他演戏,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每个月还给白家的钱,不管白启槐知不知情,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与我无关,我欠白家的早就还清,我只问一句,当年陈建夫妇找上门,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目光紧紧锁住白启槐,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白启槐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我当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孩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们带走你,小南,我当时很想把你留下,但是陈建口口声声说你是他们的骨肉,我就算想拦也没有立场,至于为什么没有查清楚,的确是我疏忽了。”
白南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自然没错过他一闪而逝的慌乱:“好,我知道了。”
白启槐以为他相信了,面色掩饰不住的一喜:“小南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会好好补偿你。”
“不愿意。”太果决太干脆以至于白启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以后,我和白家两不相欠,各走各的路。”
说完他不再浪费时间转身离开,白家人眼睁睁看他走向屈柏语,屈柏语拿走他手里的酒,然后换了一杯果汁,语气包容宠溺:“太晚了,当心晚上头疼。”
“聊什么了,聊这么久?”屈柏语冰冷的视线扫过白家几人,像是一把刮骨刀,白启槐背脊发凉。
“没什么。”白南不想因为这些糟心事让舅舅烦心。
屈柏语没继续问下去:“外婆在找你。”
白南应了一声就去找沈韫了。
白启槐扬起谄媚的笑,恭维说:“恭喜啊屈总,终于找回小少爷了,如果早知道小南就是失踪的小少爷,我早就——”
屈柏语没接话茬,反而抛出毫不相关的话题:“白总,公司最近进展的顺利吗?”
灵光乍现,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解释,为什么公司频频出问题,不是优质客户被挖走,就是供货商把材料优先供应给了别人,细细想来,从屈柏语第一次登门后,公司就开始频频出问题,这根本不是巧合。
屈柏语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蓄意报复。
不对,不是屈柏语,针对他们的是整个屈家。
深海中窥探的巨兽缓缓露出獠牙,仿佛戏弄够了终于大发慈悲打算抬手捏死这只蚂蚁似的猎物,白启槐后背被冷汗浸湿。
屈柏语离开后,白俨走过来:“爸你怎么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白启槐看着眼前出色优秀的大儿子,第一次生出刻骨的悔恨,不该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小俨,要对付我们的是屈家。”
从屈柏语第一次上门开始,屈家就开始有意针对白家。
甚至他们能被邀请参加这场晚宴也是屈柏语图穷匕见,让他们死也死的明白。
白启槐越想越觉得可怕,如坠冰窖,白俨扶着父亲离开晚宴,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呆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都没有说话,白俨有些心不在焉,他们相处了十几年,哪怕对白南再不喜,在看到他活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是高兴的。
然而之后的事打得他措手不及,白南竟然是屈家找了十几年的小少爷?这段时间公司频频亮红灯,原来不是巧合,而是屈家在为白南出气?
意识到这一点时,白俨是愤怒的,愤怒于白南的反咬一口。
白南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没对他说一句话,这让他怒火更甚,可随着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揭出来,他发现白南早就不欠他们家什么了,从道德层面来说,在对待白南这件事上他们白家做的不光彩,怒火成了哑炮,失去大哥这层身份,他甚至没有资格和白南说话。
从前他叛逆期时,白南还是个会撒娇的粘人精,他烦不胜烦,忽然闪过一个莫名其妙了的念头,如果他们没有关系就好了。
如果他们是陌生人就好了。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和白南成了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但当白南目不斜视地从身边经过,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时,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某样从来没正眼看过的宝物。
宴会结束后,屈柏语先送沈韫和屈安山回去,裴少晋正好经过:“我送白南吧。”
屈柏语点头先走了。
裴少晋打开副驾驶的门:“我送你回去。”
白南坐了进去,车门刚要合上,被人挡住,白蘅挡在车前。
裴少晋皱眉:“让开。”
白蘅不管他,只是死死盯着白南,仿佛他是失而复得的宝物,声音有些轻颤:“二哥,你下来,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白南定定看了他一秒,抬手解开安全带:“就在这说吧。”
然后对裴少晋说:“不好意思,可以等我几分钟吗?”
裴少晋识趣地走开:“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两人周围彻底安静下来,白蘅目光痴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看着白南,白南皱眉:“有什么事就说吧。”
在知道白蘅喜欢的人是他后,他觉得世界上再魔幻的事不过如此了。
白蘅仔细描摹他的脸,说了一句:“你过得很好。”
苍白的皮肤有了血色,长了一点肉,姿态从容,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浅色瞳眸明亮如昔,白南不想浪费时间,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人,让他有些烦躁:“有话直说。”
白蘅漂亮的凤眼暗淡一瞬:“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可惜白南早就不吃他这套了,眼神平静:“这样有意思吗?”
失落的情绪瞬间收敛,白蘅掀唇一笑:“是挺没意思的。”
伪装出来的乖巧温顺倏然不见,黑白凤眼微微上挑,不笑时有些阴郁倦怠,垂眸时有股戾气,这才是白蘅的真面目。
他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骨子里暴戾阴郁,擅长拿捏人心,让自己过的好一些。
漂亮的外表是可以带来好处的优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意义。
漂亮阴郁的眉眼舒展开来:“回不回白家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我根本不在乎活在哪,甚至爸妈大哥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白家人里唯一让我觉得有趣的,是你。”
即使早有察觉,白南还是被他谈到白启槐夫妇时冷漠的态度惊到了:“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刚回来那段时间,我把你当亲弟弟。”
白蘅挤出一丝笑容:“你对我的确很好,但你对谁都那么好,我不开心。”
他刚回到白家时,白南几乎被所有人喜欢,为什么,白南不能只喜欢他一个呢?
不能只对他一个好呢?
人心多么易变,他在细枝末节上稍加误导,风向就变了,白南一下子成了不心机歹毒的白眼狼。
所有人都不喜欢哥的话,只有他喜欢,哥是不是就会只喜欢他一个了?
可是他错看了莫岐在白南心里的位置。
即使莫岐那么对他,他还是抓着小时候那点廉价的好不放,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莫岐,想到和他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他就烦躁恶心,莫岐每一次靠近,都让他恶心透了,可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只要和莫岐站在一块,哥的目光就会在他身上稍作停留。
他自虐一样享受这样的瞬间。
白南彻底对莫岐失望死心,在得知自己分化成S级alpha的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开心,人生中第一次他想感谢白启槐和温婷。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白南出海失踪的消息传来,将他打入谷底。
这大半年里,他无数次出海,希望却越来越渺茫,他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却在白南离开后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甚至想如果他不逼白南认清事实,认清莫岐,也许他不会毫无留恋地离开。
在宴会上再次看到白南的刹那,他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满心满眼都是白南,可是他身边总是围绕着那些该死的alpha,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迫不及待地走到白南面前。
可白南看他的眼神除了厌恶,还有漠然。
他哥怎么能这样看他?
白蘅上前一步,微挑的凤眸有股平静的疯感:“哥,我分化成alpha,我们可以······”
白南脸色一变,空气中麝香浮动,胃部翻江倒海,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脸色惨白汗涔涔,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发着抖。
白蘅连忙扶住他:“哥你怎么了?”
那股花香混合麝香的味道更加浓重,白南脸色更白,用力推开他:“离我远点···”
他还在持续性干呕,动静很吓人,像是要把内脏吐出来。
裴少晋快步走过来,扶起白南,眼神锐利不善:“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蘅眼神盯着白南,话却是对着裴少晋说的:“不关你的事。”
裴少晋懒得和他啰嗦,低声问白南:“还能走吗?”
白南尝试了一下,摇头:“不行,想吐手脚发软不听使唤。”
裴少晋沉吟两秒,忽然打横将他抱起:“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急诊室。
医生看着检测结果,沉吟了一下说:“在发作前你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东西吗?比较特别的。”
白南脸色苍白,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好像闻到一股麝香和花香混合的味道。”
医生点头:“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吗?”
“对。”
裴少晋看着门外的白蘅,他不敢进来,因为他稍一靠近,白南就会更加难受,却也不肯走,就这样守在门外。
医生放下病历:“你这个情况考虑是心理创伤应激反应,简单来说某种信息素的味道会勾起某些恐惧不好的回忆,引发应激后遗症。”
白蘅身体一僵,难以置信:“你是说,我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所以身体排斥我的靠近?”
医生:“可以这么说。”
裴少晋收回视线:“有办法治疗吗?”
医生摇头:“这属于心理层面上的创伤,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打一个不恰当的的比方,就像过敏源一样,只能尽量回避,避免接触。”
白蘅冲了进来,眼睛发红,揪起医生的衣领:“你一定有办法治,花多少钱都行,你给我拿出治疗方案。”
那股信息素的味道靠近,白南忍不住再次干呕起来,脸色惨白,裴少晋揪起白蘅,深灰色眼眸冷淡像在看一个垃圾:“疯够了没有?出去。”
白蘅剧烈反抗,他从小到大学的都是野路子,没办法跟裴少晋这种在军队呆过的比,很快占了下风,他胸膛剧烈起伏,通红的眼盯着裴少晋,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余光看到白南弯腰仿佛要把内脏吐出来的吓人劲,白蘅突然停住了动作,他放弃挣扎整个人颓丧下来,出去了,背影像被人打断了脊梁骨的狗。
那股信息素远离后,白南被窒住的呼吸畅快起来,白蘅站在门外,看见白南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起来,眼眸灰暗下来。
白南对他的信息素有应激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他还在想着,他分化成alpha,他哥是omega,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们更合适了。
白蘅忽然想起被绑架那天,他突然发狂分化成alpha,那是他第一天闻到属于白南的omega信息素味道,他能感觉到白南身体在发抖,可是他无可救药地沉迷其中,像野兽一样在腺体附近流连。
就是那个时候,他给白南留下了心理创伤。
强烈的挫败感袭来,原来他对白南的沉迷痴恋,让他发自内心的恶心嫌恶。
白蘅离开后,白南和裴少晋也离开了医院。
今晚发生了很多事,白南的心情跌入谷底,他设想过这些他必须面对的事,舅舅曾给过他另一条路,出国继续深造,如果不想回来可以一直呆在国外,经过慎重思考后,他拒绝了。
这里有他的亲人和朋友,如果有选择,他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的城市。
既然选择留下,势必有正反面,他能应付。
裴少晋没喝酒,开车送他回家,一路沉默。
推开房门,毛栗子摇着尾巴跑过来,喵呜喵呜地控诉,白南开了一盒罐头才哄好。
裴少晋走过来,看了一会:“它变胖了。”
毛栗子似乎听懂了,朝他呜呜两声表达不满,白南捂住毛栗子的耳朵尖,笑了一下:“栗子别听,是差评。”
毛栗子把头放在他手心蹭了蹭,嗷呜嗷呜撒娇,白南心情好了不少,他终于能理解牛马为猫猫大王出去打猎是什么心情,俯身把它抱起来:“栗子只是毛多,哪有胖。”
他说着抬起头,猝不及防望进一片冰山雪原,深邃平静,他能从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小小一个。
白南愣住了,仿佛被那片冰川吸附住,心跳渐渐加快,凛冽的信息素更加浓郁,冬日新雪的味道,白南喉咙滚动一下,手脚开始发麻,不是那种被掌控被侵占的感觉,凛冽带点苦涩的信息素试探着他,在发觉他不拒绝后,温柔地包裹上来,托举着他的信息素,温养着,心底有根弦忽然被拨动,发出铮的一声鸣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却不排斥,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裴少晋脸上细小的绒毛,裴少晋垂眸望向他,客厅的灯光给他的睫毛镶嵌了一点暖光,眼底温柔的水波静静流淌,不疾不徐。
心跳的有点快,大脑微微眩晕,每个毛孔舒张伸展,像泡在夏日暖洋洋的日光里。
喵呜~~
栗子哼唧了一声,从白南怀里跳下去,打破了两人之间玄妙的氛围。
白南如梦初醒,垂下眸子避开两人的对视,裴少晋先一步退开了,他说:“可能是临时标记,别在意。”
白南下意识去摸颈侧的咬痕,刚碰到又想起什么慌忙拿开,有些慌张的视线对上裴少晋的,裴少晋目光落在他指尖,顺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露出的半枚咬痕上。
灰眸渐深。
恍然发觉这个动作AO情侣间充满暗示意味,白南脸烧得发烫。
嗖的一下把手藏到身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太尴尬了,他想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房间。
白南微微睁大眼睛,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间那股冷冽微涩的苦香突然浓郁起来。
裴少晋缓步走到他面前,灰眸沉静锐利牢牢锁住omega,搜索每一寸情绪,看到惊讶到微张的眼睛,那股新雪味道又淡了。
手中一暖,白南手里被塞了一杯热牛奶。
裴少晋:“很晚了,早点睡。”
白南回到房间,裴少晋盯着那扇关闭的房门,走到厨房倒了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还不到时候。
白南原本打算复习专业课,他想参加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成为霍教授的学生。
今天却有些走神,笔尖点在纸张上留下一团墨水。
微信提示音响起。
白南点开消息,裴少晋发来一串电子资料。
“这几本备考资料不错。”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如裴少晋的风格,简单利落。
裴少晋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手机屏幕暗淡下去,白南趴在桌子上发呆,过了一会,他按亮手机,快速回复完去洗澡了。
裴少晋边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手机屏幕叮的一声亮起,他滑开屏保,跳出一条信息:“收到,谢谢。”
简洁得不像白南的风格。
手机蓝光映入深灰色的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