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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君惹新愁本无意 ...

  •   帝宫的宴庆无非就是交觞酬酢,揣着明白说糊涂话,或是抛开遮掩说敞亮话。艾卿不喜奉承,之前雪凝宫更是门可罗雀,这种宫宴当真不是他能应付的。

      镜辞蓁知他顾虑怯惧,也不再问原由,免得让小殿下拾起过往的寒凉悲愁。然而,帝君不知,艾卿十分怖惧中,仅三分忧于应酬,剩下七分则是害怕别人不谋他财只害他命。

      “宫宴的事不打紧,殿下不想去也无妨。”镜辞蓁浅浅一笑,旋即扯开冥阴宫宴的事,又问,“殿下是如何离开的幻境?”

      艾卿因想起幻境中的事继而烦心,听到镜辞蓁问,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应道:“我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幻境中,我……我跳下奈何桥的一瞬间,真的很害怕,我就是想着,如果这不是幻境,你肯定会救我,如果是幻境……你一定在等我……”

      镜辞蓁一听艾卿跳入忘川河,眉峰微沉,语气中撷着疼惜浅嗔:“无论是不是幻境,都不应做这么决绝的事,若是无法离开幻境,岂不伤了自己。”

      艾卿垂头丧气地动动下巴,算是应着。镜辞蓁瞧他一副受气的可怜相,抬手捧着他面颊,含笑道:“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伤无碍,最多七天,我们回鬼界。”

      艾卿心绪杂乱地点点头,须臾,又想起镜辞蓁用彼岸花收过的红色碎片,问道:“你之前说过,去一处险地寻东西,那地方,是不是平曙国?”

      镜辞蓁微微一顿:“是,已经找到了。”

      “那东西为什么重要?可以让你不要命地去寻……”艾卿不解,他虽然听镜辞蓁提过什么魂瑗碎片,但是这碎片到底何用,他并不知。

      镜辞蓁默然须臾,忽地面露难色。艾卿以为他伤口作痛,当即忧心地扶他侧身安躺,随后不等他回答魂瑗的事,径自说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守着你,其他事情,不想说就不说,我其实也不是非要知道你找这些东西是干嘛,我只是怕你冒险,你如果伤着,我……心疼你……”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不知是因羞赧还是情难出口,声音兀自微乎其微,帝君若不是与其心有灵犀,还真听不清他说啥好话。

      “我知道。”镜辞蓁凝眸浅笑,便将心中同样可念之人无暇地映在瞳仁中。

      艾卿陪他在人界待了七天,每一天问得最多的话,就是伤口疼不疼或是痒不痒。而且,每一次伺候帝君沐浴时,他总是习惯性地轻触帝君伤口周围的肌肤,撩拨的帝君心燥难耐,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时候能碰这位小殿下时,该如何惩罚他。

      艾卿没有帝君那复杂的心思,他仅诚心诚意地照顾心尖上的人。待见到他背后已结伤痂,再至痂斑脱落,伤处泛红,艾卿定要难掩喜色地将风燃溪的神药夸赞一番,完全不顾镜辞蓁听到他夸风燃溪时的愁眉苦脸的表情。

      镜辞蓁心里憋屈,明明是他神体易愈,药不过就是辅助,怎的那人便医术高深?

      第八日的时候,镜辞蓁带他回到了鬼界。还有几天便是寒衣节,各司都在忙着过节的事,其忙碌程度不逊于中元和除夕夜前夕,然而,本来以为自己高枕无忧,吃饱等死的小殿下突然从小夭嘴里,听到了一句惊天霹雳。

      他实在没想到,刚刚在中元节收过好礼的酆都大帝,竟然还立下了寒衣节拜礼的帝诏。所谓寒衣拜礼,其实与中元祝寿一样,仅是专坑自己的几个儿子,外带其他家财万贯的鬼帝、阎罗王,还有鬼官,当然,肯定少不了坤泽帝君。

      不过,除了穷的只剩自个儿的小殿下,其他鬼根本不怕坑,甚至还借此机会讨得酆都大帝欢喜。

      艾卿才不管他皇爹欢不欢喜,他只要不挨骂就行。但是,就算他要求再低,他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拜礼来,估计不挨嫌弃是不可能的。

      此外,给酆都大帝朝拜送礼是在寒衣节当日一大早,就算艾卿逃的过晚上的宫宴,这拜礼也需送,毕竟中元祝寿的礼唯他没送,虽然之后因被刺杀,大帝也没有怪怒,但是,这次若是不送,肯定会给自己添不少麻烦。

      如此一想,艾卿顿觉头胀的难受,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哀叹一声。

      小夭见他家主子自从人界回到影舒阁,仅半天的时间,已经唉声叹气了几百次,忍不住忧心道:“殿下,实在没有办法,要不……问问帝君?”

      艾卿何尝不想问镜辞蓁,毕竟帝君拂袖一挥,随便一件东西都能惊死他,但是,如今他住在星旻宫,吃帝君的,喝帝君的,用帝君的,连孝敬自己坑儿子的爹,都要帝君散家财的话,未免脸皮太厚,也不厚道。

      所以,还需自力更生一次。艾卿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应该送什么拜礼。

      镜辞蓁一回来,就有忙不完的琐事。等晚上的时候,他推了功曹司几个老官的宴请,只为赶紧回来见他的小殿下。

      然而,当他让鬼侍准备好浴池水,却在池中等了半天,也没见艾卿从镜子里跌出来。而且,帝君还特地将镜子对准浴池,原想给小殿下一个满怀,若艾卿不来,当真白费帝君一片急不可耐要涮肉的苦心。

      镜辞蓁又等了一会儿后,见艾卿不来,立即裹上衣袍,穿入了镜内。

      而此时,艾卿正认认真真地作画,下一刻,当温烫熟悉的气息突然喷洒在他耳边时,他是真没料到帝君还有吓唬穷鬼的本事。

      随即,他身子蓦地一颤,连带着手里的笔措不及防地上扬,紧接着,便是一声……

      “镜辞蓁!!我要杀了你!”

      帝君垮下脸,委屈巴巴地凝望过苦着脸的小殿下,然后看了眼桌案上铺陈的画作,思量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拿过艾卿手里的笔,又在画作上添了一笔,殊不知,他这一笔相当于又在锅底加了一把火,艾卿脑海中顿时沸腾了。

      艾卿死无可恋地盯着那两撇新加的上翘的八字胡,当真托帝君福气,画上的酆都大帝都俏皮不少。

      “我的拜礼呀!”艾卿哀嚎一声,旁人听得,颇觉他这“拜礼”死的肯定惨烈加憋屈。

      “拜……礼?!”镜辞蓁挑眉,紧接着,哑然失笑。他实在想不出,酆都大帝看到自己的遗像时,是何心情,会不会将送这礼的鬼与此拜礼,一并安葬。

      艾卿一看镜辞蓁笑得死去活来,一把心火烧得更旺,甚至有种受了欺负还被嘲笑的悲愤。

      旋即,艾卿一气之下,捞过笔墨,又在帝君脸上画了个八字胡。然后把笔一丢,气呼呼地坐在一旁,缄默不语。

      镜辞蓁瞧他真的生气了,立马敛了嬉闹的心情,半蹲在他身边,握过他手,然后仰起头,甚是真诚地望着他,温声道:“我错了,我陪你一件拜礼,好不好?”

      “不好!”艾卿凶巴巴地斥怪道,“你那些东西我送不起,旁人一看就知道,我拿的是星旻宫的好物,我不送,我就要送画!”

      镜辞蓁哭笑不得地盯着比孩子还孩子气的小殿下,哄道:“还有两日才是寒衣节,明日我哪儿都不去,侍奉你作画,好不好?”

      艾卿没说话,但脸色稍稍舒展些,镜辞蓁见状,继续趁热打铁:“要不然,我再找人把画装裱好,然后再陪你选个合适的画匣,可好?”

      艾卿一听,还有此等免费的好事,立马瞪起星眸,心里一个劲儿地应着,但面上兀自矜持,只声无波澜地道:“成交,我……我不怪你了……”

      镜辞蓁依然看出他那一览无遗的心莆早已乐开了花,便施法拂去脸上的笔痕,趁机凑近,低声蛊惑道:“今日天色已晚,殿下能不能别作画了,陪陪我,好不好?”

      艾卿扫过他饥渴难耐的表情,不禁低头垂眸,红烫了耳根。

      镜辞蓁一看他欲说还休的模样,当即把他抄起来,不由分说地抱回了寝殿。当然,帝君并没有直接把他扔浴池里,免得再把费力哄好的小殿下吓着。

      他只是把艾卿放在浴池边,所有的心思就算不说,也已经融入浴池水中,随着氤氲的温雾,熏染着两人清明的思绪。

      然而,帝君原以为凭他与艾卿的默契,两人应是心照不宣,可再瞧艾卿战战兢兢地模样,怎么看都不像要沐浴的人,倒像是要下油锅的鬼。

      镜辞蓁刚解开的衣袍又轻拢上,随即环抱住艾卿问:“怎么了?可是魂体不适?”

      艾卿怔愣须臾,压了压慌促的胸腔,轻吸一口气道:“没……没有,只是……只是不习惯……”

      镜辞蓁奇然:“不习惯……什么?”

      艾卿转动着不安地瞳眸,呢喃一声:“不习惯……同你……”一起待在浴池里……

      殿外蹁跹的舞叶随尽落的月华痴缠,不经意坠入院池,便会激起满池的意绪。艾卿讷讷地盯着浴池,心中明明有恋极之人,念及之事,但始终不敢打破此时佳池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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