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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解命局天机渐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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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当成祸害的小殿下听完左隐的解释,才知他们为何想用鬼花一试。之前那些鬼民道听途说的,以恶念抵引道的诡方,并不是全然无影,毕竟十殿阎罗之地当真没有发生过魂疫。
左隐从记载魂疫的卷录中得知这一蹊跷事,也知阎罗殿本应是恶念聚集,鬼虫易生之地,虽有扶灵寺超度,但肯定会有纰漏,一旦恶念来不及化解,逃离十八层地狱后,稍有怠忽,就会让其为祸鬼界。
不过,十大阎罗殿不会发生魂疫,与地狱中的恶鬼无关,或许只是因为十殿阎王各自掌管的十八层地狱的阴气极重,而受罚将死的恶鬼魂体中的阴灵之力也不多。此外,鬼虫即使因恶念而生,却不可独活,究其原由,或许,鬼虫本身也忌惮阴气,自然不会留在鬼界阴气最盛,但阴灵之力最少的地方。
然而,万古以来,众鬼只知引道子惧火,畏于阳气,所以,鬼界但凡发生魂疫,仅一味地用火焚杀,从未想过用储留阴气的鬼花驱赶引道。
至于以鬼花抵抗疫病是否可行,风燃溪也不敢断言,若是鬼民因此更易染疫,后果自然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艾卿听完左隐的话,思量许久,当机立断道:“我觉得此法可行,如果需要试药,我来!”
左隐本就心急火燎的,现下瞧他拍拍胸脯,大言不惭的模样,忍不住斥怪道:“你来?你来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你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七天,还想着试药呢,再说,就算试药,也需找了正常的鬼,你呀,别想着凑热闹了。”
艾卿皱眉,扫视自个儿须臾,低声咕哝:“我哪儿不正常……”
“听闻殿下画技出众,可否作一幅画?”风燃溪见艾卿自怨自艾,急忙扯开话题,“我们带回来的孩童不明来历,也不知近日,幽陀城是否还有鬼民见过他,我想先将他的画像交给柳大人,之后当尽快派鬼卫查探。”
“好!”如此大事,艾卿自是不敢拖沓,当即铺纸执笔,挥墨描画。
可当此画交给柳衡明时,结果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柳大人看到这幅画像后,差点丢了魂,而艾卿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他府中的孩童竟然是柳衡明的幼子。
而这位柳大人的妻儿本应在二皇子掌管的故安一地,且不提故安与幽陀城相距多远,单说一个八岁的孩子,到底如何来到幽陀城,他母亲和随从又在何处,这其中的匪夷所思,不是艾卿能够思量的。
然而,当艾卿托骨汤,将此事告知镜辞蓁后,帝君的反应却是难以忖度的沉静。镜辞蓁似是意料之中,但又有比幕后指使者更深邃的心机。
“帝君,您吩咐的事,都已备好,这是冬至节宴,所有的赴宴官臣。”
镜辞蓁伫立在窗前,听到辰桑的话,仅微微侧眸,乜过那份文书,然后抬起手持的酒瓶,浅浅抿了一口,随即冷冷地道了句:“这些人中,凡是与故安一事有牵连的,用死魂灵愿吓唬他们几日。”
辰桑听罢,行礼应着后,便退出停语院。停语院自从上次被艾卿无意轰炸了以后,姜霖遵照帝君叮嘱,好不容易才派人修葺得与之前大同小异,就连庭院中被毁掉的花木,也重又补种在原处。
待辰桑离开,镜辞蓁依旧皎影孤冷地待在窗边,许是外面枯败的落英太过凄美,或是仍有一些填不满的空白寥落,他盯视一会儿后,便背过身,呆愣地凝望着桌案。
良久,他才轻轻走到桌案前,然后踟蹰片刻,却再也不敢无所顾忌地向前,生怕将什么如诗如画的故事碰碎了。就好似那里有一个让他痴迷的倩影,正执笔浅笑地描画一幅含情的水墨丹青。
他敛眉忧静地注视着这个人影,明明还没有品过几口佳酿,但还是有种酩酊的醉意,只是,手里的琼酿再醇,也不及心念之人的柔情。
镜辞蓁苦笑一声,堂堂坤泽帝君,一个人活了万年,有朝一日,竟然也有无法说出口的相思,居然也有盼归念极的人,这种滋味,可比深夜不寐更愈难熬。
当然,艾卿这边的日子也是煎熬。风燃溪用鬼花制了几个药包,但是,挂在谁身上,谁又愿意当试药的人,却是难事。左隐以不知艾卿是否已经染疫为由,死活不允许他拿自个儿试药,另外,风燃溪更是不允。
风燃溪深思熟虑后,觉得还是先用染疫者试药为好,虽然不知道此药香对染疫者有何忧患,但那些染疫超过七日的鬼民大多已经魂飞魄散,若是再没有办法,剩下的鬼民也难逃魂散,与其这样干等着,倒不如试用此法,至少能知道,此药香对有无染疫的鬼民可有异样,若是有异,便可借此药香知道鬼众是否染疫。
当风燃溪带着药包来到疫坊时,这些已经染疫但尚有意识的鬼民一听有治疫的药,也不管风燃溪所说的后果,当即愿意试试。然而,等染疫者触及药香后,魂体却惊现一些无法锢缚的黑黢黢的雾体,并犹如丝线般来回穿透魂体,令染疫鬼民痛苦不堪。
风燃溪立即收了药香,又去柳衡明府中,找了一些无恙的鬼侍试了试。结果,鬼花所制的药香确实对没有染疫的鬼民无碍,而且,柳衡明为救幼子,愿自携药囊,随风燃溪入疫坊,倒也无恙。
之后,以鬼花制药香可以抵抗魂疫的方法很快传遍幽陀城,一些激愤的鬼民也不再用以恶抗疫的诡方,而是将鬼卫发送的香囊挂在身上或是挂在家中,以此防止引道子附身。此外,也可用鬼花香囊,判断安魂馆或者街巷的鬼民是否染疫,总不至于模棱两可,防不胜防。
“我都说了,我真的没事,现在相信了吧。”艾卿把风燃溪给他制作的香囊挂在腰间,略显侥幸地笑道。
左隐长松一口气,毕竟只要他半个徒弟保住小命,他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被逼的东躲西藏,不见天日。
但是,此法到底不能彻底消散魂疫,现已近半月,之前染疫的鬼民也接二连三的魂飞魄散,而且,冬至之后,鬼界阴气溃减,到时候,怕是鬼花的阴气也镇不住这些鬼虫。
左隐早就料到此法只可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他其实还有一法,而且此法若是能成,便可彻底消灭这场魂疫,但若是出了差池,可能会要整个幽陀城陪葬。
“过两日就是冬至了,冬至这天,无论鬼界还是人界,阴气将达到极致,之后,人界阳气渐生,鬼界阴气也会衰减,幸好如今已分得清染疫者,如果能在冬至日,护好未染疫的鬼众,再将染疫鬼民聚集在一处,并用符咒聚拢幽陀城阴气,说不定能将那些染疫鬼民魂体中的鬼虫逼出来,继而用火焚灭,不过……”
左隐在天地间逛了几万年,他知道的一些符咒阵法自是各界之首也望尘莫及的。魂疫一事上,艾卿信得过他和风燃溪,当听到左隐所说的办法时,艾卿眸眼一亮,急慌慌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防止这些鬼虫与魂体同归于尽,拼死吞噬掉魂体中所有的阴灵之力,还需要诱饵,或者说是……祭品……以祭品诱鬼虫离开魂体,再引鬼虫进入法咒。”
左隐神色难得肃然,艾卿顿觉此事肯定不会如他所想的一般简单。他犹豫须臾,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你说的诱饵是啥?是吃的?还是……鬼……”
左隐看了眼艾卿,又盯着风燃溪,终是不敢说出他口中的祭品是何物。
风燃溪见他欲言又止,便替他继续说道:“生来为鬼者,不易身染阳气,所以,鬼虫喜附体一些鬼童。”
这并不是什么隐晦的话语,艾卿听出左隐他们所指的祭品是什么,也知道引出鬼虫有多危险。
他滞了好一会儿,垂眸盯视腰间的一抹天水碧色,然后茫然无措地抬手,轻拂过香囊上的流苏,接着摩挲过其上勾勒的绿竹,以及绿竹上盘桓的灵蛇,而思绪却被一人影击荡得颓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既然再等下去,情况更糟,那就赌一次吧,我当诱饵。”
艾卿如此坚定的声线,倒让左隐大吃一惊,他讷了许久,才想起反驳:“不行不行,你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我生来为鬼,而且……而且我祖祖辈辈基本上都没做过人……”艾卿辩解道,“鬼虫不就是喜欢我这样的吗,我可以做诱饵,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承担。”
“你可以承担,那坤泽帝君呢?你觉得你要是出事,他能承担住这个结果吗?”
艾卿噎住不语,等他润过疼涩的喉头,喃喃道了句:“世间的事,千千万万,总会有遗憾的……”
奈何,话虽这样大义凛然地被说出口,但他真的不想成为镜辞蓁这一生的遗憾,可他也不想让其他人去冒险。
“我与殿下一起。”风燃溪突然道。
艾卿与左隐听罢,皆是一惊。左隐稳了稳神,慌然问:“你说什么?”
“殿下想引出鬼虫,我可以助他。”风燃溪若有所思地望过艾卿,又对左隐道,“师父担心,业火会伤了殿下,我会护着他。”
“你护……”左隐凑到风燃溪身边,低声微怯道,“我可是用业火,你当真能护住……你们俩?”
风燃溪浅浅一笑:“师父难道忘记,我是何身份了吗?”
左隐低头编着胡子,他当然知道风燃溪是何妖,只是此咒法幽险,稍有不慎,陪葬的就是当祭品的人,万一真出事,他这俩半个徒弟,可真的要同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