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灵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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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府内的柏心堂上，晋元真人的神识探知姬盛一行人将近，宽袖一摆回到主位。
他拥有金丹期中期的实力，二百年前结丹后被清宁宗派来驻守留仙镇。
普通人知其人不知其容，概因晋元只在府内修炼，甚少外出。而他的弟子常常出入留仙镇替生民消灾解厄。遇人时，弟子都以清宁宗留仙镇晋府晋元真人座下弟子自居。
因此，留仙镇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有一位来自清宁宗的高阶修者。
普通人中，晋元真人是尊者。但在一些修士眼中，他是被流放。
有人道，晋元堂堂金丹修为，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留仙镇，一守就是两百多年，岂不等于流放。
两百多年啊，凡人几经生死，对修者来说虽是弹指一挥，但两百年对于金丹真人亦是寿数上的四分之一，不谓不长。
对于晋元来说，两百年来镇守留仙镇，他心中作何想，只有他自个知晓。
此时，晋元真人高坐厅堂，双眸半闭微睁，一派大家风范。
他座下两侧各有一名背负长剑的青衫弟子，一人面色柔和看似宽厚叫陆卿，另一位眸光冷凝似难以相处，叫陌水。两人同为筑基修为。
陆卿为师兄，筑基中期；陌水为师弟，筑基初期。
身为师兄的陆卿晋升道人已有七十年，而陌水不过区区四十年，二人只差一个小阶的实力。剑修越阶挑战乃是平常事，真论起来，陆卿和陌水的实力相差无几。
陆卿向晋元拱手后恭敬道：“师父，以姬家村的情况看，这回若还没有魔脉，岂不是……”
“回宗门无望。”陌水双手环胸，冷冷接道。
晋元真人面色如常，心思难以测度。他也不作答，示意陆卿出门去迎客。
姬盛带一行人至柏心堂，就见陆卿出门来相迎。
“姬族长，别来无恙。”陆卿挺拔着身姿，淡色而温声道。
姬盛带族人向他致礼，躬身又恭敬道，“陆仙长，全赖贵府多年看顾，姬族一切安好。”
“走吧，师父已等候多时。”陆卿的目光扫过三个初见的小儿，微微一笑。
三小面色倒是如常，大人们齐齐松口气，而躲在人后的姬荷直直地盯着他展现的笑容。
陆卿忽视该忽视的，领这一大家子进柏心堂。
姬淑是瞧得眼直。
此时，她觉得对自家的父亲了解得不够多。父亲凶猛猎熊，父亲和气处理族中事务，父亲做饭时手忙脚乱的模样，她见过父亲许许多多的不同模样，唯独没有对谁低头、恭敬且小心地对他人说话的样子。
这种感觉，好似高大的父亲低到尘埃里，令人极不舒服。
同时，姬家人同这人间的礼仪往来，恭敬、小心之外也周正得令姬淑诧异。短短两日不到，她已是第三次认识到修仙人与众不同的社会地位。
陆卿早已留心三个孩子，至于年长的姬荷虽眼神火热却被他一眼略过。他的心里也期盼这新来得三个孩子能达成宗门所愿。
在来时娃儿们被告知不可直视尊长，但他们一进门，目光就不自觉得看向晋元。
晋元真人像是三十出头，养一把长及胸前的美须，纵观形貌有种羽扇纶巾、弹指灰飞烟灭的气度，不似大和尚那样得变化无常，也不似修明得俊俏诡诈。
晋元的气度观之自若，给人舒适、自由的感觉，如同第二次见到得和尚般。如沐春风，让人不自觉得就去注视，又会不自觉地得去亲近。
三小只在大人的手掌下低头，又在大人们的指点下向晋元真人道礼。
晋元真人受礼后抚把长须，徐徐而笑，似一经年好友般道，“姬盛，三年未见啊。”
姬盛谦恭地道：“是，尊者。晚辈又来麻烦您。”
“哎，无需言此。”晋元真人转向几个精神抖擞的小儿，“今次有四个孩子，那大点的姬荷已于三年前测过，那余下三子，其中一个是你的女儿。”
“是。”姬盛介绍道，“正是我女儿姬淑、姬候的女儿姬乐，姬命的孩子姬康。”
晋元真人满意地颔首，示意陆卿给三人测试灵根。
而他又同众人聊起族内的境况，诸如三年来又有几个孩子出生，村里可有人过世，月牙山中的动物等诸多琐事，俨然是一位絮叨的长者。
姬盛应答自如，最后小心翼翼得谈及带族人通婚的事。
晋元真人抚须的手顿了下，微吟半响，才道，“总有这么一天，只是你姬族规矩森严，严禁对外通婚，这么做不妥当。”
姬盛不敢多思，恭敬地回，“尊者，晚辈承蒙祖辈荫庇恬为族长，如今宗嗣难继，实无脸面对祖宗。早前，这事是能拖一年是一年。如今，族内兄弟无婚配年久已生离心，若再不寻计将有灭族之危，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声情并茂的话令晋元想说他不循祖制也只能按下。
姬盛看这情景，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心道，“总算过了这关，接下来就是这三个孩子。”
两人谈话继续，但目光已转向开始测试的孩子们。
陌水抢了陆卿的活，朝姬淑走来道：“你过来。”
姬淑深吸口气来缓解紧张的情绪，按陌水的要求握上莹白的玉尺。
半响玉尺毫无动静。
陌水皱着眉，往她脸上扫了几眼：“心思太杂。你需静气，凝神。”
姬淑眨了眨眼睛，暗下滚涌的心思，手还颤了颤，不敢多想，深吸口气后收敛神思。
霎时间玉尺上灵光流转，五道颜色各异的细线犹如霓虹般盈满玉尺。但是，距玉尺顶端还有一线之差时停了下来。
晋元的眼神波动的极快，神色又极为平静，“五灵根。”
分毫听不出喜怒，他转向姬盛，见姬家众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心下琢磨，“姬盛这一脉只有此女，没有灵根自当放回，现在么，再等等看吧。”
姬淑听来是有灵根的，自是欢喜的紧，并未留意到此时姬族一众长辈愕然且不赞同的神色。尤其姬盛，更是差点按捺不住想毁去玉尺的冲动，沉了面色。
他压了压心潮，收敛起眸光，向晋元真人道，“尊者，晚辈幼时听您提过，五灵根在修者的世界被归类为伪灵根。”
“灵根以量和品论优劣，单灵根，品阶越高，天生资质越好。反之灵根数量越多，品阶越低则资质越差。你这女儿的灵根是谓两极。”晋元沉吟道，“嗯，玉尺光度应有九品，如此均匀，实属罕见。但是，如今的修真界，对于五行伪灵根来说，难啊。”
姬盛闻歌之意，马上应和道，“尊者所言极是，天生的伪灵根，难以修炼有成，不妨留在身边尽些孝心。”
姬淑的欢喜在几息内被两人无悲无喜的谈话浇个透心凉。
她一时间明白过来，这是被判为有灵根的废材，而姬盛的话更令她心寒。脑中突然想起姬荷的话，想起那个呦呦待哺的孩子，想起前世种种和现今的所见所闻。
她心生不甘，自生勇气，一步向前揖首，神情严肃而认真。
“尊者，小女想要修仙，请尊者成全。”
姬盛紧抿唇齿，眸色微冷。又一次低估闺女对于修仙的执着，或者离开姬族的执着。
晋元真人虚抬一手，厅中的姬淑被一股无形力道托扶起身。
晋元瞧见姬盛的面色，慢慢地道，“若在千年战争前，五灵根大有作为。现今世道，五灵根的资质若想有成，说是天方夜谭不为过。”
陆卿、陌水疑惑地望向师父，若是以往姬家村有灵根的弟子，师父定会直接送往清宁宗，为何这次像是要拒绝？
姬淑的心堵得慌，但她的脸上一片愤怒，一双黑眸让人读出不甘、不屈，不屈服于天地，不屈服于命运，不屈服于所谓的灵根。
晋元真人沉下声来道，“若你想做个凡人，在姬盛的庇护下自可安度一生无虑。若选修仙之路，岂不等同于蜉蝣挣命。”
浮生一日，蜉蝣一世。
修仙需要长久的时间，五灵根的资质，若是修为上不去，如同蜉蝣一般生命短暂，若无长久的生命自然就无所作为。
然而，拥有现代精神的成熟灵魂，她懂得逆流而上、勇于争取。
姬家人因安逸而甘于碌碌无为，因子嗣难继敢于破除古制。
她自然也敢同蜉蝣一样去争朝夕。双眼的光芒因坚定而夺人。
晋元见小姑娘毫不退怯，内心笑了下，又沉声道，“你既坚持，本真亦可为你安排。”
得此话，姬淑自然是喜不自禁，当场作揖道谢。
而她不知道的是晋元已同姬盛传音密谈，族长一脉断然不会在姬盛的手上断绝。
姬盛敛眸敛思，恭声道谢。
姬淑退去后，冷静下才发现四周各异的目光，除姬乐、姬康替她欢喜，其余人的表情都是淡淡地，或有不满。
她侧首瞧向父亲，想他对于灵根的评价，还出言阻止自己。心中升起得愤懑又不知从说起，她沉张脸，干立一旁。
在姬淑纠结时，姬康已测试完。
姬康吐出口气，嬉笑着，“我没有仙缘呢。阿爹，我可以同你回家啦。”
姬命也高兴，但场面上容不得他多言，示意儿子回到身边站好。
想笑话姬康的姬乐见玉尺来到眼前再没心思理会，她的小手虽然有点发抖但仍坚定的握上白玉尺，心里念叨神仙保佑。
一息后，玉尺上有反应，不是代表五属性灵根的青、蓝、黄、红、金色，而是冒出丝丝的黑气，如同蛇一般幽幽地盘旋而上，逐渐占据起整根玉尺。
姬家人已经惊得呆住。
姬候出于本能想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却不知何时已无法动弹、更无法出声提醒叫唤。
早在玉尺出现一丝黑气时，晋元真人的气机已掌控全场。
他瞬息至姬乐的身前。
若有人去看他的眼神，便可见其内精光烁烁，暗浮喜色。
姬乐在晋元真人的示意下紧握白玉尺，直到玉尺黑色渐浓，浓黑的好像条黑色毒蛇，吓得她发颤不止。
此时，晋元真人才露出笑意，两位弟子也喜盈于色。
姬家人的反应却是不一。
姬候的面上露出意外，进而哀切，以至于绝望。
姬盛的眼神是意外下转为悲悯，比起姬淑让他愤怒悲伤的行为，姬乐这一突如其来的结果完全打破他此前的计划。
余下姬族的众人具都紧张不安，更无法忽视心底渐升的恐惧，也因晋元的气机锁住大厅而动弹不得。
姬乐，正是清宁宗等待已久的先天魔体。
她注定不凡。
佛言：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此时的晋元没有苦，二百多年的等待终于迎来大喜。他没有白等，终让他等到先天魔灵体。
他收回气机时，冷不防姬候怒目圆瞪，大呵一声，“姬乐。”
这声大叫，姬乐通红的双眼顿复清明，惊吓中松开了紧捏在手里的玉尺。
下落的玉尺周身黑雾浮动。
陌水情急中用灵力去托。
刹那，他的面色骤变。
灵力刚接触到黑雾就顷刻被他收回，而黑雾像有生命的蛇般串入他的指尖，进入他的体内。
同时，无外力托住的玉尺在落地前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玉尺粉碎，陌水就地打坐，这番变动不过在眨眼间完成。
姬乐的心里七上八下。环顾四周，一向偏袒的父亲不上前来安慰，好友姬淑也惊愕地站在一旁未有动作。
怎么都不来关心自己呢？她想着，委屈得放声大哭。“哇呜呜呜……”
她不知，因姬候得一声叫喊，晋元真人的气机再次控制全场的姬家人。
姬家众人连表情都动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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