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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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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阿言停在门口,恍惚几下,他觉得殿下好像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犹豫片刻,在对方看过来时,阿言便将刚才的念头抛之脑后。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殿下自有他的打算。
“该用膳了,殿下。”
“先放那吧。”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窗台素瓶里未见红,而是放着一簇叶,一只毛色乌亮的黑猫蜷缩在素瓶旁边。
谢昭喜静,之前派来伺候的人也全都被阿言打发到前殿去了。
他放下手中的卷案,“阿言,谢七和阿行那边可有消息了?”
“不曾。”阿言将手上端着的一一摆放好,回道:“不过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自我们将消息放出后就不再有什么动静了…”他想了一下,一皱眉,继续说着:“不对,属下总觉得很奇怪。”
谢昭将方才看过的所有卷宗一一收好,放到长匣当中,闻声,扬了下眉。
“你觉得哪里奇怪了?”
“就是关于山河布防图的消息太少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讲,挠了下头,“除了最开始它出世的消息,虽然算不上铺天盖地传遍的那种,但一直到现在按道理讲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怎么说也会有点动静吧。”
“可问题就是,没动静。”阿言这般讲着,不自觉地低头开始思考分析起来,“退一步讲,哪怕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想要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可也不该是这幅场面,还是说我们进京后消息反倒变得不灵通了?”
他又抓了下头发。
谢昭起身将长匣放回后方的架子上,背对着阿言,听完他的话,轻轻一侧身子,眼睫垂落。
“本王也在怀疑。”
温润如玉的侧颜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神情,望向窗台上的素瓶,一眼过后,又看向别处。
“这世上除了玄机门门主,是否就真的再也无人见过山河布防图了?”
他好像是在问阿言,可后者只是疑惑的‘啊’了一声,他便继续道:“我们手中只有一部分南梁图,可其余的谁知道真假呢?”
就连现有的这张图,出现的也是莫名其妙。
那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阿言盛汤的手一抖,“啊?”他自然也听出了谢昭话中的意思,可还是没往这方面想,“可是若是假的,我们这趟大渝不就白来了吗?”
“怎会是白来。”谢昭瞧他一眼,心里却想起了云浮,“云姑娘之前说的皇家别院可是真的?”
“是真的。”阿言将汤盛好端到谢昭面前,“不用膳,殿下也先喝点东西垫一垫肚子。”他继续说:“属下都打听过了,自从福延山的别苑修好后,九龙山那座便一直废弃着,从前是皇家的避暑山庄,所以离主城远还有些偏僻,平民百姓去不得,宫里的皇子公主也不爱去那。”
谢昭心中计算着从入京到现在的时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他总得找个由头离了宫城。总是悄悄出宫,指不定哪天就被发现了,届时也不好与皇帝解释。
皇帝…
谢昭的手从架子上抽离,因动作有些快,不慎碰到了放着长命锁的木盒。他微微一怔,拿起木盒想叫阿言差人送到云府,却看见木盒后还放着一个小盒子。
四方雕花檀木盒,里面装着一副黑棋子。
玉石打磨的棋子,捏在指尖微微发凉。
他眯了下眼,想起临行前父皇对他说的话。
“大渝皇帝有一心结,便是前丞相嫡长女姜柳安,也就是云鸣已逝的发妻。要知道,有时候死人的分量可比活人重得多,若是能借此彻底离了二人的心,那对南梁拿回国土便少一阻力,或许还能…”
父皇的话并未说完,可言下之意很清楚了。
南梁要的不仅是失去的国土,更要大渝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可是谢昭在这一点上并不赞同。
难道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只有开战,舍弃百姓这一种方法吗?
他想要两全。
但好像天不遂人愿,他这种想法无疑是幼稚的。两国之间,即便再不想开战,可是只要有一方是有所求的,就必不能和平。
尤其求的还是土地。
那片土地本来归属南梁,那里的百姓原本也该是南梁的子民。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可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不动用一兵一卒,就能让大渝可以心甘情愿将掠夺的土地拱手送上。
大渝是过错一方,可是在战争结束回归和平的时候,谁再一次挑起,便又成了新的过错方。
南梁已经错了,休养生息数十年换来几年征战,最后还是战败收场。
谢昭过去从没有逐鹿之心,可是他知道,父皇已经等不起了,南梁也等不起了。
他此行,的的确确是要为南梁谋一条路。
而心中的那条路,在必要时,却可以放下。
这世间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两全之事。
在谢昭出神之际,那一枚棋子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一颗圆润的黑玉并不起眼,直到谢昭回神,端起那一小盒棋子,尽数倾倒。
不同大小珠串撞盘,那些棋子是‘哗’一下被倒得一干二净。
窗台上的黑猫一惊,猛地跳了出去。饶是阿言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满地的黑棋散落。
“殿下?”
阿言看看地上的棋子,然后又看看谢昭。
“棋局困境。”谢昭此时才惊觉自己陷入了太傅所说的困境当中。
他自以为是执棋人,手中握有底牌。
可实际上没有棋局,没有对手。
他手中只有这么一副黑棋。
谢昭紧闭着眼睛,许久不曾说话,半晌过后,他才开口道:“阿言,替本王更衣,去见陛下。”
没有棋局,那他便造出一盘棋势来。
*
皇帝处理完政务后,原是要去姜榕安宫中看陈翌璟,然后留下一起用膳的。临前,谢昭正好求见,又耽误了片刻。
裴敬计算着时辰,试着问道:“陛下,现在可是要去景闲宫了?”
皇帝摆摆手,“你明知故问什么,都这个时辰了,榕儿和璟儿怕也都是用过膳在歇息了,朕还是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裴敬早知道皇帝会这么说,笑了下,便让屋外候着的人将午膳端进来。“那陛下也该歇歇,吃些东西了。”
“裴敬啊。”皇帝抬起手,后者就过来扶他起身,“你琢磨着方才这晋王是什么意思呢?”
谢昭此次求见,为的就是去九龙山别苑修养一事。
“不管是什么意思,陛下不也都已经应允了。”
皇帝看着身边伺候多年的人,摇头一笑,竟有些无奈。
“就你是个人精,每回问你话,你总是能给朕兜回来。”
“陛下若是让老奴猜今日御膳房会做些什么吃的,奴才定当能说出个一二来。”裴敬将菜盅一一打开。
“哦?”皇帝瞥一眼面前的汤菜,“那你…”他一顿,又道:“你这都瞧完了,倒也不用猜了。”说罢,又是一愣,而后又大笑起来,直叹几声‘裴敬’。
“裴敬啊裴敬,你呀。”皇帝直摇头感叹,“是不用猜了,管他什么意思,总归还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又能整出什么乱子来,瞧上一眼可不就知道了。”
“所以陛下还是放宽心,以龙体要紧。”裴敬退到皇帝身边,依旧是那副低眉恭顺的样子,轻声道:“陛下,可以用膳了。”
皇帝心情忽然大好,连带着今日御膳房的人都有赏赐。
裴敬在一旁静默着,直到后面有一小公公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神色未变,只是点头示意小公公退下。
等到皇帝用完膳,裴敬才再次开口:“陛下,晋王殿下确有几次私自出宫,但都是在京中闲逛,想来是在宫内住久了有些烦闷。”
皇帝知他还未说完,也就没有出声打断。
就听裴敬又言:“不过有一回倒是遇见了云姑娘。”
“阿浮?”皇帝侧过身来,想起云浮上回夸谢昭长得好看,不禁皱起眉。
“在长空寺遇上的,留下吃了顿斋饭便各自离去了。”
可皇帝还是多想了几分,说:“你说云浮这丫头莫不是真与晋王看对眼了吧?否则好端端的这谢昭今日怎会想着要去九龙山养身体,朕这宫中那么多太医,还治不好他?”
裴敬一顿,然后笑着说:“云姑娘与晋王殿下不过也只有几面之缘,何况云姑娘什么样的性子陛下也是知道的,大渝那么多儿郎也不见得有瞧上的,怎会突然看上了晋王。”
“至于晋王殿下,无非就是觉得宫中腻了,找个由头想出宫罢了。”
皇帝还是觉得可疑,“可是阿浮上回还替谢昭说话来着…”
裴敬心中沉了沉,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是这么说,不过这中间还有个三殿下呢。”
听他提起陈翌玹,皇帝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被关禁闭的儿子。
“话说回来,老三这禁闭也该结束了,他这段时日倒是安分,等会儿朕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裴敬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