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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概是古代版贵族学院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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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州是正经的江南地界儿,舒寄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说话时带着南腔再正常不过。
然而时下推行官话,官话说得不好,不仅日后科举出仕都成问题,连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买了回来,也是要先学官话才能伺候得好主子的。
舒寄云自然也不是不会讲官话,不说舒家也算书香门第,甚至当初州学里面也是有专门的正音课的,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南边儿的学子日后若有仕途,别吃了这口音的苦头。
但他到底生活在那里,平日在州学里与同窗们闲话时也没那么多规矩,是以就算到了京城,克制之下,说得多了还是会带点儿明显的腔调。
说人讲话时带着口音,怎么也不会是个夸奖的意思,虽然清表哥眼里没带嘲笑,但毕竟与自己多年不见,更何况这一路进来,舒寄云早察觉出表哥性情已与幼时不同,于是此刻听他这样讲,也摸不清对方意思,只觉有些羞惭。
虽是羞惭,倒也不会太放在脸上,舒寄云垂下眼睫笑笑:“表哥莫笑话我了。”
舒寄云猜得倒也没错,徐既清笑,的确是因为他口里这股南腔。
方才在屋前两人只是简简单单打了个招呼,进来的一路上舒寄云话也不多,他没听出来,此刻站在屋里,四下安静,他才听出这表弟口音里这不浅的腔调。
倒是不难听,尤其舒寄云年龄尚小,嗓音还细,温温软软地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只是徐既清刚歪在一旁听着他说话,却是莫名想起半月前在x中画舫里玩乐时见过的那南方来的乐伶,那嗓音媚得婉转,唱起来黄鹂似的,把一船的公子哥儿勾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
徐既清方才就天马行空地想,云表弟这管声音倒是好听,只是放在男的身上却不免浪费,要是个女孩儿那该多好啊,毕竟那吴侬软语么谁不爱听,可偏舒寄云是个男的,就是生得再俏,那也是个男的,操着这口腔调,倒是……
舒寄云突然抬头朝他看来。
到底是年纪还小,极力掩饰,仍还是有几分能察觉的尴尬和低落。徐既清看着他长长的眼睫和雪白颊侧的一抹淡红,本还想调笑两句,却蓦地顿住话头,莫名地就觉得喉头有些痒。
徐既清别开眼神,片刻,又拈了颗葡萄放入口里,嚼嚼咽了。
“行了,你们两兄弟多年不见,倒还是同小时候那般爱玩闹。”殷氏白了儿子一眼,嫌他不着调,“你既闲来无事,那就去正院儿里瞧瞧吧,我寻摸着也该差人来传饭了,前几日伯爷定了今日一块儿在正院用饭的。”
徐既清这才又转过头来,脸上神色也早已恢复如初,笑道:“阿娘,刚刚父亲身边的人早来传过话了,说今日一早便去了官署同几位大人议事,一时半会且回不来呢,今日午膳就各院儿各吃,也不必去正院候着了。”
“也好。”殷氏看向舒寄云道,“你这才刚来,就跟着去正院折腾那起子吵吵嚷嚷的,反倒麻烦,怕是连饭都吃不安生,还不如我们娘几个亲亲热热吃顿饭,也好多说会儿话。”
不用立马就去拜见徐家的另外几位长辈,舒寄云也微微松了口气,只觉连日来的那份紧张都消散不少。
倒是另一头的徐既清来了精神,半支起身子探头看着舒寄云:“今日既是没了家宴,不如我带表弟去鹿鸣居吃顿好的?子修他们上月就在那儿定了今日的雅间,谁知世子突然作邀,那雅间儿倒是空出来了,我叫上五弟,咱们三个一道去尝尝那儿新酿的雪花酒如何?”
“越说越不像话了,叫你父亲晓得看他揍不揍你!”殷氏看着徐既清,简直头疼,“你表弟头一日来,连家中长辈都没见过就被你带出去吃酒,被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
舒寄云也忙道:“多谢表哥美意,但是今天才刚到,我有些累了,还是改日吧。”
“行吧。”徐既清就又悻悻躺了回去。
“你不知晓你表哥,平日里是个最爱闹腾的,因着老太太疼着便也没人拘他,养成这么副顽劣性子,如今是连我也管不了了,云哥儿你可别同他一块儿胡闹。”殷氏絮絮地同舒寄云说道,又看向徐既清,警告般地瞪他一眼,“日后你表弟在家里长住,可不许你带他去那些个污糟的地方,若是带坏了我云哥儿,你父亲你祖母不说什么,我可有你好看!”
“阿娘!”徐既清有几分尴尬。他平日里是个风流的,也不在乎旁人说些个什么,毕竟京城里像他这么大的官家子弟都开始在外头自个儿结交了,也都是家里一早默认的,可如今却不知怎么的……却并不想让这位表弟知晓。他偷眼瞥了瞥舒寄云,急急咽下口里的葡萄,慌忙解释,“我哪里就有那么爱胡混了?今日知道表弟要来,你瞧我不是早早地就在外头等着么?连镇南王世子的私宴都推了。”
“行了,当娘的还不知道你么。”殷氏也不戳穿他,只摆摆手,半开玩笑似的同舒寄云说道,“阿云听话,可不兴同你清表哥一般成日没个正形,好好儿地念书拿头名才是正经事。”
“姨母说的是,阿云知道了。”
殷氏拍拍他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又闲扯了一番也到了午膳的时候,殷氏让自个儿院里的小厨房给做了一席,席上依着舒寄云的口味倒是有不少家乡菜,三人一道吃了顿饭,席间自然又是一通闲聊,不过这回却多是舒寄云跟殷氏二人在聊着,徐既清却是一声不吭的消停吃着饭,没再多说什么话。
饭后殷氏照例是要歇晌的,恰好栖梧院那边也来了人说院子里都安置好了,只等舒寄云过去就能歇息,殷氏便也没再留他,指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小厮跟着他一块儿过去拾掇了。
这头殷氏则打发了丫鬟们下去,坐在镜前,一直跟在殷氏身边服侍的嬷嬷上前来,一边拿着乌木梳子为她篦头发,一边笑道:“姨娘母家的这云少爷倒真是个灵秀人儿,那小模样生得真够俏的,跟咱们清少爷方才挨着坐一块儿啊,那一屋子的小丫鬟哪个不偷着看,依我看呐这都是殷老太爷生养了好女儿,才能得这样的好外孙。”
殷氏睁开眼,被这话哄得也是几分开怀:“云哥儿生得同我那妹子,性子也相似,都是温顺乖巧的,不似清哥儿那般顽劣不听管教。”
嬷嬷道:“咱们三爷那哪是不听管教啊,他自己有主意呢,您也不见三爷如今在外头交酬得多好,平日里来往的都是王府公候家的嫡子,听说比大少爷在外头还处得好些呢,如此日后出仕也不愁没人提拔帮衬。”
殷氏听了这话也是面有得色,牵起唇角笑了笑,随后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神色若有所思。
其实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做母亲的最为清楚,徐既清自小便不爱在那诗文上下苦功,入了国子学后功课也只是平平,只是因着家里哥儿少,大少爷徐既明又是同伯爷一般寡言不苟言笑的性子,徐既清长得俊秀,又嘴甜会说话,这才得了老太太的喜欢,有什么好东西都记着给清哥儿一份,如此出去在外头也不当他是那等家里不受宠的普通庶子对待,谁见了都恭恭敬敬叫一声徐三少爷。
而舒寄云就不同了。
在今日见到外甥之前,殷氏是很有几分担心的,自己虽跟妹妹亲近,对妹妹的孩子也是一百个心疼,可京城毕竟不比小地方,高门贵胄遍地走,荣安伯府也不过是到了伯爷这辈儿差事办得好得了圣上赏识,才在京里有了几分脸面,老伯爷在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少的冷遇。
这地方多少拜高踩低的,她在京里这么多年,自是比谁都清楚,若只是看爵位,荣安伯府的名头实是不够看,外头是如此,偶尔听清哥儿回来说的几句,似是他们那学里也是差不离的。
自家的清哥儿虽说平日里也是个顽劣的,平日里走鸡斗狗的事儿没少干,可怎么说都是这伯府里的正经哥儿,虽是庶出,但有老太太疼着呢,怎么都有人护着,若这云哥儿也同徐既清一般,在京里住上几年,养出一身的少爷脾性,日后再得罪个什么人,殷氏还真没那个法子为外甥兜底。
所以方才那番话一是告诫儿子,二也是希望外甥能听得明白自己话里之意,规规矩矩地念书习字便好,四年的学好好念下来,自个儿有本事能考得取功名便是最好不过,若是不成,届时自己再去伯爷面前求个赏,得个外放封官,也算能给妹妹一家有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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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舒寄云被几个小丫头一路引去了那栖梧院。
这院子靠湖,冬日里已结冰冻着了,远远地看去一片莹白,倒是个安静清幽的去处。院子里头也已收拾妥当,连各处的装点也不少,正屋的多宝格里尤其满满当当,摆了不少没见过的珍奇摆件。
舒家虽说也不差什么钱,但这院子比起舒寄云在吉州老家住的地方,又是富贵到不知哪里去了。鹤桐自然又是一番啧啧称奇,待那几个派来伺候舒寄云的丫鬟小厮都退下之后,很是拉着他玩赏了一番。
就这样,舒寄云便在这荣安伯府里安顿了下来,先头两日总记挂着要去谢过伯爷,却也一直没得空,说是上头吩咐下来的差事一直没了结,如此又过了两日,到了十五阖家团圆那日,舒寄云才终在徐家家宴上见到了徐府的另几个主子。
荣安伯府虽然富贵,人丁却并不复杂。荣安伯爷得圣上看重,多年来一心扑在差事上,所以后院除了正房夫人江氏,就也剩下殷氏这一个姨娘。
儿女也不多,一共只六个,除去大少爷、四小姐和尚且年幼的五少爷是是江氏所出,余下的二小姐、三少爷还有六小姐都是殷氏所生。
除了已嫁出去的女儿,剩下的两个有血缘的表哥表妹,舒寄云这两日在殷氏的院子里都见过了,殷氏便带着他先去主位上给老太太还有江氏请安。
那江氏面上一派冷清,见了舒寄云上下打量一番,只微微露出个笑问了几句,算不上冷待却也不太热切,老太太却是摸着舒寄云的手很是稀罕了一顿,连连地夸他生得俏,又趁着席面儿还没开,将舒寄云按在自己身旁的楠木椅榻旁坐着,笑眯眯地问了好些话,最后还怕他从南边儿来受不了北方冬天的寒气,差人一会送些好的貂皮褥子去他院儿里。
舒寄云自是问什么答什么,得了东西也一一地谢过,礼数得宜,叫老太太又满意地笑眯了眼。
殷氏在一旁陪着说话,见舒寄云回话时处处得体,又多几分细心教养出来来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那起子小地方出来的拘谨扭捏,自是觉得脸上也跟着有光。
没多会儿荣安伯爷就在下人的簇拥下进来了,家宴正式开席。
………………
家宴这一段实在懒得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