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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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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望一死,柏氏集团乱得不可开交,各方势力来回争抢,好不容易暂时消停了一阵子,有精力能为柏望举办一场丧礼,结果仪式才刚刚开始,柏氏旁支的亲戚们便直接在柏望的遗像前闹得越来越难看,后来许以忍无可忍,直接指示保镖们把一众闹事的人全轰出了灵堂。
一身黑色西装的柏里作为柏望的亲儿子,抱着柏望的遗像站在灵堂中央,身边是对外以干儿子的名义宣称的周砚梨,虽然他的身份遭到了不少有心之人的怀疑和冷嘲热讽,但周砚梨还是面不改色地帮柏里应对了不少迎面而来的麻烦和各方宾客。
名利场上从来都没有永恒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今天到场的各位说不上在此时此刻到底属于哪一种角色,但都是需要柏氏从中周旋的,而柏里身为柏望的亲生儿子,即便他之后要被送去国外避避风头,但至少不要跟这群人交恶才好。
周砚梨虽然不喜欢人情世故,但这些年来还是被迫深谙其道。
宾客一波接一波,柏里比周砚梨想象得更懂得如何应对不同类型的人,而周砚梨只是冷静地在旁边时不时补充几句,待柏里送上一波客人离开时,才暂时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神经。
“砚梨啊,还记得我吗?”
身后突然一道很爽朗的声音传入了周砚梨的耳朵,似是在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时那般喜出望外。
如果周砚梨没有听出这道声音属于谁的话,他或许还会带着同样的愉悦回头望向对方,可惜他很清楚,现在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周砚梨面对着柏望的遗像,照片上的他露出惯有的势在必得的笑容,再加上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一下子便将周砚梨拉回了黑暗且久远的回忆。
“砚梨啊,你打算背对着我到什么时候?逃避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那道爽朗的声音再度响起,听声音的强度,似乎又向前凑近了周砚梨几步。
周砚梨短暂闭合的眼睛猛地睁开,似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般回过身来,勾了勾嘴角,却没有任何笑意:“没想到孟总今天也来送柏叔最后一程。”
“柏叔?”一身薄荷绿手工定制西装的孟允琛勾唇一笑,竟然已经走到了距离周砚梨不到一米的位置,他突然弯腰贴近周砚梨的耳边,暧昧不清地轻笑道,“私底下,你也是这么称呼你的金主吗?”
周砚梨身后便是摆放贡品的长桌,已经被孟允琛的姿势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偏过头去,尽量同孟允琛拉开些距离,厉声道:“这里是灵堂,还请孟总放尊重些。”
孟允琛却笑意更深,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故意放慢语速道:“灵堂里……不是更刺激?”
周砚梨不答他,刚想从侧边脱离孟允琛的束缚,但因为间隙里实在太狭窄,即便周砚梨的身量很小,还是不小心撞到了长桌上的摆设,差点跌了一个踉跄。
而孟允琛便趁此机会搭了把手,托住了周砚梨的小臂,又凑近他的嘴角,话里带笑:“其实我是好奇,你以后的归属权——”
周砚梨微怔,下意识就要甩开孟允琛,却被对方拽得更紧:“柏望那个独子刚过二十,你不会还寄希望于柏氏能继续护着你吧?”
周砚梨一心要挣脱孟允琛,并不答话,而孟允琛也不恼,反倒继续调笑道:“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喊你一声小妈啊——嗯?”
一听到对方把柏里拉扯了进来,周砚梨立刻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臂,沉声道:“你别在那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孟允琛望着周砚梨收敛起平日里的冷淡,一副戒备的模样,不由垂眸浅浅一笑,想起了自己家里那只因为性格很像周砚梨而养的白猫。
孟允琛稍微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就像是每晚回家那般,习惯性等待着自家的白猫直接扑到他身上来,悠哉游哉地玩弄起他挂在脖子上松垮的领带一样。
可惜,周砚梨现在还不是他的猫。
不过——会闹小脾气的周砚梨,却比他家的猫还要可爱呢。
孟允琛眯起眼睛,盯着周砚梨那双漂亮但敌视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做生意最基本的就是诚信——砚梨啊,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掺了假,你最清楚啊。”
周砚梨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孟总今天是特意来示威的吗?”
“我给你一个选择——向我投怀送抱如何?”孟允琛再次向前逼近一步,收敛起几分玩弄的笑意,正色道,“我现在的能力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我能给你的,远比柏望曾经付出的、柏里未来允诺的,要多得多。”
“孟总还真是慷慨啊。”周砚梨并不惧怕孟允琛咄咄逼人的气场,仰起脖子来定定地注视着孟允琛,“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现在的我,也不像当年那般无处可逃。”
是吗?会反抗的周砚梨啊,好像比以前更有趣了呢。
“试试看啊。”孟允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爽朗的声音里突然夹杂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瞬间将周砚梨裹挟了起来,“你猜——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对当年没能到手的宝贝朝思暮想?”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刚送走上一批宾客的柏里回到灵堂时,正撞见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在柏望的遗像前言语戏弄着周砚梨,他当即冲了过去,直接把孟允琛推开老远。
“孟允琛,你跑我爸的葬礼上来撒什么泼!”
“看不出来吗?”孟允琛整理了下方才在推搡间褶皱的西装,意味深长地瞄了眼被柏里藏在身后的周砚梨,然后又再度看向柏里,嘴角微微勾起,故意激怒柏里,“我来抢人啊。”
柏里上前一布,一把抓住了孟允琛的衣领,威胁道:“你离我哥远点儿!”
“哥哥?”孟允琛听到这个称呼时,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扬了扬脖子,轻蔑一笑,“这是你们柏家遗传的情趣吗?”
还不待柏里反应,周砚梨就已经凑了上来,拉开柏里那只拽着孟允琛衣领的手,冷冰冰道:“孟总公务繁忙,今天亲自来一趟也算是尽到了情谊,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恐怕无暇顾及孟总,今天就请您先回吧。”
孟允琛看出来周砚梨是有意保护这个小孩,他毕竟并没有真的打算跟周砚梨撕破脸皮,只不过是专门挑了这样一个日子跑来周砚梨面前刷刷存在感,顺便探探周砚梨的口风,如此看来,他的机会还不小呢。
“那我们,下次见。”
孟允琛特意放慢了后三个字的语速,留给周砚梨一道暧昧不明的笑容,然后才略带嫌弃地看向柏里,完全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至于你——小子,我听说你们家那位神通广大的许秘正在安排你出国的事情,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见了,好好珍惜你和你哥哥剩余的相处时光吧。”
孟允琛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的很重,眼神却是瞟向了周砚梨,似乎是在故意说给周砚梨听一样。
“我会接管公司的!”
孟允琛突然被身后柏里的大嗓门喝住,站在拐角处顿了顿脚步。
“我更会照顾好周砚梨。”柏里继续对着孟允琛的背影,不服气地向他宣誓,“我们就在商场上见吧——孟允琛你记住,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孟允琛听罢却是挑了挑眉,只觉得小孩子的豪言壮语实在有趣,遥想自己当年也是这般目中无人,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被别人夺走、摧残,却无能为力。
沉默半晌,孟允琛缓缓转过身来,视线在柏里和周砚梨的身上流转了一番,最终直视着前者,听不出情绪道:“记住你今天的话,我拭目以待。”
孟允琛离开的时候刚好和许以擦肩而过,许以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对方瞧见许以不由轻蔑一笑,什么也没说便消失在了许以的视线之中。
许以暗叹不妙,生怕孟允琛那个家伙在柏里面前胡说八道,赶紧加快了几步回到灵堂内,迅速打量了下周砚梨和柏里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太糟糕的事情,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小少爷,周先生。”开口时,许以已经做好了表情管理,礼貌地向两个人颔首致意,“宾客们都已经探望得差不多了,车也已经备好,我们可以带着遗体去殡仪馆火化后,再送骨灰到墓园下葬,墓园那边的仪式也已经安排妥当。”
“嗯,辛苦你了许秘。”周砚梨轻轻拍了拍柏里的肩膀,“走吧。”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就只剩下几个亲近的人跟着一起坐车来到了殡仪馆,目送柏望的遗体被推入火炉之中,不久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告知,可以进去取几块遗体的骨头并跟亲自收起骨灰,但柏里却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触碰跟柏望有关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他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到最后,许以只是请工作人员帮忙将骨灰盛入骨灰盒里,然后直接交到了柏里手中。
从殡仪馆到墓园的路上,柏里抱着骨灰盒沉沉地发呆,突然对许以开口道:“复杂的仪式都取消吧,只让我爸安安静静下葬就好。”
许以微怔,也不知道柏里这是怎么了,下意识瞧了眼周砚梨,见对方也没什么表态,就只得顺从了自家小少爷的意思,一个电话打去殡仪馆,便让那边准备好的全部摆设全部撤掉了,等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只剩一位替骨灰盒打伞的工作人员,踩着没有沉重背景音乐的步点,直接领着柏里他们来到了柏望的坟前。
棺盒已经打开了,柏里半跪下来,亲手将骨灰盒放入其中,然后毫不留恋地起身,请工作人员封棺。
墓园的工作人员大概对各种亲情关系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柏里这种极致冷漠的情况,也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只是动作利索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然后礼貌地退开了。
通常来说,亲属会在死者坟前多停留会儿说说心里话,再去焚炉处给死者烧点纸钱,但许以瞧着自家小少爷这副架势,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小少爷,去给柏总烧点纸吧?”
“不用了。”柏里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上的遗像,一字一句像是在说给地下的柏望听一般,“他生前赚了那么多不义之财,死后也该学学如何为人清白。”
听罢,许以和周砚梨也便没多说些什么,几个人在柏望坟前站了没多久,就直接离开了墓园。
而周砚梨虽然嘴上不说,却看得出来,柏里似乎是受了孟允琛的影响,从灵堂出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砚梨本想开口主动询问,但又觉得自己不该给柏里一副过度关心他的错觉,索性便一路沉默无言,到后来,还是柏里先忍不住了。
“哥,你跟那个人很熟吗?”
周砚梨微怔,抬头望向柏里,却并没有否认,他分明看见柏里的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
然后,柏里继续一脸认真地询问道:“哥,你相信我吗?”
周砚梨似乎已经猜到柏里想要说些什么,直言道:“柏里,我认为出国对你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哥哥你,从来都没教过我逃避。”
车子驶入隧道时,周砚梨看不清柏里的神情,但他的语气是那般笃定而虔诚,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周砚梨不曾见过的耀眼光芒。
“既然我在所有人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发誓会保护好你,我就不可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