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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春风楼一舞动倾城(二) ...

  •   京关口乃堰舒边关入京的通道之一,此地平素安宁,守城的将士们闲来无事,常凑在一处摇骰子,又因是后半夜,头儿也不会再来检查,有几个还灌下了黄汤,边疆战事近来总打胜仗,遂不免有些放纵,喝得不少。

      “瞧瞧这个!呵!怎样!还能如何!”

      “你他娘的又作弊了吧!”

      “少废话!输了还不拿钱来!”

      “拿什么钱?分明还没赢!”

      “这都不用看,你铁定输了!再玩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将士小景并未参与其中,他刚进军中不久,前日才调来京关,又正是满腔热血的年纪,还学不惯老油条们的处世之道,遂兢兢业业地站在墙头视察,架势严肃得仿佛皇帝即将亲临。

      他用余光看着那些喝成一团又赌瘾发作的将士们,城头上尚且如此,更别提军营中的那些,早便烂醉如泥了。也是近日里才会如此懈怠,因着太师府的父子亲自上阵带兵打仗,不过短短半月,湘平大军已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半月前,湘平余孽突然在边疆宣战时,众人多少还有些忌惮,因那新继位的湘平少主虽有些不顾大局,却是个十足的穷寇,最擅长发癫,一旦来劲儿,只怕是敢亲自带兵打到边关城下,最终闹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此人又凶猛无比,实在是猝不及防、棘手之极。

      然而,当听闻皇帝遣来前线的是宇文行郎与宇文渊时,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大半。

      湘平余孽虽凶猛,这对父子却更骁勇。近两年间,镇国大将军一直病着,边疆便常见他父子二人的身影,可是为堰舒打了不少胜仗。

      但公然于城墙之上这般地饮酒作乐,总归是不成体统。小景皱着眉头,忍了半晌,还是决定过去尝试制止。

      “你算啥狗屁东西!毛头小子,倒敢说起你爷爷的不是了!”其中一名喝得最醉的将士听了两句劝诫的话,便率先破口大骂起来。此人身上还有官职,乃守城的副将之一,只是当值的今夜风平浪静,自然觉得有些无趣。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准备教毛头小子学学规矩。

      “哎呀,算了吧……”

      “大半夜的,都别闹了。”

      “老吴,试试这小子的身手!”

      “不会连个半大小子都打不过吧?哈哈哈……”

      一众将士们在旁,或劝架,或起哄,场面越发混乱。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

      “让开!都让开!让开!!京关军将听令!开门!立刻打开城门——”

      一时间,聚在城头的将士们给叫得一个激灵,夜风吹过,人都醒了大半,纷纷趴在墙边往下看。

      “我有御赐令牌!快快打开城门!阻者死、逆者亡!”一个男子骑着一匹快马而来,高声叫着,手上却并未见什么通关令牌:“开门!少师大人马上到!还不开门!”

      副将一把将酒壶甩在身后:“什么人?!”

      男子急急勒马,差点没能刹住闸,一头撞上城门:“太师府急令!谁敢不从!”

      “太师府?哪个太师府……”副将被旁边的将士推了一把,并凑在耳边提醒,眼神立刻清明几分:“……咳咳咳。既是太师府急令,还请使者亮出通关令牌!”

      男子喝道:“临行太急,大人并未随身携带!快开城门!等下大人到了,尔等担待不起!”

      “哈哈哈哈哈!瞧瞧!都瞧瞧!不愧是咱们堰舒的活阎王!威名远播,都传到湘平了!连细作也知道用这般名头才能哄骗开城门!”副将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笑几声,只听“嗖”的一声,竟是一支利箭自远处射来,百步穿杨。

      小景亲眼看着自己的头儿被一箭射死,笑容都还留在脸上凝固,就那么突兀地倒下,登时骇然。

      只距两寸左右,便是射向他了。

      这一箭,使得众将士的酒气消散殆尽,弓箭手们立刻在城头架起长弓,严阵以待。

      很快,一队人马濒临城下,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但马蹄又快又急,仿佛被恶鬼追着,又似有何十万火急之事,片刻都耽误不得。

      为首的人正收起弓箭,低喝一声“驾”,策马势头更快了。

      此人身穿一副银色的盔甲,戴着一只同样的头盔,一时看不清容貌,然而等他抵达城下,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是谁了。

      血海尸山活阎王。天底下能有这般气度、又当得起这几个字的,左右不出三人罢了。

      “少师大人亲临,还不快开城门!”使者高声叫道。

      将士们手忙脚乱,忙不迭地打开城门,这行人却根本不停,马踏尸身,绝尘而去。

      待尘埃缓缓散去,小景看向城门前的血肉模糊,不禁有些后怕。今夜,是他距离阎王最近的一回——两种不同意义上的阎王。

      这些人奔去的方向,是株州与京城,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莫不是皇城宫变,大事不好?那……怕是堰舒的天也要变了。

      城门关闭,小景随将士们准备打扫“战场”。

      对此一无所知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春风楼中的众人。

      琴笛协奏曲一响,便是不会跳,多少也得动一动了,否则那些刺客定会生疑,若是闹起来,叫他摘下面纱、洗去脸上的粉黛验看真容,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夏侯曜回想着宫中宴饮时、觥筹交错间,舞女们的舞姿是如何。下腰、展臂、甩动,长袖被抛了出去,再扭腰、回身、收袖,长袖又跟着身体的转动而回到手上,再顺势转了个圈,这舞也算是马马虎虎、勉勉强强地跳了起来。

      他对舞蹈的印象,还停留在宫宴上;很早以前,宇文渊也常迫他扮作女子跳舞,但看得是他本身,而非舞蹈,遂随意糊弄糊弄也便罢了。

      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转身都会被无限放大,所谓黔驴技穷,左右不过也就是那几个动作。

      硬生生地捱了一曲,伴奏最终以踢腿下腰的动作而结束,夏侯曜已有些微喘。

      楼内安静了片刻,忽然响起一道掌声,随即是跟着响起的稀稀拉拉的几道掌声,再就是掌声一片,热烈异常。

      夏侯曜冷冷地盯着台下的人。

      陆驳言潦草地鼓掌几下,叫崔妈妈把无功而返的刺客们赶出去,姑娘们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今夜有财主包场,可明日还要开门做生意的。

      人都逐渐散去,夏侯曜与陆驳言还在对视,直到再无旁人:“你把瑞丰怎么了?”

      直到此时都还毫无动静,不消多说,定是被人给绊住了。至于是谁……夏侯曜横眉道:“你设局带我到这里,既不说所谓的‘正事’,还羞辱我,又不杀我,究竟想做什么?我没工夫陪你玩。”

      “你知道。”陆驳言淡声道。

      “我不知道!”夏侯曜心中的猜测一步步应验,那根弦也就越绷越紧。

      宇文渊是他谋权算计的黑心同伴,也是他尚未利用殆尽的工具,更是要助他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的人,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他的计划毁于一旦、对他的棋子不利:“立刻送我回宫,我便不计较今夜之事。”

      陆驳言看着他。

      等了半晌,夏侯曜忽然笑起来:“哦,方才的那支舞,想来是陆大人觉得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在旁打扰,嫌我跳得不好?大人既然想看舞,我自该拿出真本事,不如再给大人跳一支。单给大人跳。”

      陆驳言一语不发,也坐着没动,夏侯曜便权当是默认了,重新走上戏台。他身上的衣裳过于暴露,肌肤在寥寥几盏纸灯的照映下若隐若现,又是盛装粉黛,从远处看,倒真像是个极具魅惑力的舞女。

      陆驳言仍旧无动于衷。

      夏侯曜的动作与方才并无不同,他根本就不会跳舞,那话自然也是诓陆驳言的,只是当转起几个连续的圈时,突然,他朝台下端坐的陆驳言伸出手,一把尖锐的匕首登时自袖下脱出。

      匕首无声无息地飞出去,陆驳言只一个侧头便化解了,仿佛一早料到夏侯曜的想法,提前设防。

      “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无聊至极。”夏侯曜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看着陆驳言将匕首收起来,再继续冷漠地望向自己。

      那本就是陆驳言的匕首,是他倒在陆驳言怀中时偷来的,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品味也甚是低俗。”

      说罢转身上楼,回到房间。

      他从未这样地厌恶一个人。

      片刻后,崔妈妈叫小厮送来一身正常的衣裳。彼时的夏侯曜正趁天色尚未破晓之际,计划着跳窗逃跑。

      他可没兴趣在妓院陪狗玩。

      而当他打开折好的衣裳,却发现了自己给信雁带走的纸条——那张写着地址的他的亲笔纸条。

      旁边,还有一支璀璨耀眼的金钗。

      夏侯曜展开纸条,自己的字迹旁出现了他人的字迹,从那冷冽锋芒的风格上,轻易便能看出是哪个讨人厌的家伙写的。

      只有两个字——

      「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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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72小时70%的防盗。 ●建议不要多/全订。一章一章地订,觉得还能凑合看下去,再随便看看就好。 ●写着玩的,但态度认真,有问题也是能力不足导致的,所以还是建议采纳上条建议。 ●作者不看评论。 ●多次提示皆为更改错字/修缮词句,不用在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