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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大哥,你说的对,孩子们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这些老家伙掺和了。”
  苏老爷子一手拄拐,拉过苏安的手,很是气不过。
  “苏安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子,说句心肝也不为过,苏家是不如往日了,但我家安安也落不着被你们这么羞辱。”
  话音落下,一直垂眼安静的苏安忽的抬头看向爷爷。
  段淮说那些难听的话时就没压着音量,段母也在情急下失言。
  今日只是商量联姻,还没定数,就是这样难看的光景。
  段家也算本地领头的商业世家,两家老爷子年轻时是一起拼过命的兄弟。
  虽然久不往来了,但这待客之道,说出去是怎么都上不得台面的。
  无论段老爷子再怎么赔不是,苏老爷子也是铁了心,黑着脸就要离开。
  眼看要不欢而散,段淮后脑勺急出了冷汗,顺着脊柱滑落进衣服,被空调一激,心里都打了个冷颤。
  苏老爷子在苏安心里的地位,段淮再明白不过,要是得罪了苏老爷子,那才真是完了。
  长跪不起的软胁迫也不合礼数。
  段淮自己站起来,暗自扯段老爷子的后背衣服,眼睛要快要挤成对眼。
  他不受待见是自己作的,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点火,只能求人帮忙。
  “老苏!你要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先别走。”
  段家老爷子把勒脖子的衣服抻整齐,回头瞪了段淮一眼,走到苏安爷孙面前。
  “小安呐,瞧你爷爷,还是年轻时那个急脾气。”
  段老爷子温声道,到底是久经生意场的人,说话自有一番威严,听着让人信服。
  “爷爷替段淮跟你道个歉,对不住啊小苏,这小子冒犯到你了。”
  这时候就是受再多白眼,也要往前凑刷存在感的。
  段淮暗自整理着装,走上前,挺拔的身形微微俯着。
  “苏爷爷,都是我唐突,对不起。”
  虽是对着苏老爷子,但余光一直关注着苏安的反应。
  再转向苏安时,声音都不自觉放得轻缓,“安哥,都是我的不对,我说的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我脑子一时缺根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安也礼貌回应着,只说没关系,对联姻的事只字不提。
  “老苏啊,你看我们再过去坐坐,喝喝茶,好好谈两个小辈儿的婚事,怎么样?”段老爷子提议。
  苏老爷子气也消了大半,把决定权交给了苏安。
  要是两个孩子真有点那个意思,那就坐下来好好谈。
  要是其中一方不愿意,也就犯不着再耽搁时间。
  苏安的视线终于落到段淮的身上。
  平静的,漠然的。
  段淮喉结微动,身体板正得有些僵硬。
  每一秒时间都被拉得格外长。
  他像在刽子手手底下,等待被宽恕的死刑犯。
  .....
  送走苏家爷孙俩后,段淮一路叹息着回家,刚进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说什么过后再谈,就算淮儿有不对的地方,都跪着道歉了他们还要怎么样?”
  段母说着忍不住抹眼泪。
  “淮儿从小到大,我都没给他一点委屈受过,那个苏安大了淮儿十岁不说,还是个病秧子,凭什么他倒看不上我们淮儿。”
  “妈,你误会安哥了。”
  段淮赶忙进门,换上笑脸,坐到沙发上给段母捏肩膀,“妈妈,这次我是认真的,你可要帮帮我。”
  “你知道的,我跟安哥是百分百的匹配度,我觉得我是遇到爱情了,而且我一靠近他,腺体都不疼了,心里就高兴。”
  段淮故意夸张,把撒娇打诨的样子做足了,果然把段母逗得破涕为笑。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才多大点年纪,就懂爱情是什么了。”
  见不得别人说苏安一点不好,就算是自己妈妈也不例外。
  段淮趁机说着好听话,跟自己妈妈磨耳朵。
  “其实我之前就见过安哥了,a大的数学教授,博士呢,可牛了,妈你是没看见苏哥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样子,我都怕晚一步他就被别人抢走了,那我可没处哭了。”
  “也是,苏家虽然有落败的迹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孩子看着也不错,关键是能帮你治信息素综合症,就是身体差点,年纪嘛,也大了不少啊.....”
  “妈,我是真喜欢安哥。”
  段淮肉眼可见的失落。
  “好好好,难得你喜欢,妈又没说不同意。”
  段母笑着妥协,被插科打诨过去了,全然没发现段淮前后态度不一的异常。
  等关上门,段淮肩膀才耷拉下来,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
  按上辈子的经验来说,联姻应该是非常顺利的事情。
  苏家资金链缺口太大面临破产,而苏安一心想要救苏家。
  那样清冷的人,即使面对冷嘲热讽和羞辱,也一定要促成联姻,用完全匹配的信息素来交换利益。
  这一世段淮有准备了,要在最开始就给苏安最好的照顾和感情。
  但为什么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苏安不愿意了。
  段淮左思右想,想破脑袋也在前世回忆中找不出头绪,一直想到天边乌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丝。
  天快黑了,段淮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段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你老实说,我可以试着给你分析排解,但请你不要带着我一起想不开。”
  棋问南坐在副驾驶上,扶着眼镜框,终于耐不住安静开口。
  实在是诡异,一向话痨的段淮一个字不说就算了。
  大半夜雨下得愈发大了,还义无反顾地开着车往半山上走。
  “带你去见你嫂子。”
  段淮丢下一个炸弹,让棋问南安静消化了半天。
  半山腰的树林风景很好,但配合朦胧的雨雾和漆黑的天色,看着就有些吓人了。
  “我嫂子是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棋问南才悠悠地开口。
  “骂谁呢?想打架直说。”
  段淮从后座拿出雨伞,催促棋问南下车。
  这座别墅区里的路有些绕,段淮前世也没来过几次,饶了好几圈才确定找对地方。
  这是苏家的老宅子,苏老爷子平时住的地方。
  段淮去了一趟苏安的公寓,没见着房间灯亮,估摸着苏安今天可能在这里。
  站在苏家老宅门口,里面确实灯火通明的。
  段淮只带了一把伞,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有点挤了。
  “快走吧,我等不及了,对了,我穿成这样合适吗?嫂子会不会觉得我不重视。”
  棋问南伸出穿着拖鞋的脚,期待道。
  这拖鞋还是他高中时买的,段淮催得太急了,拉着他就出门,鞋子都没换。
  听到这话,段淮往向宅院的忧郁神情一变,转头对着棋问南不客气道:“那是我老婆,重视你干什么?你要是想其他的,那咱俩二十二年兄弟可就没得做了。”
  棋问南:“?”
  不怪段淮多心,上一辈子,棋问南因为苏安跟他翻脸绝交了。
  就因为他是苏安的学生,最后那段日子,还天天去病房,还有机会能跟苏安说上几句话,甚至能博得苏安几个笑。
  换了段淮自己,最多只能在苏安嘴里讨个“滚”字。
  一道炫目的亮光突然划破天际,紧跟着就打了几个炸雷。
  刚还无比硬气的段淮,不着痕迹地往棋问南的位置靠了几分。
  “怕就回车里。”棋问南看穿道。
  “我怕什么,不去。”
  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但他俩从出生就老在一张婴儿床上玩了,棋问南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惯着段淮的抽风行为。
  “那进去看看?”过了一会儿,棋问南提议。
  “不去。”段淮这次倒给出了理由,“他现在还不喜欢我,我就在这儿看看。”
  棋问南虽然觉得段淮有病,但也没走,两个人跟两尊雕像一样,仰望着苏家宅子里的灯光,一动不动。
  外面风雨交加,倒是掩盖了宅院内的吵闹喧哗。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打安安的主意。”苏老爷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苏安拿了降压药让老爷子吃了,抚着老爷子的胸膛顺气,紧皱眉头。
  “你们听不懂爷爷的话吗?再哭闹就请离开这儿,爷爷身体不好,你们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苏安眼里的狠意冷冽,倒是真吓住了撒泼一样哭诉的女人。
  “小安,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苏兴扶着女人,默言一晚了,终于不满地开口。
  “是啊小安,咱们都是一家人,难道还能专门害老爷子不成,这不是现在实在困难,大家一起在想办法吗?”
  其余几个伯伯伯母跟着应和。
  苏老爷子终于缓了一口气,挥着拐杖就打,谁站得近打谁,下了死力气。
  “苏兴,你对安安怎么样你自己心里门清。”
  苏老爷子拐杖一偏,指向刚才哭诉的女人。
  “还有你,怎么有脸说是安安的妈,没出事就个个逍遥,现在捅出窟窿来了,就想起我们安安了,都给我滚出去,自己想办法。”
  偌大的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苏安半跪在爷爷面前,劝慰:“我没事,爷爷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也是人都走了,苏老爷子才红了眼眶。
  他自诩为人虽算不得高尚,但总归心存善心大半辈子。
  没成想膝下三儿一女,个个都成这般利欲熏心的模样。
  “安安,爷爷都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那些名啊利啊,从前都是你奶奶打理,现在我也照样不多在乎,只是苦了你了,爷爷不能为你留下点傍身的东西。”
  虽然苏老爷子这么说,但苏安心里知道,苏家产业是爷爷奶奶一辈子的心血。
  “爷爷,让我再想想。”苏安伏在爷爷膝盖喃喃,语焉不详。
  像苏安小时候那样,老爷子摸着苏安的后脑勺捋头发,声音缓缓却坚定,“不要费心想那些弯弯绕绕的,爷爷只希望安安能幸福,只要爷爷还在世一天,就必然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