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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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塔下，无数望月人在短暂的失控后变得更加凶狠，他们中不只有南渊的平常百姓，也有很多修为不低的妖，加上人数众多，并不好对付。
徐望舒在地上结印，用“忆旧”作为剑阵的中心，剑气起的一瞬，白色的剑影刺向了周围一众完全丧失心智的望月人，剑影无情，穿心即死。
控制住周围的情况后，她转身剑指正在盘珠子的文鳐，神色凌厉，杀气凝与剑尖，与他的心口处只有一指的距离。很久的沉默后，徐望舒问道：“为何不躲？”
文鳐抬指夹住了“忆旧”，剑身在他的指尖不停地震颤，手腕上的珠串落到了衣袖里，他轻轻一笑，剑在即将断裂的那一刻掉在了地上。
他没有说话，漫步从徐望舒的身旁走过，影子落在了那柄剑上，挡住了剑身反射出的光。
“仙门子弟，遇祸妖必诛之，我的剑虽名曰‘忆旧’却不会手下留情。你的修为远高于我，为何不杀了我？”徐望舒没有捡起地上的“忆旧”，她背对着月光道。
文鳐的脚步停住了，他转身笑道：“杀了你，谁来对付这些望月人。你们仙门规矩真多，规矩本就是用来约束人的行为，人死了留规矩还有什么用，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大妖竟然在跟仙门剑修讲规矩！文鳐虽然对仙门之事毫无兴趣，但是他总是听身边的华书晓说，“仙门那个地方啊，看着仙气缭绕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关人的无底洞，但凡是活蹦乱跳的人进去了，都会变成木头。”
这种话听多了，文鳐竟然也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他说完，想起了华书晓还在琉璃塔上，此地不能久待。
徐望舒沉默了一会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找到她了。”她仍然背对着月光，低声道。
文鳐看着她的背影，想不起来她是谁。人世沉浮千年，他遇到了太多的人，跟很多人有过交集。那些人有的已经过了几世轮回，有的已经寂灭，剩下的人他也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他只因为一个执念，清清楚楚地守住了对一个人的记忆。
“或许吧。这位道长，有些事情我记不清了，记忆这种东西，一个人留着也是没用，忘了反而会更自在。今日萍水相逢，有幸月下轻谈，过往种种，说得清说不清楚的，也就那样了。修习之路清苦，愿道长日后，一切圆满。”文鳐温柔地说，很奇妙，话还没说完，他便记起来了。
在仙门的后山，他曾遇到过一位哭鼻子的小姑娘。当时为了哄她，他送了她一片鳞。
那片鳞如今正镶嵌在她的剑柄上，隔了一层透明的水晶，依然保存的很好。
“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徐望舒俯身捡起地上的剑，御剑飞上了琉璃塔。
文鳐站在尸山血海中，拍了拍手上的碎雪，淡淡一笑道：“这世上早就没有我该去的地方了。”
*
“贾演，小心身后！”
强大的威压逼得华书晓直不起身子，只能靠寒灵剑勉强撑在地上，她紧紧地攥着戒指，一点一点地挪向了影。他还剩一口气，张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眼睛半阖着，一直看向殿外。
“不管了，死就死吧，大不了回去继续收拾那堆烂摊子。”华书晓用进了全部的力气，才在南蝉的威压中站了起来，她的脸因为充血通红，手臂上被金丝线划得全是口子，疼痛感让她勉强保持了清醒。
那一瞬间，华书晓真正的想要依靠手中的寒灵剑。她想起了贾演在将军府门口说的那句话，“你的剑有另一个名字‘陌雪’”。她低头摸了摸剑上的细纹，在心里道：“对不起，之前总是抛下你。此刻，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结束这一切。”
“陌雪，我想与你一同应战！”
一股强有力的灵识进入了华书晓的脑海，她隐约听见了一句话：
“我有一剑，名曰‘陌路逢雪’。”
刀光剑影中，生死一线之际，她的剑仍然有清雅隽永的剑意。
穷途末路时走上了一条陌生的路，恰逢瑞雪，好像一切有了逆转的希望。
曾经她就是靠手中的这把剑，心中的剑意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满天大雪，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
寒灵剑的剑灵苏醒了。剑出鞘的那一刻，白色的幽光乍现，很强的剑气冲向了南蝉控制的金丝线。华书晓执剑而上，从背后狠狠地向她刺过去，她的意念与剑灵在虚空中交汇。
那一刻，人剑合一。
她的第一击因为遭受到了南蝉身上禁制的反噬，根本没有近的了她的身。华书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抬手抿去了嘴角的鲜血，站起来继续战。
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之下，她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即使她已经遍体鳞伤。
被击倒了就站起来，被击飞了就爬回来，华书晓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南蝉一个人。就算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她也要让剑刺穿南蝉，没有招式与口诀，单单是最简单的执剑进攻，一次又一次。
金州没有白昼，琉璃塔上各种剑影交错，打了很久之后，南蝉的法力终于支撑不住所有的剑气，她的防守出现了漏洞。一个人能在极度的悲伤中保持清醒的意志，并且持续的高度集中，她强大的修为不输在场的所有人，南蝉在这场对决中是足够值得敬畏的。
她是一位强大的对手，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有违天道，不能再让她继续执拗下去了！
刀光剑影持续了三天三夜，贾演的手已经伤到握不动剑了，手中的七星剑上的铜铃全部粉碎成渣，他用尽了所有的招式，也只不过逼出了南蝉的七成功力。
华书晓爬过去，把戒指塞到了他的手里，她的眼角流着血，喃喃道：“这是圣女的戒指，影用命换来的。”
“没用的。“贾演的脸色苍白，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握住了华书晓的手。
“好吧，我尽力了，真的没有力气了。”华书晓趴在地上，她抬手擦了擦睫毛上的血，看清了贾演，轻笑道：“没想到，最后是跟你死在一起。贾演，下辈子别再欺负人了。”
“我们死在一起？”他拔出了刺穿胸口的金丝线，虚弱地笑了笑，用沾满血的手把戒指放到了华书晓的掌心，道：“没了这枚戒指圣女依然是圣女，但它是解除望月之术的唯一线索，一定要把它带走，带回去，仙门中一定有人能破解。”
“我走不了的，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的到。贾演，如果你能走就快走啊，你活下去总比死两个要好啊。别管我了，烂命一条不值钱！我早晚都是要死的，能拼尽全力后不留遗憾的死，我这条命够本了。”华书晓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她很着急，如果贾演能走，她希望他像之前一般冷血无情。
贾演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如它的名字，红似雪，戴在沾满血的手指上，更是衬得它格外的邪魅。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道：“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世间美丽的东西往往不纯粹，不要被它的外表所迷惑。现在想来，能迷惑人的根本不是外表，而是她亦正亦邪的灵魂。”
这人怕不是被打傻了吧，他怎么还有力气胡思乱想。华书晓试图把他拉回来他，她喊道：“快走啊，别废话了！贾演你快点走啊，能逃一个是一个。生命诚可贵，你若是逃出去了，别再杀文鳐了！”
“逃不了，唯有再战！”贾演握紧七星剑，他的语气坚定决绝，在那一秒做好的赴死的准备。
事到如此，已经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好，那就战！”华书晓握着寒灵剑向圣女刺去，这一击她全盘托出，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以卵击石虽然不自量力，但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做，是为了不能丢掉的骨气。粉身碎骨又如何呢，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华书晓不再害怕死亡，因为她没什么可失去的。
在圣女回掌的那一秒，她闭上了眼睛，应该是最后一刻了吧，她微微侧首道：“来这里的这些天，还是多谢你了。”
再见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感伤了不过三秒，就被无情的打断。
“避开，别碍事。”徐望舒轻轻掠过，将力尽的华书晓带到了一边，抬手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她的五脏六腑在一瞬间出血，剧痛遍布全身。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啊.....！
“师姐。你好帅啊，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要跟你学剑术。”华书晓虚弱道，最后她依然笑着。
“别废话，屏气凝神，好好控制呼吸，把剑放下。”徐望舒言罢，提剑而去。而后剑柄与金丝线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华书晓靠在一边呼吸越来越弱，有很多次她透了南蝉的弱势点，好想过去帮忙，却没有一点力气了。
置身在一隅的安宁中，她的心中却格外不平静。为了让自己多撑一会，她在心里跟寒灵剑悄悄地说话：“‘陌雪’是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啊，你以前的主人一定很喜欢你吧，小时候妈妈说是希望我长成一个通晓是非，知书达理的孩子，才给我取得这个名字。”
“贾演说每一把剑都会有一个剑灵，它会藏在哪里呢，剑鞘里？还是与剑融为一体了？”
“临死之时，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遗憾。这就是所谓的‘过客’吧，来也匆匆去，去也匆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记得我。”
“不过，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她看到了一个影子，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蹲在她的身边摇她的胳膊，嘟嘟囔囔道：“带我走吧，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华书晓不由得一笑，她想跟他说：“小朋友，姐姐在的那个世界也很复杂，要做很多不情愿也要做的事情，不听话是要吃大亏的。如果姐姐说那个世界一点也不好，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那个孩子一直抓着她的衣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他仰着头哭道：“我不管，你要带我走，不能扔下我。”
“好吧好吧，那你跟我走吧。”华书晓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她的手太沉了，根本抬不起来。
“说好了带我走，你不能反悔！”小孩子好像离她很近很近，就跪在她的身边哭，“我要拜你为师！”
“这可不行，我自己还什么都没学会呢，教不了你什么的。我建议你去拜师姐为师，或者贾演也可以，只不过他们的脾气比较古怪，但是他们很厉害。”华书晓安慰道。
“我就要拜你为师！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这小孩特别倔，又哭又闹，一直吵着要拜华书晓为师。
华书晓无可奈何，她总不能让这个小孩一直哭下去吧，所以她温柔地说：“好了不哭了，我愿意收你为徒，让你当我的小徒弟，小跟班行了吧？”
“师父，我想你了。”小孩说完这句话，竟然安静下来了。
华书晓心想：这小孩是错把我当成她师父了吧！难道是他师父把他抛弃了，这才一副可怜唧唧的样子？
“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华书晓平静地说，“小朋友，如果再早一点，姐姐可以配你玩一会，但是现在可能不行了。”
因为她的意识正在消散，应该撑不了了多久了。
“我不可能认错的，我师父一直抱着这把剑，你就是我的师父！”小孩语气坚定地说。
华书晓大彻大悟，难怪这小孩能认错呢，原来他的师父是这把剑原本的主人啊。如今她拿着这把剑，怕是不好跟这个小孩解释，所以干脆说：“这样啊，那你想学什么？”
小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他扣着小手手，突然开心地笑了一下：“学什么都可以，我就是想跟着你。”
华书晓：“.........”
哎呦，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剑意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