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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知观吃了田医官两副药,果然效验,至晚间已能安睡。阖家大小没有不念佛的,许奶奶忙了这半日,到此刻才算定了心。先谢了田医官十两银子,又好酒好肉管带,吃了饭不叫回去,留田医官在前头书院里睡了。

      看看天晚了,许奶奶叫饭摆在自己院子里,母子三人吃了饭。许奶奶因为知观的病,别的事一概不及过问,嘱咐了他们兄弟二人几句话,就叫各自回去了。夜里着几个丫头亲自照看,许奶奶就睡在外间小榻上。一应茶水伺候,俱是紫苏青黛两个,不叫旁人接手。

      继仁回到院中,江氏接住,叫人送茶进来。继仁喝了茶,让丫头都出去,掩上房门,与江氏道:“我有话和你说。”

      江氏见他这副样子,情知是为白天的事,坐在一边椅子上,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话。”

      继仁道:“白天的事你知道多少,一发都告诉我吧。二娘闯下这样大祸,父亲又气得恁个样儿,只怕不好收场。”

      江氏道:“阿弥陀佛,几时能从你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我自来咱家,从没见父亲生过这样大气。”

      继仁道:“可说哩,我路上听徐生说了一回,险些不把我魂儿吓走。他说得颠三倒四,叫我摸不着头脑,又不得个空儿,上房里乱得反了一样,可是个说话地方儿哩。你把这事原委和我细细说来,明日奶奶问起,我也好有话回他。”

      江氏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洗漱了,爽利坐在屋子里说话,省得丫头们在外间守着。”

      继仁道:“有理,你叫人打水来。”

      江氏出去叫了丫头进来打水,玉烟和小玉进来与江氏梳头,玉婷进来见继仁坐在椅子上,要悄悄出去。江氏在镜子里看见,叫道:“玉婷,你过来与大爷洗脸,小丫头不知道轻重。”

      玉婷答应了一声,走进来,从水盆里拿出帕子拧干递给继仁擦脸。

      继仁接着帕子在手,一只手擦脸,眼睛望着玉婷。见她穿一件鹅黄小袄,月牙掐丝背心,底下是绿石榴裙,腰间系一条松花汗巾子。脸儿柔媚,腰身儿纤细,低着头,露出雪白一段颈子。

      继仁擦了脸,将毛巾递过去,玉婷接了过来,把帕子放在水盆里。继仁见她水葱儿样的一双白手,在盆子里搓揉那帕子,心中道,不知道这双手如何柔软滑腻,过些日子总要找个机会摸一摸才好。

      这么想着,那帕子已经是送到了面前。继仁接过帕子来,慢慢在脸上脖颈间擦着。江氏梳完了头,回过头来,见继仁将帕子扔在盆子里,就对那小丫头道:“倒水来,我净面。”

      小丫头道:“水早倒好了,请奶奶净面。”

      江氏走过来,小玉忙上前去拧了帕子,递给江氏擦脸。玉婷见没有自己的事,悄悄走了出来。

      江氏擦了脸,收拾妥当,小玉和玉烟服侍他们二人进了卧房,将蜡烛剪了烛花儿。

      江氏道:“今夜不要你们伺候,有事我自会料理。”

      二人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将卧房门关上。

      夫妻坐在床上,继仁倚在床头,见江氏穿着小衣,半挽云鬟,把江氏一把拉在怀里,一只手在江氏胸前摸了一把,笑道:“你今日辛苦了。”

      江氏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大爷这句话叫我就当不起,好好儿的怎么说起辛苦来了,你要真觉得我辛苦,你以后少出去两回我就松快了。”

      继仁道:“我何尝不想在家里坐着,这些日子在外头应酬,真也腻烦得了不得。”

      江氏往他脸上望了望,说道:“这时候就觉得腻烦了,以后到了任上,多少的人情往来,那时候怎么办呢。”

      继仁道:“说起上任,我就不知道二娘怎么会和留住那东西打听容发县的事。”

      江氏道:“二娘的心思,谁猜的到。今日这场事,真是自己寻出来的是非。”说着,将今日这番事和继仁说了一遍。

      原来柳氏因为儿子曾说过将来做官一定带她去任上的话,就思想起做老太君的事来。继仁哪里知道一句无心戏言,就叫柳氏认真起来。究竟做官这件事不是容易的,柳氏虽然心里盼着,还觉得是做梦,不想这个梦到了今日居然成真了,多年夙愿成真,这个喜就可想而知。柳氏正要在人前出气,可恶知观和许奶奶二人,这样大喜事,竟然不叫她出门。柳氏心里恼得没法儿,偏偏叫人家管着,一肚子的怨恨无处发泄。

      起先柳氏还央求知观和许奶奶放自己出去,见知观不松口,许奶奶又不肯从中斡旋,心中又怒又恨,一个人在屋里坐着,什么不骂出来。紧是她伤心,偏偏外头鼓乐吹打之声,穿过几层院子,送在她的耳朵里。柳氏从卧房出来站在院中,凝神听了一回,隐约听到几句戏词,想一回那人前的热闹,又想若是自己在外面,多少人在跟前儿奉承,何等快活。她现在只有一个丫头服侍,如今为着前头的喜事,自己的丫头凤仙一早被人叫到前头帮忙,剩自己孤零零一个在这冷清清的院子里坐着。这起子人,平日里二娘长二娘短,见她落魄了,都去巴结那一个,难说自己以后就做不了奶奶太太。又恨知观这样狠心,一翻脸不念往日一点恩情。

      柳氏想得伤心,眼泪顺着两腮滚下,也不用帕子擦,默默哭了一回。静静站着,那前头的鼓乐之声一阵阵的送过来,倒像是还夹杂着几点笑声。若是自己成了奶奶,随着儿子到了任上,那时人家巴结奉承,谁还敢看轻她。就是江氏,每日晨昏定省,一刻儿也不敢松懈,岂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只有嘴里这一点敬。

      想一时、恼一时、恨一时、哭一时,正是三四月的天气,虽然不十分冷,到了半下午时候,风一吹,周身都寒噤噤的。柳氏当不住这凄冷,慢慢往屋子里走去。

      知观因为柳氏安分守己,见她这几日郁郁不乐,以为她也有些改性,所以渐渐就不约束她。许奶奶只当不知道,随知观去料理。却说柳氏这几日心中只是挂念这一桩事,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起来将凤仙叫来,对她道:“看看大爷就要上任,咱们府里也有南边来得人么?”

      凤仙想了一回,说道:“有倒有一个,只是他是容水县人,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这容发县的事。”

      柳氏笑道:“想来这容水县和容发县隔不大远,他或许知道也未可知。他总是南边来的人,我正要找一个南边的人问问那里的风土人情哩,咱们北边的人哪里知道南边儿的行事。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不为大爷打算,谁还将他的事放在心上哩。”

      凤仙道:“不知道二娘要问什么,说清了我也好去问他。”

      柳氏想了想,千头万绪,一时也想不出来,半晌道:“这些琐碎话头,一时间我也说不清。”

      凤仙笑道:“若是当面讲起,就没有这许多麻烦,凭二娘想问什么,除非是他不知道的,不然没有说不清的。”

      这句话倒提醒了柳氏。

      第二日知观休沐,一早出门会朋友,将近晌午不曾来家。柳氏在许奶奶跟前儿伺候,许奶奶因为身上不舒服要躺躺,叫柳氏去了后边儿。柳氏自在房中用了午饭,看看晌午错,将凤仙叫过来,嘱咐了一番,那凤仙一径出了院子,往角门边来。

      许家的规矩,除了未留头的小厮能到二门上传递消息,其余男仆一律不准进来。内院仪门上常有小厮守着,就坐在夹道一间带炕的房子里。这日正是荣喜儿上值,他因为昨夜吃多了酒又吹了风,今早起来就有些恶心头痛,这时歪在炕上坐着。看看晌午,与他一同上值的荣汇儿见他不吃中饭,自去前头吃饭,留他一人在这里看门。正闲得无聊,忽然荣喜儿从窗子里望见一个人探头探脑走过来,正要出声叫住,见他一拐弯不见了,这分明是从夹道那个门里进了内院了。原来这仪门往前有一个墙角,开着一扇小门,从这里进去穿过一层院子正是后头的内院,直通上房,甚是方便。因为是个近道,怕丫头从这里进出与小厮来往,平日都锁着,除非里头人接应,外头是开不开这门的。而且不常来这里走动的人,哪里知道这里有个角门。

      荣喜儿又惊又疑,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头痛,就要追过去,又怕自己走了这院门没有人看着,再有人进去,只得站在门口等荣汇儿。荣喜儿等得心焦,将有半个时辰,才看见荣汇儿一边拿耳挖子剔牙,一边慢慢走过来。

      荣喜儿跑出门,说道:“汇大哥,你真也把人急死。”

      荣汇儿笑道:“贼球攮的,我多坐一会儿,你就看在眼里了,这等催人。”

      荣喜儿上前拉着他进了屋,把前头话说了,荣汇儿惊道:“这还得了,一定是里头的人捣鬼,旁的人也开不了这门。这事不说与奶奶知道,你我二人也要被老爷打死。只怕是你眼花看错了人,那时吃奶奶怪罪。且里头屋子多,又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荣喜儿说道:“我明明看见一个汉子闪了进去,青天白日我会看错,就是错看了也不过挨一顿骂,这才显得咱用心办事。他要进去,凭他去会哪一个,只要关了内外门,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你先关了这夹道里的门,等我进去回过奶奶再说。”

      荣喜儿走到门边,拍了拍门,不一时里头一个小丫头开了门出来,荣喜儿忙拉住说道:“请姐姐进去通禀一声,我有要紧事回奶奶。”

      那丫头说道:“奶奶和老爷正在用饭,你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奶奶用完了饭再说。”

      荣喜儿急道:“我的姐姐,这事一刻儿也等不得。”小声将话对丫头说了,那丫头听了,慌慌张张跑到后面。

      原来知观访友,主人不在家,知观在外略转一转依旧回来了。进了上房,见许奶奶躺着,并不曾吃中饭,将奶奶叫起来,叫人送饭进来,陪着许奶奶吃饭。许奶奶正和知观用饭,见一个丫头在门外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问道:“谁在外头张望?”

      那丫头进来,许奶奶问道:“你在外头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丫头见许奶奶问,不敢瞒一个字,将荣喜儿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许奶奶大惊,说道:“大白天,竟有外人进了内宅,这不是梦话?想是荣喜儿看错了。”

      知观听了这话,通是晴天里起了一个炸雷,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将碗往地上一摔,汤水溅了卓奶奶一裙子,发狠说道:“这家里通是反了!反了!”

      许奶奶被知观吓了一跳,吩咐道:“把前后门都关了,悄悄的,让人暗暗的查访。”又叫过青黛和紫苏说道:“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走,都给我关起来,谁走漏一点风声,不用回我,立刻打死。”

      青黛和紫苏答应了一声,里外点了人数,将院门关了。

      许奶娘又叫过许住媳妇、许凤媳妇说道:“你们两个将各院子查看了,咱们家没有小姐,这一定是和丫头胡来。仔细看清楚了,拿住了人来回我。”

      知观在旁道:“不要拿人,只看住了他。”

      许住媳妇和许凤媳妇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丫头出去了。

      许奶奶见知观坐着,料想着他也不要吃饭,让人将饭都撤了下去,几个丫头进来轻手轻脚收拾了。许奶奶去卧室换了衣裳。出来见知观还坐着,走上前温言宽慰道:“老爷可要吃些什么,我让人送些点心来。”

      知观冷笑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有心思吃饭。”

      许奶奶一声儿不言语。

      知观问许奶奶道:“你看像是谁?”

      许奶奶道:“我也猜不出,或许是荣喜儿看错了。”

      知观道:“看错!一个大活人,难道也能看错。”

      许奶奶说、道:“没的说,这都是我的错,叫家里出了这样事,给老爷丢丑。”

      知观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两人坐着默默无言等了一歇子,忽然间许住媳妇进来,卓奶奶忙问道:“怎么样?”

      许住媳妇悄声道:“找着了,是外头跟少爷们的留住。没敢惊动他,让许凤媳妇在那儿守着,除了留住还有一个接应的丫头。”

      许奶奶先看了看知观,见他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又问道:“进了院子没有?”

      许住媳妇道:“进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里头的情形我们也不知道,仿佛是在屋里说话。”

      许奶奶道:“看清楚了没有,这不是玩的。”

      许住媳妇说道:“实实在在的看清楚了。”

      许奶奶问道:“是进了哪个院子?”

      许住媳妇看了看知观,说道:“是在二娘院里。”

      卓奶奶正要再问,忽然听见“呼啦”一声响,却是知观将茶盘子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许奶奶吓得一句话不敢说,知观站起身抬脚出了房门,许奶奶呆愣了半晌,忙扶着许住媳妇的手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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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家好,关于这篇文章有几点需要向大家说明: 1.这篇文章是架空,可能有几个朝代的影子,其中官职与服饰等方面难免有错讹,这是因为作者才疏学浅,无法做详尽的考察,请见谅; 2.一篇小说人物的构造、情节的安排、行文的习惯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无论哪一种作者都理解,只求口下留情; 3.三次元生活忙碌,无法保证日更,但尽量日更; 4.本文正常更新速度为2~3天一更。 欢迎留言评论,祝大家看文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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