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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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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脱手落地，发出当啷啷阵响，昏睡的喊声才刚刚响起，就骤然消失了。
“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的，怕是这世上也没几个吧。”
睁开眼，看着张开后微微颤抖的手掌，无奈叹息。
随手抓了瓶酒，拨开瓶塞，灌进口中。
烈酒的刺激立即就引来身体反应，可就如同那瓶古酒复制品的效果一样，转瞬即逝。
从酒精依赖，到酒精抵抗，才不过大半年的时间。
遍尝百酒已过，可醉生梦死的愿望却没能达成。
虚拟的酒虽然口感和真酒的香气还有差距，可带来的麻醉效果却是相同的，而且不受胃容量的影响，能够喝个不停。只可惜，身体适应的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
“果然，善于总结的大脑是最难骗的。”
无论模拟得有多么接近真实，可虚幻就是虚幻，只要潜意识不相信，再怎样努力也没用。
伸手划拉，却一无所获。
没想到，今天的十瓶已经都喝光了。
“哎！”叹息坐起，将空瓶收了，丢在旁边等无聊时再整理。
虽然是滴酒未沾，可躺了许久也感小腹鼓胀。走进厕所，便池盖自行滑开，周围的场景也随之变换。
“山巅一泡尿，随风……”忽然，门铃声响起，同时访客的头像也浮现了出来。看着那夸张到极致但绝对真实的笑脸，感觉力气随着飘扬在山谷中的液体一去不复返了，“我的小姑奶奶，怎么又是你。”
“少废话，开门。”管理员拿出钥匙在猫眼前晃了晃。
“开门。”
画面闭合，瀑布声响起，虚幻光影随之减弱。
洗手，洗脸，喷香水。确认不会存留任何饮酒证据后，我才挂着毛巾出门见人。
“假期快结束了，希望你……”正在往桌子上放东西的管理员忽然停了下来，皱眉看来，“你，喝酒了。”
“没有。”我试着对她眨眨眼，努力暗示自己我什么也没喝，然后我发觉自己的行为太过刻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秘密。”她拿了包薯片从中间撕开递过来，“你几天没吃饭了？”
“天天都……”在薯片在牙齿的压力下破碎时，我被强烈的饥饿感所控制，开始疯狂往嘴里填塞食物。
“慢点，再噎住我可就要辞职了。”
“我……我尽量。”控制身体的反应比控制思想还要困难，好在我懂得如何欺骗大脑，哪怕只是暂时性的。
“开工后的计划已经拟好，需要你最后确认。”
面对翻滚不休的列表，我直接选择无视，这方面管理员比我在行，而且这年头也没什么活儿是非我不可的。
作为世界的砝码，在我出生之前就体验到了人生的诸多感受，更实在年幼时就表现出了完美的虚拟现实感知能力，成为了最年轻的虚拟体验师。
我的母亲也是一位虚拟体验师，因此我很自然的就继承了她的梦想，为了能让更多人在虚拟世界里体会到与现实完全相同的感受，进行感官校准。
生活在虚拟和现实之间，从中寻找不恰当的地方，再配合开发者进行调教，贯穿了我的整个学生时代。
现如今，虚拟世界已经接近完美，需要我这个砝码来校准的工作已经大幅度减少，曾经风光无两的我，已是没了用武之地。至于管理员搜刮来的这些，大多是些散活儿，非泛化的区域地理认证，以及私人委托。
“喂！你这储物柜该整理了啊。”
“别，别打开……”才刚躺下就急急忙忙翻身滚下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摇摇欲坠的杂物堆，我才松了口气。
“你说的是这个储物柜啊，我知道了，一定找时间整理。”
虚幻场景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在规则之下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只要内里还有空间，就算是塞得满满当当也不用担心会有东西在开门后散落一片。
门里门外间那层无形的界限，将现实和虚拟进行了全面区隔，无论打开的是哪扇门，拥挤物体都只能堆叠在门内。
她伸手入内，穿过杂物时，阻碍的物品皆变成透明，也让偷存的虚拟物品都曝光了不少。好在我反应够快，没让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靠在柜门上，咀着薯片，看着她将无用的虚拟物品，放进虚拟储物柜门上的隔栏里。
“最近有酒厂的活儿吗？”
“放心吧，所有跟酒精相关的订单都被阿姨砍掉啦。”
“这年头除了酒厂外，还有什么需要频繁精校的冤大头？”
“很多啊，特定产区的水果，咖啡，茶，巧克力，出品期都会进行感官校准。虽说现在竞争压力大，你的收费标准也有些高，可毕竟是名声在外……”她看向我，没再说出更刺激的话。
“那就先咖啡吧。”
“好，我这就准备。”
吃光一袋薯片，然后进行口腔清理，味觉残留消除。
回到屋里时，杯测碗已经争气排列在餐桌上。
“按照编号顺序进行，上排是样品。”
“好。”指尖贴着桌面移动，碰到杯测碗，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这才加速扫过，确认她没埋雷。
为了避免我随意糊弄，她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调换样品排序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真怀疑她究竟是哪边服务的。
品鉴咖啡不是我的爱好，但在评判咖啡液风味模拟准确程度的判断上，目前我仍旧是从业者中的佼佼者——专项领域中最准确的感官砝码。
轮流品味着真实和虚拟的咖啡，根据差异程度进行打分。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简单，但仅仅是感官敏锐还远远不够，必须同时具备稳定的意识反馈，因为要进行校准的都是虚拟产物，是欺骗大脑产生连锁反应的波流。
在我工作时，管理员轻易不会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无论是在现实环境还是虚拟环境里，旁观者的存在都会让我分心。
这单完成，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味觉体验算是目前我维生的主要来源，所以马虎不得。也幸亏大脑扛住了幻酒，否则多半要拖单咯。
三单完毕，多少感觉有些精神疲劳，这些对味觉精细校准的工作格外费神。
揉着太阳穴，配合着呼吸，目光在虚拟和现实之间来回切换。技术虽然是越来越先进，可频繁切换带来的不适感却仍是难以消除。
这种训练的效果虽然进度缓慢，但也没什么好办法。
“吃饭吧，剩下的单子下午再忙。”管理员的身影出现在左侧视野，看她身后，又是标准的四菜一汤。
“知道啦。”回复消息后，我滚进沙发，举起手，目光随着指尖扫过一颗颗发亮的星。
“喂，吃饭啦！”
“哦。”
“怎么，又懒得动啦？”她的脸撞破群星。
“嗯。忽然就感觉没了力气。”
“我可不会像阿姨那样喂你，成年人，起来自己吃饭。”
“哦。”说也奇怪，慵懒的感觉瞬间就没了。
午餐是一天中最为放松的时候，因为父母总是要求我好好吃饭，尤其是午餐，就算是有尚未完成的作业或远程虚拟课，也必须准时用餐，更不用说和小伙伴们约好的虚拟游戏了。
从记事时起，我就在进行校准工作，这是天赋也是诅咒。
没办法和小伙伴一起游玩也就算了，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进行严格的管理，还要定期接受测试。开始我也以为那些是在检查身体，长大后才明白那些检查是为了校准虚拟世界中模拟物的拟真度。
边吃饭，边听她说新闻。我总有种感觉，她似乎是在利用这段时间进行训练，为管理员工作之后的发展做准备。
母亲也说过，我这个砝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作用。她让我不要担心，就算是我永远失业了，她和父亲留下的生活费也足够我养老，而我所赚的钱也都处于投资回报期，未来可以自由自在生活。她只担心，我会因为工作而对虚拟技术产生抵触情绪。
“新的漱口水换好了，还有牙刷，舌刷，压缩空气，剃须膏……”
“我自己会看啦。”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听着机器工作的噪音，放松神经。
感官敏锐，有时候也是种折磨，尤其是对于需要保持稳定状态的我。
午睡是最让我心烦的时候，因为从小到大都没真正睡着过。好不容易熬到独立生活，终于不用再装睡，可午餐后的饱腹感却总是在折磨我，要不是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怕是立刻就想挑个虚拟助眠场景，来次短而有效的睡眠。
“下午的工作刚好适合在咖啡因半衰期内进行，顺序我已经排列好了。别忘了在开始前自我校准。”
“嗯。”我听着她在外面收拾东西，思绪继续追着洗碗机的噪音波动。
下午的工作大多是些散活儿，钱少事儿多还特急。本着认真负责不糊弄的原则，我不会挑拣也不会无故拖延，但可以按照兴趣重新调整顺序。
除去付费的单子之外，管理员还收集了些体验愿望，五花八门，什么奇怪的请求都有。
边做任务边翻阅愿望清单，考虑是通过开感官直播还是定向同步的方式来满足这些心愿。由于身份特殊，能力突出，为了避免越来越多的同行嫉恨，我是很少开感官直播的。
可是吧，我又总是惦记。
与人感官相连，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尽管从理论上说是单向的，可在某些时候，我也能略微感受到对面的反馈。单向波流是对大脑的保护，避免我这宝贵的砝码失准。
晚餐，管理员给我安排的是酸奶沙拉。
在我填饱肚子时，她开始检查下午的工作成果。
“晚上还有安排？”看她推出行李箱，就猜到又有活儿干了。
“嗯，酒店的单子，三天吃住。”
“呦，这是有大老板惦记上虚拟旅游业啦？”
“或许吧。”她翻看着我筛选出来的愿望清单，皱眉沉思。
“那些，太无聊了。”
“我知道。但你需要多些互动，保持人气。市场虽然还处于扩张期，但每年都有新砝码，用不了几年……”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着办吧。”吃完晚餐，躲进厕所，含着温和的漱口水，努力将头脑放空。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外出任务，虽然存在诸多风险，但能够如同常人般散步和呼吸，就能感觉到自由的气息充满了全身。
口罩，护目镜，手套和鸭舌帽，就算是我外出时的标准搭配。
身为世界的砝码，我有辆特殊的车。保持空气清洁和温湿度的相对稳定，还有非常神奇的减震稳定系统，这点无论是父母还是管理员都很是羡慕，只是这辆车仅限外出任务时才能启用。
望着窗外的流光，想象着从前的城市整夜灯火辉煌的样子。父亲曾经说过，虚拟现实技术让人们更愿意留在建筑物内，因此街上的景观灯光都被改造成了感应式，如果没人经过就会熄灭以节省电力。
载着光波来到目标酒店，从侧门进去，直接来到顶层客房。不算很大，但看得出有精心布置过。
“空气很干净。”
“符合标准。”管理员看着空气质量检测仪屏幕上的读数，“如果你要出去，还是要戴好口罩。”
“啊！”我想抱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能在这里住三天，如果有失准风险的话，管理委员会肯定会干预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真实至上。”她故意发出阴沉的笑声打开房门，“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明早见。”我对着她的背影摆手告别，等门关闭，立刻就将身体埋进座椅。
调整呼吸，将意识分裂，潜行进全虚拟环境中。
同样的客房，但弥漫着玫瑰芳香，温柔的光线效果要比现实中更加舒适，更能彰显雇主所希望达到的浪漫效果。桌上有三种酒，我随意打开瓶白葡萄酒倒在高脚杯里。
等待酒香散开的时候，我拿起桌上精致的卡片，查看雇主留在里面的任务说明。
身体的真实感觉正在快速减弱，距离可以开工还需等待片刻，我就先拟订计划，规划时间，熟悉环境。考虑到虚拟酒店的未来顾客大多是远程访问，我首先核对了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逃生指南。
虚拟世界里的酒店也会发生火灾吗？
理性设想的结果是不会，但人性在这其中必然会发挥某种难以言表的作用。
“果然，没有。”记录下来后，我走进浴室，没想到气味竟然变了，“还挺用心的。”
逐一看过各处，跳到床上，来回踱步。
异常行为往往是容易引发问题的。尽管虚拟世界发展到现今，已经有非常完善的规则，可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导致潜行体受阻或遇到逻辑问题事件，而任何相关的体验都将会产生负面评价，甚至会左右一个虚拟服务项目的成败。
在客房里肆意妄为了一阵后，通过雇主提供的控制权将房间复原，然后躺在床上，认真感受全身上下的体感变化。
缓慢的沉降感，让身体瞬间就能放松下来，制作的确是没少花心思，调教优化非常到位，但似乎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过度调教在虚拟世界里是很常见的，但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种超现实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