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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011 ...
第011章
是熟悉的声音,打对了。
宋辙按照刚刚护士说的,重复道:“麻烦姜警官给医院出个证明,让我的主治医生对我身上的伤口可以开具诊断证明。”
“是你啊,昨天我报号码的时候,看你也没记,一夜过去了,你还能打通,记忆力不错啊。”
宋辙对自己的记忆力不想评述什么。
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道:“需要本人过去吗?”
“不需要,你把身份证号给我报一下。”
“……”
“我……”
“嗯,我在听。身份证号报一下,现在给你出具,中午顺手给你送过去。”
宋辙彻底沉默了。
身份证……这种极其私密的内容,让他去哪里要。
现在尴尬了。
想到自己会把身份证正反面的照片收藏在相簿里,方便取用。
宋辙缩小通话页面,他快速打开照片图标,别说,还真找着了。
感谢全人类共通的好习惯。
“人呢?身份证号报一下。”
“……20040601……”
“行,现在给你开,等会儿给你顺道送过去。”
“啊——,行,谢谢。”
几句简单的对话,竟然让宋辙的额角微微出汗了。
再抬头却和不远处的护士对上了视线。
没注意的时候,他竟然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护士站。
她微笑地看着他,道:“我都听到了,你真的很勇敢。医院也收治过一些身上有外伤的学生,绝大多数可以说有95%上,只是上药就离开了。我支持你啊,加油。”
宋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点点头,“嗯。”
走之前,护士还往他的怀里塞了一堆零食。
……
这就是长相奶奶的好处吗?
以前没人送,是因为长得太凶?
抱着一怀的零食,直接推门走进去。
现在他是‘俞白’,尴尬的是‘宋辙’,跟他有什么关系?
“呦,俞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秒没见如隔春秋,我们几秒了?”
“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宋辙真的无奈了。
这样的词汇量再加上一头绿毛板寸。
傻子无疑了。
“我爱说,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
“你们俩我是明白了,就是小学生。”
你明白个鬼,宋辙在心里腹诽,但是不妨碍他继续开怼。
“小学生惹你了?”
“靠,你是杠精吗?!我说一句,你怼我一句?!”
“不该吗?”
“辙哥——!”
“辙哥是你爸,还是你妈?怎么事事都找他?”
宋辙赢了!
王炸!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王珞一口气憋住,憋得脸颊通红。
“咚咚——”
“俞白和宋辙在这个病房吗?”
陌生的女声,打破了病房里一触即发的“战争”。
“我是十三中教务处的许主任,来这边是想对俞白同学被校园欺凌这件事情做一下了解。正好电话里俞白同学说宋辙同学和他一个病房,更加方便我们了解。”
话音落下,病房里就传来两声嗤笑。
陈护工手里的铁盆都掉了下去,和地面接触发出巨大的“咚”声。
她看护的男生这么有礼貌,也很阳光,竟然被校园欺凌。
平常在小视频和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情节,今天竟然就这样发生在她的身边。
她小跑到许主任面前,擦了擦手,“哎呦,老师你快进来,谁这么丧良心欺负哝乖的小孩!丧良心!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公道,谁家孩子不是手里护着的心肝宝贝。”
肉眼可见的,许主任的表情僵了一瞬。
她径直走到‘俞白’面前,“你身体怎么样了?”
“还活着。”
“噗——对不起,老师我没忍住。”
王珞捂住自己的嘴,可笑意在眼间满的都要溢出来。
许主任睨了他一眼。
“嗯,是这样,上午给你打了电话,你又说宋辙正好和你在同一病房,我们问事情也会更加方便。”
“你问,”说着,突然高喊一声,“辙哥!老师要找你问话!”
许主任吓了一跳。
她来之前就找学生了解过俞白这个学生。
大多数的对于俞白的印象可以由几个词概况:穿着干净但给人感觉很阴沉,胆小还结巴,寡言少语,独来独往不合群……
而宋辙则是教务处常年接触的让人头疼的难缠户。
现在,传言胆小阴沉的俞白却支使着桀骜狠戾的宋辙做事。
可以说……这一见面就打碎了许主任对俞白的所有传言印象。
甚至于说:标签被撕了个粉碎。
这样想着,就看到‘宋辙’从病床上下来,气压极低地走了过来。
那一刻,许主任觉得面前这位没满18岁的男孩,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俞白最后站定在许主任面前的时候,忐忑的不行。
他和宋辙没有交过底,对方的事情也都是不知道。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是他第一次用宋辙的身份,和除王珞之外的人对话。
在许主任看来,‘宋辙’就罕见而坚定站在‘俞白’的旁边,即使没有说话,但是代表什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这还怎么问?
但是宋辙却不给她下台的机会,开口道:“你问吧,人都齐了。”
许主任是被架住,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这样,我们从监控里可以看到在俞白同学你出事当天,是宋辙同学将你拉了出去,视频最后截止于主楼西侧的教师厕所。”
接下来的话,她停顿了很久才继续,“我们,我们有权怀疑,是否宋辙同学对……你进行了后果严重的校园欺凌。”
“没有。”
俞白仔细揣摩了宋辙的行为和心理,结合自己的情绪,将最可能话说了出来。
王珞则直接炸了,“说我辙哥去欺凌别人,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两个月前高三那个姓高的,手和脚是怎么断的?”
宋辙的眼睛猛地闭上。
我真的谢谢你,王珞。
而许主任就像是抓住了小辫子一样,立马接上话,“怎么断的?”
“见到姓高那小子,把高一学生带到巷子里要钱还把人揍了一顿,他不是手贱脚贱吗?断了正好。”
“你自己品,我辙哥都是做的匡扶大义的事情!”
“是……匡扶正义。”
俞白也不知道王珞是不是在帮宋辙洗白,但是真的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但是成语他好像真的不是很好。
“王珞是吧!那按照你说的,宋辙即使没有校园欺凌俞白,那也违反校规了!”
见他还想再说什么。
宋辙一个健步上前,捂住嘴,把他拖到身后的位置,“闭嘴,你有努力帮你辙哥挣检讨,他让我对你说:谢谢你,歇会儿吧。”
“我真的在帮忙!”
“倒忙。”
他想找辙哥求公道,却发现他辙哥眼神都没分他一个。
那一头绿色板寸好像瞬间枯萎了。
就在宋辙准备说点什么时,耳畔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过去。
就见‘宋辙’插着兜站在旁边,臭着一张脸,说道:“班级有监控,自己看去。”
“……”
这哪还是在他面前十个字都能影分身的小废物吗?
薛定谔式结巴?
许主任按下怒火,她明白为什么教务处那些人都摆手不愿意过来了。
“你们班的监控坏了。”
病房里瞬间响起两声适配度很高的和声。
“嗤。”
俞白努力遮住自己害怕,特怕声音发抖,语速极快地说道:“学校隐秘的角落多了去,操场、洗手间、墙角……你都去看了吗?”
“凭着自己一方主观的臆想就来兴师问罪,你们认真调查了吗?”
许主任拉不下脸,脱口道:“你是不是就在那些地方欺负同学的?!”
不得不说,这话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了。
本来宋辙没想掺和太多,最起码给老师一点面子。
得到的,就这。
他冷下眉眼,上前一步走到许主任的对面,看到她有点发油的头发,转开视线,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我……”
“我再问一遍,你刚说:‘学校隐秘的角落,比如:操场、洗手间、墙角,都是宋辙欺负同学的地方’,你能为你说出的话负责吗?”
“我我,我……”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一条: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你确定你还能为你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负责吗?”[1]
宋辙一次又一次的逼问,气势的不断堆叠,让许主任将带来的包攥出了皱纹。
“我,我下次再来。”
说完就夺门而出。
却差点撞到在门口听了许久的姜警官。
姜警官挥了挥手里由辖区派出所开具的证明,走进来。
“你小子的法条真的背的很熟,是想当律师吗?”
宋辙接过,折好放在侧兜里。
手却碰到有些发热的手机,拿出来,按下暂停键。
姜警官看着时间长度超五分钟的录音,试探性地笑问:“你录的是刚刚的对话?”
“嗯。顺手的事。”
他敛住面上原有的笑容,问道:“那你在被欺凌的时候,录音录像了吗?”
宋辙偏头看去,见俞白摇头,便说道:“没。”
姜警官将两人的眉眼心思看在眼里,换了个问法,“他们有抢夺手机,或者勒索你的行为吗?”
这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他不知道。
见‘俞白’犹豫,姜警官有些疑惑,他不认为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病房中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俞白的心也跟着猛跳一下。
由于宋辙刚直接踏出去怼许主任,导致现在他就站在宋辙身后。
他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面前人的衣服,摇了两下。
但是宋辙既没有什么反应,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事情从姜警官提问,就僵持在这里。
大家都以为‘俞白’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但是姜警官就站在他的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冷静。
这种反差式的存在,甚至让姜警官对于‘俞白’被欺凌的事实产生了疑惑。
他遇到和处理过的大多数被欺凌者,是因为家庭原因,从小迎合父母避免挨打,从而在学校自然而言地做出迎合而不会反抗的行为,从而逐渐成为被欺凌的对象。
但和‘俞白’的几次接触,能清楚地看到他和传统被欺凌者的性格投射是不相符的。
展现在他面前的形象,更像是自我、说一不二、执行力和侵略性强的……欺凌者身份。
姜警官敛住眸中的情绪。
不动声色地说道:“能走出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俞白闻言一怔。
想到宋辙刚折好放在病号服的那张纸,一个想法漫上心头。
下一秒就听他开口,道:“嗯。”
仅一个字就说的俞白心头一震,向来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这次却紧盯着宋辙。
看着他即使是在自己残破的身体里,仍做着他不敢做的事情。
如此的意气风发。
俞白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向往和冲动。
却也有着巨大的后怕。
他不能离开这个学校,至少不能是刚转来的第二个星期。
如果事情闹大了,却被学校轻拿轻放,后面的两年该怎么办?
想过自救,做过反抗,可面临的仍旧是越发暴力地击打。
从小到大,反抗总是带给他更大的黑暗。
绝无例外。
但,会不会因为是宋辙,有不一样的结局?
答案是未知的。
宋辙又能在他身上呆多久呢?
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
宋辙注意到自己萎靡的气势,眉头一皱。
但是还得先把眼前的情况应付过去。
“行,还麻烦你跑一趟。证明我拿到了,等会儿会去主治医生那儿,谢谢姜警官了。”
“应该的,如果有什么疑问,我的电话你是有的。”
说完,姜警官也没留多久,刚准备走,就听一个节奏欢快的小海豚儿歌在病房里响起。
他转身的动作顿了下,站在原处没动。
感觉到姜警官观察的视线,浓密的睫毛敛住‘俞白’眼底的神色。
铃声还在响。
在安静的病房中出现这种配乐,着实显得有些诡异。
宋辙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
他从裤子的侧兜里拿出手机,面容解锁后能看到上面标注。
——刘姨。
想到是之前在微信里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位联系人之一。
他的心沉了沉。
右滑,接通。
“喂。”
“俞白,你知道这次的事情,给你妈妈和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吗?如果不想让别人对你彻底失望,就要乖乖的,不要再惹麻烦,后天我会去医院里接替现在护工的位置。”
冷淡的声音却夹杂的全是指责,说完,就自动挂断电话。
急促的忙音从话筒中传出。
声音不大,但是在极其安静的病房中还是能听得清楚的,更何况是大家都刻意地控制着呼吸。
就,听起来非常窒息。
“艹?这谁啊?疯了吧是?是人该说的话吗?!”
姜警官掩住眸底的意外和深思,无声无息地离开病房。
而本该承受这通电话的人,脸色已然煞白一片,失去了原有的血色。
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俞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而距离大脑较远的手指却脱离了控制,在裤缝周围禁不住颤抖。
“乖乖的”、“惹麻烦”、“彻底失望”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循环往复,肆意嚎叫。
宋辙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后背的一小块位置传来。
他回头想骂人,却看到额头上冒着冷汗的自己,本就薄的嘴唇却发着抖,张张合合发出的声音让他听不清。
脖子扭的有点累。
更不爽的是,俞白的个子比自己要矮了少说10厘米,但是他又不想垫脚。
只退后一步,稍稍蹭到衣角后,宋辙才有些烦躁的偏头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你到底在说什么?”
宋辙等烦了。
下一秒却听见了后半段。
——“能不能,不要再做什么了?”
他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俞白。
关节“咔”的一声,将王珞吸引过来。
下一秒,气氛斗转,变得颇为剑拔弩张。
只见‘俞白’一把拽住宋辙的领口,声音颇为冷厉,一字一顿地问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卧槽??!干嘛……干嘛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王珞一脸懵逼。
他想上去拦架,但是两人贴的太紧……根本挤不进去。
当然,俩人也没一个鸟他的。
俞白感受到面前人犹如实质的怒气和压迫感,猛地攥紧裤缝,完全不敢直视宋辙的眼睛。
只佝偻着身体,垂着脑袋,眼睛紧紧闭着,用小小的声音说道:“那是是,是我的身体,你没没没……没有权利做违反,违反我意志的事情。”
“哈!”
病房里只剩‘俞白’怒气高扬的嗤笑声。
“真的是——”
只见‘俞白’说完这三个字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板凳。
“咣当”的巨大声响掩盖了他下面的字句,“无可救药!”
俞白缩着脖子,害怕怒火的降临。
姜警官贴合墙壁站着,听着里面闹翻天的动静,掩住眸底的神色,拿出手机。
嘟嘟几声,很快接通。
“俞白被校园欺凌这个案子,调查的再仔细点。”
说完,这次真的没再停留。
病房里的王珞则完全懵了。
这情况!这气氛!是他娘的啥跟啥啊!!!
他辙哥被这样下面子,还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脸都没血色了。
……靠?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他也不敢发表什么言论。
就怕俩人一起炮轰他,辙哥就已经很恐怖了……现在给自己找了个更恐怖的。
啧。
王珞直接退后三步。
这三步大的,直接到了‘宋辙’的病床旁边。
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了香蕉,剥开,看戏。
这可不容易。
也许,以后就没这机会了。
毕竟那都是自家关起门的事情了……
吃东西的声音还是挺明显的。
陈护工有些不忍直视地看了他一眼,她以为这个小伙子会去劝架,没想到直接坐在陪护的板凳上吃起来了。
看戏的意图过于直白。
宋辙偏头,携着怒火的视线直射王珞,“找骂呢?不会看眼色?”
“……艹?我没,惹你啊……”声音说到后面已经咽在嗓子里,哪敢再往外蹦一个字。
他看着手里吃了半根的香蕉,却没敢再发出声音。
陈护工眼看这不行,上前两步,想劝劝,但是也没听清两人吵架的缘由是什么。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劝。
“你们有什么不能摊开说,之前不是好好的。”
“就是,就是。”王珞说完,就逮住机会立马三口两口将那半根香蕉给吃完。
宋辙摁住自己的怒火。
“没事,不是吵架。”
王珞跟着在腹诽:那可不是,您这都快打起来了,我辙哥还不敢还手那种。
“那就行。”陈护工这样说着,还是上前将两人分开。
宋辙暗暗劝自己,如果动手,打的还是自己啊。
忍住,忍住。
还算顺从地后退半步,但再发声时,声音崩的就像是一张拉满弦的弓,“还有你,滚远点,我怕会忍不住对你动手。”
‘宋辙’也顺着陈护工的力道后退一步,贴在了墙面上。
王珞看着眼前这场大戏,咽了咽吐沫。
真他娘的辣。
原来辙哥喜欢这种口味的。
看着‘俞白’又把视线投在他身上,双手高举投降,转身不看。
然而却听到了出门的脚步声。
再回头却发现,辙哥不在病房里。
靠,真的滚出去了?!
眼珠子一转,反正辙哥不在,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王珞几步走到‘俞白’面前,算是拦住了去路,才开口铺垫着问道:“小白,你当时昏迷着被送进来,警察也算紧跟着就过来了,站在最前面的姜警官,见我辙哥多瞅了几眼就过来问话了,我想问,当时,警察问了一堆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好奇……额,就……你懂我想问什么吗?”
宋辙完全没明白他想问什么,也不想猜。
他把王珞一把推开,结果没推动,还让胆大的王珞顺势抓住了小臂。
挣了几下没弄掉。
对疼痛颇为敏感的身体让被钳制部位的疼痛直冲大脑。
痛感的突然而至和耐心的消失让宋辙此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陈护工觉得眼前的形式有点不对头。
她上前几步,就听到这个染着绿色寸头男生语气有些不好地说道:“走什么?”
王珞几乎被摁懵了。
半个身体贴在墙面上,后腿被抵着,挣也挣不开。
“……小,呸,白哥?轻点~”
宋辙看惯了他这幅打不过就立马滑跪的样子。
一打眼就知道他在装,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脱开身再和他打一架。
看了一圈,病房里没什么顺手的东西。
回神时和陈护工对上了视线,手下的动作渐松。
可给王珞抓住机会了,蓄力往后猛地一撞。
后脑勺在宋辙的眼中无限放大,在即时反应下偏头躲过。
下一秒,再次把王珞的头摁在墙上。
“卧……槽!”
宋辙不管王珞的痛吟。
但感受到从发缝中溢出的汗渍和油脂的触感还是让他松了手,转而拽着他的Polo衫领子,用力丢一边去。
脚尖一转,冲着病房里的厕所走。
王珞在地上着实是滑了一小段路,被‘俞白’这一系列动作搞得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懵了。
和他预测的有些不一样,而且……各种小动作和习惯真的是太像了。
就像刚刚的情景,简直像是早期和辙哥刚认识时被打的闪回合集。
他听了一会儿病房自带洗漱间里水流的声音,才从地上爬起来,听着里面水声渐消,他几步走上前,又把要出来的‘俞白’堵在了门口。
他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看‘俞白’,等到宋辙准备再使用武力让他边去的时候,他才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在辙哥身边满打满算也快两年了,休学也就仨月,还得算上一个月寒假,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宋辙闻言一怔。
感受水滴滑下指尖,也带走了他内心的躁意,反而升上来些许失控的不定感。
他绷住情绪,说道:“问你辙哥去。”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在面对未知或未下定论的事情而言,是永恒的真理。
王珞直接哽住。
这事,怎么可能问辙哥呢?
不用想都知道会回复啥——问俞白去!
……
这样一看,辙哥是不是有点水仙气质。
难道,他还自己找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但是得不到解答又有些抓心挠肝似的。
终究还是好奇心攻占了王珞所有的理智,又恰逢辙哥不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王珞舔着脸又上前一步,几乎在贴着‘俞白’站,看着他的眼睛,才再次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我不怕,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一定不外传。”
他说的每一个字带出的鼻息和吐气都近乎喷在了宋辙的……头上,少许砸在额头上,让他想打人的心越发强烈。
宋辙忍住烦躁,决定速战速决,毕竟他太了解王珞了。
他嗤笑一声,“我敢说,你真的敢听?”
这话听到王珞的耳朵里,反而让他浓烈的、不怕死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变得有些踌躇。
“是这样——”
宋辙刚说三个字就被冲上来的王珞捂住了嘴巴,嗯……手掌距离他的唇峰还得有几厘米。
不错,进步了。
揍还是有效果的。
还能治不了你。
宋辙上前一步,王珞就后退一步,直到两人都走出洗漱间。
而王珞走出去的姿势尤其狼狈。
“边儿去!”
嗯……王珞有乖乖让开。
陈护工噗嗤一笑,宋辙微微僵住身体,而王珞则从脖子红到脖子根。
他跟着宋辙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整个病房霎时间只剩下陈护士一个人。
索性已经中午了,也去食堂打包些孩子们喜欢吃的饭菜。
俞白怀着会被宋辙厌恶的心情和准备再回来时,病房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不得不说,更忐忑了。
就像是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审判也终究会到来。
而手拿审判权的这个人却出了病房就径直往护士台去,秉着一口被违抗郁气,偏要去把验伤这事儿办了。
颇有些叛逆。
宋辙拿出姜警官给他伤情检验单,道:“打扰一下,我该找那位医生进行伤情检查?”
“是你啊。胡主任之前就交代过,如果你拿着检验单就带你去他办公室。”
见宋辙似乎没想起来,又描述了大概形象,“啊,胡主任就是接诊你的那个医生,胖胖的那个,带着无框眼镜,但是说话声音很低沉的那位。”
宋辙有点没印象。
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跟着她身后,没走多久就到了主任办公室。
打开门就看到一位医生在伏案写着什么,开门的声音让他抬头。
看到‘俞白’,便放下手中的笔,抬手示意他坐下。
宋辙先将伤情检验单递过去,才坐下。
胡主任接过,确定好是派出所开具的证明之后,才放在一旁。
起身越过半个桌子,小力地拍了拍‘俞白’的肩膀,道:“很高兴能等到你的到来。你真的很勇敢,你未来一定是光明而充满希望的,别怕,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这话说完,在宋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退回了原位。
将手边的平板,调出他的病例和各种片子,示意他看眼前的屏幕,说道:“是这样,当时你被送进来时,体表基本上都是卷打脚踢所致的体表软组织多处青紫和擦挫伤。就是这些,能看清吗?”
宋辙看着屏幕里多张图片中,身体青青紫紫的一片。
藏在校服之下的密集伤口遍布还有肚子、腰腹、臀部、大腿、小腿……
再联想到废物本人说的——“能不能,不要再做什么了”、“是我的身体,你没有权利做违反,违反我意志的事情。”这些不敢反抗的废物理论,着实让他更加火冒三丈。
胡主任见他的表情有些紧绷,安抚道:“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就很棒,已经踏上了为自己维权的第一步。现在距离你被送进来马上两天了,身上是否存在什么突发性疼痛吗?”
宋辙的思绪被打乱,印象中好像还真没什么突发性疼痛,只道:“就是后背和小腹多处疼痛,甚至伤口还在肿胀发紫。”
“你掀开我看一下。”
宋辙依言照做。
病服之下被残暴殴打下的伤口,裸|露在观片灯的刺白的灯光之下。
胡主任将一次性医用橡胶手套戴好,下位,在‘俞白’多处伤口按压了几下,问道:“这儿疼吗?”
“不疼。”
接着,他施加了些许力气,又问道:“跟之前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
“没有。”
又按压了几处。
“这儿呢?跟之前的疼有什么区别吗?”
……
会诊了一会儿,胡主任才坐回原位解释道:“这样主要是想看看是否存在外伤导致中枢或者周围神经的损伤,这是必须考虑到的,因为这种可能是因为会导致后期可能遗留相应肢体肌力下降情况的发生。”
太多的医学专用名词,但是也能听得大差不差。
宋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正因为如此,虽然你昨天被送进来时,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诊断,但是医学影像片、X片、CT还是再去做一下,另外再跟着项护士去做几项其他的检查,项护士会直接带你过去。”
“好。”
“做完拿到相关报告后,再过来,我会把伤情写在检验单上。”
宋辙听着“几项”这个不明确的量词,就知道接下来够呛。
跟着项护士跑了好几层楼,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检查。
“那些报告,下午五点那片会出,再来拿,先回病房休息吧。”
说完,项护士要走来着,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对了。你当时被送来时,身上各部位的伤已经用比较专业的相机照下来留存了,原件在胡主任那里,你要是急需,可以现在去拿。”
“不用了,回来顺带拿就行。”
宋辙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谢谢啊。”
项护士轻笑一声,向前一步,微微垫起脚尖,摸了摸‘俞白’的发顶,温柔道:“不客气呀。”
感受到手下僵住的身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早看你的卷毛就特别想摸摸了,哈哈,加油啊!”
宋辙定了几秒,还没等他抬手,头上的重量就已经消失了。
再抬头,就只看到项护士朝着护士站走过去的背影。
再次进到病房的时候,满是食物的香气。
走近了,才发现有些不对头,进来也有一分钟了,但是病房里半点人气都没有。
而两个床头柜被并在一起的桌面上,堆满了从医院食堂打包来的菜和米饭。
汤碗里的汤,好像因为放的时间有些久,上面静了一层薄薄的油汤。
而菜品素菜居多,也易克化。
少量掺杂着些把子肉、肉丸之类的基本放在另一侧。
刚想转身回病床,就听见门口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
“护士,人还没回来吗?我们下去一圈没找着!”
“是俞白是吧?还不清楚,你们可以去看一下。”
“回来了,我刚带他去做检查了。”
话音落地,宋辙就听见一堆急匆匆的脚步越发声大,先进病房的是额头布满汗渍的陈护工,她快步走过来,拉着他上下看了看,才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别人的体温顺着薄薄的一层病服,由大脑神经快速传递到宋辙全身各处。
能活动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全活了过来。
宋辙立即抬手轻钳住陈护士的手肘,拿掉。
陈护工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呀,哝看俺,忘了哝不喜欢别人碰哝了,对不起昂。”
“快坐过来,吃饭,菜买了好一会儿了,这俩孩子也累了。”
宋辙看她话说的急,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
他想问什么,刚想开口,就听王珞语气很冲地大声嚷嚷道:“大老爷们的!碰两下能掉块肉吗?!懂不懂得尊老爱幼?”
“还有,出门不知道说一声啊,陈姨见你出去老不回,急的满头都是汗,我还有辙哥也帮忙把这一层的每个病房都看了一圈,护士站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甚至楼下小花园都没看到你!刚刚还商量,要是还不回,就要调监控找你丫的!”
他说完,发现始作俑者却没什么回应。
火气更加上头,直接冲过去,想把不懂事的‘俞白’摁到墙上,却被反制住,停在半步开外。
“你什么意思?”
“都是十六七岁的人了,丢什么丢,没有电话吗?再说你动动脑子,我拿着伤情检验单出去的,你觉得我能去哪儿?动动脑子,OK?”
站在门口还没进来的俞白安静地听完了宋辙说的这些话,预料到判词过后可能发生的后果,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不知道是不是结果实在是难以承受,他竟然从门口走了进来,走到宋辙的面前,看着熟悉的面孔,却不再熟悉的一切,点点的愤怒和滔天的委屈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凭什么,决定这些?”
“你凭什么,要这样做?你以为你是谁?”
宋辙看着他眸底的炎炎火焰,竟然觉得有些顺眼起来,上前半步,侧身在他耳畔说道:“我想,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我有权利去支配,对吗?”
因为身高原因,宋辙说话带出的气息径直打到他颈间。
俞白想躲开,人却被句中的四个我,四个重音,一个反问,压得站定在原地。
沸腾的愤怒瞬间被浇熄。
此刻他才有真实感
—— 现在掌控这具身体意志的人不是他。
是宋辙。
还没等他被无力的情绪掌控,就觉得整个人被拽向前。
身体猛然而来的失控让他不由得后仰,却被宋辙捏着后勃颈给摁了回来。
病房内先后传来抽气声,随之俞白的下巴传来巨痛,他下意识地将痛呼闷在嗓间。
宋辙看着俞白顶着他的脸做出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火气就直往头顶窜,“哑巴了?刚刚不是挺能的吗?”
本被扑灭的余灰随着下巴的痛感不断加强,翻腾,俞白偏头挣开钳制,咬牙道:“我说,你凭什么肆意妄为!”
宋辙的视线落在指尖,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对方肌肤上温柔的触感,脸上情绪难明,半晌才哼出一声:“呵。”
嗓音很轻,俞白却能感觉得到,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退步。
两年前的那件事,他没有勇气再经受一次了。
慌乱的视线漂移间,他对上了王珞怔怔的眼神,心头一紧。
复杂情绪冲淡了他对周围的感知,以至于完全没顾上此刻还有外人在场。
他定了定神,开口:“你,先出去待会儿。”
王珞秒懂:“辙哥,我想起来有东西没买,我先出去一趟。”
刚走两步,就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出去干什么,呆着。”
懒洋洋的腔调,沉沉地砸下来,竟是让脚步一顿。
王珞停下后才反应过来,说这话的是俞白。
联想到方才亲眼目睹的那一幕,脑子里陡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看法:俞白和他辙哥性格怎么像互换了一样,该说果然夫妻相这玩意儿是真实存在的吗?
随即他就收回了发散的思维,夫妻吵架,他在这儿待着,多少不太合适。
俞白,对不住了。
王珞冲着‘俞白’歉意地一抱拳,拉开门,脚底抹了油一般冲了出去。
宋辙眼睁睁地看着他像兔子一样嗖得一下蹿了出去,门外的陈护工甚至贴心地关好了门,舌尖抵着后齿半晌,竟是被气笑了。
“有意思。”
俞白咽了一下口水,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要说的话,再看了一眼,病房外也没有谁在偷听。
他避开宋辙几乎要将人灼伤的视线,道:“其他事情都行,唯独这件事不行。”
刚有些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宋辙的话音几乎算得上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件事?什么事?为自己找个场子不行?其他事情都行?那我去把那些人打到退学,行不行?”
俞白后背倏然一凉。
他惶然睁眼,却没有在对方的眼里看见半点玩笑一类的情绪。
狠戾与怒意交杂里,他再一次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即便身在他的身体里,也仍旧是那只,让人闻风丧胆的狼。
他闭了闭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赞同宋辙的思想。
无论是百度,还是搜狗,所有有名或无名的浏览器里,打出“怎么应对校园霸凌”的问题后,得到的答案,都是告诉家长,或告诉老师,再偏激一点,就是将事情闹到明面,甚至,报警。
这是应对这个问题里,最为标准的书面答案。
可现实,从来与理论相差万里。
那些标准答案,他两年前就试过。
母亲强势地介入,让欺负他的人被退学,班主任因为不作为而被学校撤职。
结果是好的,短期确实是。
可后来……
一进教室,本来人声鼎沸的教室就会突然寂静。
只是想问个问题,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所有的老师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忙碌。
就连他的母亲,在他诉说这些无言的孤立后,也只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你太敏感了吧”。
还有座位上被不知名人塞进的垃圾,丢进水池里的课本,午觉醒后画满脸的图案……
明明是身处阳光之下,为什么却会遍体生寒呢?
俞白想不通,但他自此明白,不反抗,不过是在黑夜里走得跌跌撞撞,最差不过鼻青脸肿。
可若强行点燃那把火,迎来的或许不是光明,而是黑暗里潜伏的其他生物。
那些生物,比黑暗本身,更加可怕。
他猛地闭眼,将那些过去压在心底腐烂。
再一次固执地,坚定地开口:“这件事,不行。”
宋辙被俞白不容辩驳的语气惊到,抬眼间却望入一片摇摇欲坠的神色之中。
如此矛盾的情绪,难得让他怔愣了一下,语气稍有放缓,“到底,因为什么不行?”
“我,我被……欺凌……这件事闹大不行。”
说完,俞白避开宋辙的视线。
“再说一遍。”
俞白感受到了宋辙平静话音之下藏着的极致怒意。
但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更加糟糕的结果,不会再有别的了。
忍一忍,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大学,海阔天空,就好了。
低垂的眉眼让宋辙看不到他眼底翻腾的情绪,也感受不到他内心的纠结,唯一能明白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连块烂泥都不如。
按他的性格,他此刻应该转身就走,扶不起来的烂泥就不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辙还是最后问了一句,“我来做,不要你做任何事情,就能让欺凌你的人得到惩罚。你,也不愿意吗?”
话音落地,就听到了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宋辙这次彻底看清了他眼底的坚持,不由得嗤笑,“我还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无可救药的胆小鬼。”
俞白满心委屈在肚子里,说不出来。
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
但宋辙已经不想听了,他嫌恶地偏过头:“跟你这种烂泥说话,我都嫌恶心。”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俞白崩到极致的神经,委屈和怒火交织的情绪燃尽了他的理智。
他大步上前,一把拽住眼前人的衣领,“你是谁!你了解我吗,凭什么这么说我?!”
宋辙想把衣领拿下来,一下子竟没拽下来,额角因怒气也崩出一条青筋,“让我了解你,你配吗?我凭什么要去了解一滩烂泥有多恶心?!”
俞白随着情绪的全面溃败,言语和神情变得越发激动,“口口声声烂泥,你又能好到哪去?!”
“你真的以为大家把你当作十三中的一哥吗?私底下都叫你十三中的败类,一个败类有什么资格嫌我恶心?!”
宋辙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钳住他的手腕,猛地拉开,“滚,别他妈在我面前发疯。”
俞白却再次缠了上去,反手将他拽了回来,逼到墙角,“发疯?我是被你逼疯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你有问过我吗?我需要吗?!还是你觉得全世界皆你妈,什么都得按你的想法来?!”
宋辙本来不想跟疯子计较,但是这句话真的惹怒他了,“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这样!我没有义务听你的!也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必须得做什么!我不是你妈!”
宋辙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彻底炸了,反手一把扯过俞白的领子摁在墙上,右手举起。
俞白却迎上去,大声道:“你打啊!有本事就打死我,除了动手!你还会什么?!废物!只会用拳头解决事情的废物!”
宋辙的拳头捏到指骨都泛白,俞白却仍旧不管不顾继续发泄自己的情绪,“打啊,你有本事朝这儿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宋辙瞪着眼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拳头捏到手腕都在抖,却怎么都没法真的打下去。
“你也有不敢的时候啊?”俞白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情绪一崩便再无可收拾,“说的那么好听,到自己头上不还是不敢?说我胆小鬼,你才是最大的胆小鬼!”
宋辙咬紧了后槽牙,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将拳头砸下去。
可……
俞白说错了吗?
如果他不是胆小鬼,那些事,又怎么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僵持了半晌,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拽着的衣领,浑身的力气也像是突然卸下了一般:“要不是你占着我的身体,你以为我愿意管这破事吗?”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换了身体,他一辈子,也不会和这样烂到泥底的人有接触。
他嫌晦气。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却从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露了出来。
俞白看懂了,他死死咬着牙根:“我是胆小鬼,我是烂泥,我是无可救药的废物!行了吧?!你说的我都承认!既然我这么烂,那清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
他盯着宋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不,要,手,贱。”
宋辙眼神似刀,盯得俞白不由得心底发慌。
就在他以为会被揍的时候,宋辙动了,但也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和他擦身而过,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十分平静,“少说了一点,你不止是个懦弱到揍死都不知道的反抗的胆小鬼,你还是个不识好歹的自私鬼。”
说完,他大步离开,病房门因剧烈闭合发出“砰”的一声。
俞白静静站在原地。
说不出来的委屈与悲戚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下一秒,呼吸也变得不畅。
他扶着床边的木柜慢慢地蹭到了床上,窒息的感觉并未缓和半分,大口呼吸下,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喉管,割得每处都疼痛难忍。
疼痛裹挟着俞白的每根神经,他闭上眼,蜷缩在床上,迷蒙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季——
他被什么人大力扯进了学校废弃的仓库中,无论怎样用力挣扎,都被看不清脸的人死死压制,丝毫不能动弹半分。
“怎么,觉得我们退学之后,你就能安然无恙了?”
说话间,那人将手表褪下,环在指骨之上,携着风猛地砸向他的肚子。
猛烈的疼痛从拳头那处快速扩散至全身。
俞白佝偻起腰背,本能地想要避开,却被扯着头发拖了回来,猛地砸向地面。
头骨与坚硬地面相撞,磕的眼前发黑。
“哥几个把你当朋友,什么事都想着你带着你,对你这么好,你却恩将仇报?”
俞白听着他颠倒是非的话,忍着疼痛,颤声道:“每,每天抢劫我,我我我的,的钱,被被,被当成沙包,被多人围围围殴的那种朋友吗?”
“死结巴!抢钱?!开什么玩笑,你家那么有钱,我们只是好心帮你用点你花不完的钱,朋友之间,谈什么抢?我们只是好心帮你花!”
“围殴就更别提了,那只是帮你锻炼身体,瞧,现在就算是这样打你,你都能有力气跟我呛声了!”
说着,蓄力猛地朝着俞白的腹部踢了上去。
“痛吗?我们被你背叛,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也那么难受。”
“这也就罢了,不就是道个歉吗?你事后给哥几个磕回来就行,结果你竟然还敢用家里的权利逼我们退学,还他妈的找人照我们,然后发到网上任人人肉?!”
语气渐急,行为再无顾忌,拳拳打到脸上、身上各处。
极致的疼痛席卷全身。
俞白的每一次躲避和反抗都带来更用力的踢打。
就在他快要疼到昏厥的时候,蹲在他面前的人用力薅起他的早已湿透的头发,狠声道:“哟哟哟,瞧你这眼神,看来还是没把你打服,之前就是给你留有余地,不断地给你机会,让你觉得咱还能做朋友。现在,惯的你摸不着边了,是不是觉得反抗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哥几个今天给你上一课。”
“好学生,你一定听过《未成年人保护法》吧?”
说着,他从身侧抽出一把水果刀。
“多少周岁来着?14。”
那人眼底被逼到绝处的疯狂,击碎了俞白心底的幻想,只剩下可能会死在这的恐慌。
他疯狂后退,可是被卡扣束线绳捆住的手脚,无法快速闪开,只能左右蠕动。
“给我摁住!”
跟着来人来的几个朋友被他拿出的刀吓了一跳。
他们确实心里也憋气,但是胆子没大到敢持刀伤人的地步。
几人对视一眼,黄毛寸头男孩上前,试探性地隔开躺在地上的俞白和刀的距离,眼神一转,说道:“哥!哥!咱反正被退学了,无处可去,就天天跟他,缠着他,让他一辈子都过不好,活在被我们笼罩的恐惧里,咱不至于搭上自己!”
“这小子胆子大得很,他家势力,报警找人弄我们轻而易举,现在我就要把火发出来!就算我杀了他,也不负任何刑事责任!”
“哥,哥,我有个法子,不是怕他说出去吗?那我们就让他没法说!”
说着那个寸头小弟拿出手机,对准俞白,“给我扒了!”
俞白的身体被按住,衣服因强力从身上慢慢褪去。
“滚——滚啊!放开我!”
为首的人看到了俞白终于崩溃,哈哈大笑,“你不是挺能的吗?忘了你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最在乎面子了,如果一天之内我们的各种人肉消息没有在网上消失,那么,你的照片就会出现在各种平台。”
“我说到做到。”
就在他们要扒到最关键地方的时候,俞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断了束线绳。
血液顺着手腕蜿蜒向下,滴答滴答地留在地面上。
他颤颤巍巍起身,狠声道:“只要你敢发,你们的父母,你们的亲戚,你们,我保证,只要还活在A市,绝对,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中!”
为首男孩嗤笑不已,一步上前,拽住他的头发,抽刀就捅。
腹部的疼痛从伤口处四散爆发。
俞白看着留在外面的刀柄,怔在原地。
“杀!杀人了!”
男孩们四散而逃,乱作一团。
俞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你,你真的敢……”
男孩看着手上的鲜血,嗤笑道:“我怎么不敢?你都要弄我家人了?我干嘛还让你活着?你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毕竟我未满十四岁,杀人也不犯法!”
说着,再次朝着俞白早已脱力的身体捅了一刀,声音咬碎在唇间,透着压抑到极点的疯狂,“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反抗,我们迟早会腻,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会放过你,甚至我们还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再一起去交新的朋友!是你,是你自己搞砸了这一切!你反抗什么!反抗地那么不留余地干什么!”
怒吼在耳边回荡,意识跌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俞白不由得反问自己:反抗带来的是不是都是更加绝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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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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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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