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老师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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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雪意沉默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硬物的冰冷触感。
“当然，我没有任何资格干涉您的选择。”
凯恩摊手，深深呼了口气，尽力对梁雪意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您的病情还没有完全痊愈，我……你还太年轻，我不想让你后悔。”
他话音未落，梁雪意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朝凯恩勾了勾唇角，低声说句"抱歉"，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朝远处方垂野走去。
方垂野蹲在苏溪面前，正压低声音和她沟通着些什么。
梁雪意看着某人与他胯骨齐肩的宽阔脊背，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劣往他屁股上粗暴踹了一脚。
“嘶——”
阶级精英终于鲜少的在人前失了态，捂着屁股朝梁雪意投来怒瞪一眼，他这才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如释重负地抱臂笑了起来。
“谈话不如意？”
方垂野好像那未卜先知的女巫，梁雪意尚未开口，他仅凭对方眉间隆起的褶皱就轻易判断出究竟出了什么事。
梁雪意问铃兰要了根皮筋，束起自己惹眼的火红长发，这才冷冷瞥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不情不愿的轻嗤。
“叫凯恩回去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
“他不适合做这些事，‘阿勒’的问题只会比我想得更棘手。另外叫他交代柳炎，遇到任何问题及时联系。”
“……你呢？”
方垂野此时终于站起身。他眼底微妙的笑意令梁雪意莫名有些不爽，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看穿了似的。他摸了摸脖颈处的冰冷硬块，还是强压着性子解释道：
"我和铃兰回学校，混进教廷，你不需要关心太多。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自己回锈带。"
方垂野没说话。他只是浅浅抽了口气，滚烫指节突然覆上梁雪意的手背，借了个巧劲，亲昵又冒昧地与他四目相对。
梁雪意悚然发怔，尚未来得及反应，左手无名指突然感到一阵发凉。
他猛地低头一看，是个毫无修饰的朴素银圈。
“临时终端，方便联系。”
方垂野神色不变，动作娴熟地挽起他耳边一缕碎发，仿佛寻常小夫妻眉眼相抵的说着些体己话，眼神堪称深情款款，不仅成功电到了梁雪意，甚至令旁边两个未经世事的电灯泡也水灵灵的光芒万丈了起来。
“……大可不必。”
梁雪意恶寒撒手，十分不理解曾经刀刃相见的宿敌为何被岁月蹉跎成了这副模样。
他僵着脸朝铃兰摆手，两人快步消失在了巷角的黑暗里。上校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挺直脊梁，此时此刻却透露着股狼狈逃窜的意味。
“至于我们呢，”
苏溪闻言，顺着哑光皮鞋抬眼看去。只见男人看着梁雪意不断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灰眸闪烁，侧面轮廓在光线里呈现出一种刀锋般不近人情的非人感：
“和新交的朋友回家做做客，实属正常，对吧？”
诺亚附校，洁白肃穆的穹顶与校外的破败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光洁如镜的地板反射着刺目冷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电子元件特有的金属味。
铃兰站在走廊的人流里，目光看向墙上充满未来感的神经回路图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表冰凉粗糙的金属层。
来医务室做资质选拔的人不算少，世上总有满怀期待的热血少年们幻想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但能被选上和下定决心做义体移植的，就鲜有见闻了。
低廉的价格是悬在崖上的甜美诱饵，没人愿意往后余生都承受义体畸变带来的恐惧。
据新一版"青年报"统计，今年接受移植的群体中，畸变率高达百分之三十。
这代表着每十位接受移植的公民中，就有三位注定会在某天产生变异，连带着家人被彻底清除。
“准备好了吗？”
助听器中，梁雪意再次对铃兰发起了谈话。
她混迹在衣着光鲜的优等生中，破旧衣物和怯懦神情引来了不少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我要是活着从里面出来，你得包一年的零食。”
铃兰沐浴着各色目光，轻声回应，声音被周遭的吵杂尽数吞没。她缓缓戴上了宽大的灰色兜帽。透明薄荷糖在唇齿间流转，带来涌向四肢百骸的清苦甜意。
“嘎吱”
测试仪的幽蓝光芒扫过前面学生，队伍缓慢向前走去。
冰冷电子音播报出一串串数据，身穿白袍的教徒在门口记录着数据。听到动静，朝铃兰投来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缓慢一瞥。
轮到铃兰时，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长睫扑闪着，脸色有些发白。
就在这时，房间里一个身影犹豫着靠近了门口，是德利安。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铃兰，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别紧张。”德利安的声音不大，“放松精神，仪器的敏感度很高，主要是检测原声精神力的纯净度和共鸣性。”
他看似在对所有等待测试的人说，眼神却若有若无地落在铃兰身上，同时向负责记录的神教人员微微点头示意：
“这位同学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感知力似乎不错。”
这番看似公允的提示，加上他助手身份的些许影响力，让早已麻木的神教人员多看了铃兰一眼，记录的动作稍缓。
少女腕表里的电子宠物懒懒伸了个腰，闻言晃着猫尾巴，红色豆豆眼趴在屏幕上投来好奇的一瞥。
“你过来。”
教徒朝铃兰招手，指着室内更加庞大又精良的冰冷仪器说：
“门口的仪器太粗糙，对于有潜力的学生来说就是浪费时间。你站到检测区，我给你用详细数据测一下。”
“……谢谢。”
铃兰朝德利安微微点头，细声细气地道完谢，随后就缓慢站上了室内检测区。
没有人看到，电子屏里的宠物猫咪悄悄化作一条纤细数据流，如同无形而柔软的屏障，悄然笼罩了铃兰。
梁雪意正在利用自己的能力，巧妙模拟着诺亚教廷最渴望看到的"优质能力"波动。
他完美避开了机器与深渊之网连接的特定信号，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甚至利用了德利安带来的那一点额外"关注"作掩护。
片刻后，仪器绿灯平稳亮起，发出悦耳的通过提示音。
“适配性优良，无排异反应，原生精神力纯净度：高。”
听到仪器播报的瞬间，周围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陷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氛围里。
就连负责测试的神教人员，都罕见的怔愣了那么一瞬间，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
“迄今为止第一个！第一个达到水平线以上的学生！！！”
他热切的看着铃兰，整个人的态度在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恭喜你，孩子，你获得了亲近'神谕'，奉献光热的宝贵资格。”
男人脸上的褶皱被甜腻笑容挤在了一起，怕吓着铃兰般，故作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力气之大仿佛她是某种流落在外价值连城的名贵珍宝。
铃兰闻言怯生生点头，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电子腕表，耳根因措不及防的成为焦点而微微发着红。
门外瞬间炸开锅，学生们各色复杂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掺杂着些许愤愤不平的低语声：
“怎么回事？”
“她通过了？！”
“凭什么？我为了这次的机会甚至……甚至……”
反驳声最大的学生眼圈发着红，脸庞因不可置信而扭曲成狰狞的神态，被负责人狠狠瞪了一眼后，很快就噤若寒蝉。
铃兰被人引导着站到了通过者的区域，至今为止，这寂寥无人的区域终于迎来了它唯一的访客。
她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余光瞥到人群里熟悉的身影，微微歪了歪头。
两人隔着仪器对视，在瘦小的眼镜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铃兰勾起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漂亮微笑，朝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在梁雪意的精准操控下，铃兰将以"优秀生"的身份，被送入诺亚教廷内部，直抵"阿诺"中心，成为梁雪意嵌入诺亚的一步活棋。
而在检测室外部，课堂依旧在进行。
讲台上，一位戴着单边眼镜的教师正在讲授科学课。
他嘶哑的嗓音仿佛机械铁锈时发出的吱呀响声，令学生们情不自禁的昏昏欲睡了起来。
窗外微风静静拂过，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气沉沉的课堂突然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学生们变得生动了起来。
老师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瞬间扭曲，凝固在一种极致的，近乎狂喜的愉悦和恐惧交杂的状态。
瞳孔急剧放大，喉头收缩，在肌肉的钳制里艰难发出某种毫无意义的"喝喝"声。
紧接着，在学生们哗然的目光里，毫无征兆地，他直挺挺朝后倒去。
“咚”
地板发出与重物碰撞而产生的摩擦声，单边镜片四分五裂，残骸直直插入教师眼底，顺着眼窝淌下片片暗红水痕。
教室里死寂了一瞬间，落针可闻，随即迅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
检测室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吸引了注意力。
铃兰骤然抬首，听着助听器里梁雪意冷静的询问，将指节掩在唇边悄声道：
“我去问德利安。”
说罢，趁着负责人安抚学生的时间，迅速溜到门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尚未行动，措不及防腕上一紧。
反倒是德利安艰难从人流里挤回了检测室，看到门口探头观察的铃兰，神情严肃的把她拖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
铃兰直直盯着对方深蓝色的眼眸，压低声音问道。
“……”
德利安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动着，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你已经通过测试了，学校里的事情从此以后和你再无半点瓜葛。别多事，回去。”
他动作强硬地将少女推回等待区，胸腔里深深呼出一口滚烫热气。
“好像是有老师死了。”
片刻后，德利安似乎终于缓过来了，这才盯着不远处的教廷背影，压低声音解释道。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