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枪口和祝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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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千跃到底只有十六七岁，常年养尊处优，吸毒也吸得手脚发软，被方一策这么一吓，立即就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两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已经融到了一起。
影子里，冷冰冰的枪口再往他太阳穴上顶了顶。
“你……你怎么……”这下，终于轮到孙千跃语带哭腔。
方一策一手撑在轮椅上，一手拿着枪。他站得有些不稳，仿佛搭在扳机上的食指随时会按下去，“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站不起来？只会躲在那群人身后自怨自艾？刚才看见我哭，你很高兴？”
温热的吐息吹过耳边，却让孙千跃的小臂瞬间起了一层层小疙瘩，“你……不要胡来……”
“金盛、马振，甚至连孙继伯都栽在了我手里，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别胡来呢？刚才用枪指着我不是笑得很开心？”方一策勾起嘴角，抬眸看了眼走过来的人，“做个交易吧，孙千跃。”
“……什么？”
“你乖乖去死，我就告诉你……”
“方方，文明用语。”旁边的谢家淇笑着打断他。
“知道了。”方一策抬头，视线却停在他身后那群举着枪的警察。
吕中宇大吼一声，“方一策！放下枪！”
“吕警官——”方一策打了个悠长的哈欠，手却没有任何挪动的意思，“我说完就还你。”
吕中宇皱眉，“先放下枪，我不想……”
“等他说完！”谢家淇回头一瞪！
“……你也醒一醒！”吕中宇咬牙。这两个人真是疯子！虽然他知道方一策不会开枪，可其他人不一定知道！如果在这里误伤方一策，他还得想办法对付谢家淇！
他真是倒了大霉，才会遇到他们俩。还写什么立功感言，他得先准备检讨书才是！
“脚疼，过来一下。”方一策淡淡开口。
“来咯。”谢家淇小跑过去。
孙千跃眼里涌上泪水，“方一策，你不要太过分。”
方一策在谢家淇的搀扶下，施施然坐回轮椅上。他枪口依然片刻不离地对着孙千跃，“我怎么过分？有比你把我害成这样过分？”
孙千跃大喊，“这都是你的报……呃！”
一只手悄悄潜来，又迅速钳住了他的咽喉。
那手上三枚戒指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却阴森得令人胆寒。
谢家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弯腰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别喊太大声，小心走火。”
孙千跃顿时哆嗦得更加厉害，下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一片，还在往地上滴水。
“方！一！策！”吕中宇受不了了。这两个人怎么会恶劣到这个份上？！如果他们再不收手，警方真的会……
“别喊了，还你就是。”
他愣了一瞬，就看见方一策手腕一动。
咔哒咔哒。
一把手枪突破重重石头沙砾的障碍，停在了他脚边。
那边，方一策改单手托腮，满脸泪痕却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而谢家淇笑意盈盈，站在一脸惊恐的孙千跃身后，单手掐住他的脖子。
……到底谁才是反派。
孙千跃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他被掐得难受，泪水也模糊了他的视线，根本说不出话来。
方一策看了他一会，摆摆手，“松开吧。”
谢家淇依言照做。
孙千跃扶着胸口拼命咳嗽。
吕中宇和警察们立即冲了上来，团团围住他们。
方一策却视若无睹似的，由着谢家淇给自己擦眼泪，“孙千跃，继续聊我们的交易吧。”
“我和你……咳咳……有什么……好聊的……”孙千跃一边咳嗽一边瞪他。
“你让我上来和你聊聊，我来了。你总得也听我说几句。”
“……你想说什么？”
“说说你有多蠢，孙千跃。”
吕中宇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警察。
孙千跃用力一捶轮椅扶手，“你什么……意思！”他嗓子还是很哑，连吼声也没什么威慑力。
方一策双手抱胸，“你说我爸闯红灯是为了赶去看我拍毕业照？”
孙千跃费力地从喉咙里掐出来一个“嗯”。
“那个贱人骗了你。”方一策嘴角勾出一丝讥讽的笑，“他死的时候，我才大三。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不、不可能！”孙千跃猛地一愣，说出的话也有些破音。
“所以啊……”方一策缓缓前倾身子，和他越来越近，“如果你不信他，就不会惹到我，更不会像这样栽在我手里。害了你的是你自己，孙千跃。”
孙千跃脸上血色尽失，显得他更加了无生气，“不可能的……骗我的是你！”
“活这么大人了，先长长脑子吧！”
“你这……”
谢家淇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方一策挥手让他松开。
孙千跃立即续上刚才的话，“你这……呜呜——”他又被掐住了脖子。
谢家淇手底加了一点劲，“他只是吓吓你，我不一定哈，注意你的用词。”
孙千跃眼泪立即又上来了，不住点头。
谢家淇终于松开。
孙千跃颓然坐着，眼里闪着泪水，以及不甘的光。
方一策淡淡摇头叹气，“所以就说你很蠢啊。”
“……你！”孙千跃又想喊，却因为脖子前方的手指而缩了回去，“现在你赢了，你还想怎么样？！”
“如果我告诉你……”方一策再倾身过去，“我跳过一级，那天真的是我拍毕业照的日子呢？”
“什……方一策！”孙千跃怒吼，伸手要抓住他，“你说清楚！”
“你尽管去猜答案吧，孙千跃。”在警察冲过来的前一刻，方一策淡淡扔下这句话。
“你给我说清楚！”孙千跃吼得要把嗓子撕开那么用力，手腕被拷住时，他还挣扎着企图要去拉住方一策。
方一策静静地看着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原本以为的释然、痛快、解脱，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
只有虚无。
虚无得十分荒谬。
他把仇恨留在了孙千跃心里，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真的需要这个答案吗。
方一策第一次产生了这种疑问。
他缓缓抬头。
夜空被周围的高楼大厦夹住，只露出小小一片。那上边依然没有星星，却被路灯照得有些发灰。
他眼珠子飘了飘，正好对上了谢家淇看过来的目光。
依然是那么温柔，缱绻，以及毫不掩饰的爱意。
方一策眨一下眼。
谢家淇眉眼弯了弯。
方一策冷静地收回视线，心跳却不适时地加速起来。
耳边回荡着孙千跃的叫喊声，以及徐徐风声。
他心跳越来越快了，像个和心上人在人群中无意间对视了一眼的纯情男孩。
可他哪有那么纯情，直接伸手讨谢家淇抱，然后蹭着他的脖子，不顾吕中宇阻拦径自坐电梯下楼了。
出租车快速掠过热闹的街道。
五颜六色的霓虹彩灯透过车窗扫进来，短暂照亮了在后排座椅上的方一策。
他静得似是睡了，可双眼依然睁着。琥珀色的眼瞳里映着谢家淇手上的手链、戒指，心里在悄悄盘算着其他事。
冷静和嚣张都是留给外人的，一旦回到私人空间，他就又变回了那个喜欢靠在谢家淇身上打瞌睡的方方。
谢家淇也喜欢被他靠着。
车子很快抵达公寓大门外。
谢家淇当着司机和路人的面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直到回房，才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到床上。
“我去倒水，等我一下。”他拍了拍方一策的脑袋，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被人抓住了衣角。
他只好再弯腰下去，“三十秒？”
方一策摇头。
“十秒？”
方一策还是摇头。
“不让我走？”
“抱着我去。”方一策手脚并用地勒了上来。
说实话，谢家淇体力再足，也禁不住这几天的抱来抱去。
更何况他们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所以方一策这么不给面子地一勒，他不仅没把人抬起来，还顺着地心引力又摔了回去。
他脑袋磕在了方一策的肋骨上。他哎哟哎哟地揉额头，方一策皱着眉揉肚子。
谢家淇也帮他揉。
方一策用手背一下一下地蹭他的脸颊。
过了一会，谢家淇突然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裤子钻进被子，“不走了。”
方一策调整姿势拱到他肩窝，“你还没洗澡。”
“你也没换衣服。”谢家淇轻轻一笑。
“好脏。”
“明天我把床单都换一遍。”
“枕头也要换。”
“顺便洗一洗谢家倩。”
“它多久没洗澡了？”
“两个月？”
“……明天大扫除吧。”
“到处都是猫毛，谁掉的谁扫。”
“家倩会用扫地机器人？”
“可能，它还会发朋友圈。”
“它发了什么？”
“它说它喜欢剧院那只小黑猫，但是不想谈异地恋。”
“给它俩搭一条鹊桥。”
“喜鹊估计托不住，得找大雁。”
“……”
他俩抱在一起东拉西扯地聊了很多，话题很杂很怪，也没有任何逻辑。如果把这些全都记录下来，方一策肯定会黑着脸骂全是废话，谢家淇则再凑过来拉着他聊起下一轮的闲天。
或许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漫无目的地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但他们凑巧都不觉得对方奇怪。
过了一会儿，说话声渐渐小了。
最后变成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浅浅的，轻轻的。
后来小猫悄咪咪地顶开了没锁的房门，溜进来跳到床上趴着。没多久后，还打起了呼噜。
不知过了多久，方一策的嘴巴动了动，“谢家淇。”
他说得很小声，也没睁眼，根本没打算能听见回应。可谢家淇还是下一秒就搂紧了他，用脸颊蹭他的发旋，“我在的。”
“你不找我要你的答案吗？”方一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用了。”谢家淇拍拍他的背。
“不想听了？”
“只要你人在这，我别无所求。”
“……这句是不是说过了。”方一策失笑。
“那我换一句。”谢家淇也笑起来。
“什么？”方一策微微仰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黑暗中撞到一起，然后是嘴唇。
舌头们也才几个小时没见，就瞬间久别重逢似的亲昵起来。谢家淇十分乖巧，配合着方一策的节奏来回逗弄嬉戏。
可他知道谢家淇是故意的，因为下一秒……
果然，那只手又扣到了自己腰窝处。
很奇怪地，他脑海中冒出两个字——捕获。
方一策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家淇微微退开，眼里有浓浓的欲望，还有疑惑。
方一策却没说话，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直到谢家淇又想俯头过来，他冷不丁开口，“我也只有你了，哥哥。”
谢家淇整个人定住。
方一策眯了眯眼，“怎么……唔！”
暴风骤雨般的亲吻落了下来！
方一策难得没勾回去，懒洋洋地承受着他这份溢出的爱。
不过谢家淇也没再做别的，只是这样一直啃咬吮吸，仿佛他的唇是一顿美餐似的。
明天一定会变成香肠嘴吧，方一策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彻底睡去了。
他今天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睡得安稳，梦也像他们吃过的那朵棉花糖一样软软的，甜甜的，烘得人心也暖暖的，甚至有些滚烫。
就这么一直热到了天亮。
结果方一策不仅发烫，还昏睡不醒。
电子温度计戳在方一策额头上，嘀一声响。
38.7℃。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