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枪口和祝福（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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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淇觉得所谓及时雨，那个雨可能是吕中宇的宇。
正愁没人帮忙，吕中宇就送上门来了。谢家淇干脆拽着他当了个临时苦力，两个人合力把高烧不退的方一策搬上了金杯。
吕中宇边开车边抱怨，“我是来给你们录口供的，不是你们的司机。”
谢家淇一手搂着方一策，一手捂住他耳朵，声音压得很低，“你现在问也一样。”
吕中宇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姓名？”
“……”谢家淇抽了抽嘴角，“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问起？”
吕中宇耸肩，“那我换个问题，昨晚你真打算掐死他？”
“这是口供的一部分？”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要听假话我就没必要问你了。”吕中宇缓缓打着方向盘，驶入医院路段。
谢家淇看了他几秒，“实话是，有这个打算。”
吕中宇耸耸肩，毫不意外。
“但是我不会的，因为方一策不让。”谢家淇轻柔地用指腹划过方一策脸颊。
他说这话时语气阴森森的，吕中宇浑身哆嗦一下，刹车没踩稳，破金杯晃了晃。
方一策皱了皱眉。
谢家淇一个眼刀甩向司机！
吕中宇冷汗涔涔，“失误。”
谢家淇变脸似的轻柔抚着方一策的头发。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恐怖？”吕中宇看了眼自己小臂上的鸡皮疙瘩。
“没有。”
“那可真是……”
“那个人只说我有点恐怖。”
“……”吕中宇噎了噎，“我替他更正一下，是非常恐怖。”
谢家淇不置可否。
到了医院，医生给的诊断结果是精神高度紧张下引发的呼吸道感染和高烧，不算大事。但是鉴于方一策的昏睡状态，还是给他开了间临时病房吊水。
病房里，吕中宇不远不近地坐在病床旁，和谢家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谢家淇被他问得快没脾气了，“吕警官，用什么牌子的剃须刀不属于口供范围吧。”
吕中宇耸肩，“我的昨天坏了，所以问问你有没有推荐。”
“……待会微信发你链接。”
吕中宇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如释重负地开口，“都压下去了。”
“什么？”
“任何文件，都不会出现你们俩的名字。”
“谢谢。”谢家淇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吕中宇摆手，“不用这么客气，警方也该谢谢你们。”
谢家淇微微摇头，“你们的谢谢放在心里就好了，代价太高。”
“确实。”吕中宇露出一个浅笑，“我也不想再给你们来录口供了。”
“但是可以一起吃饭。”
“那我得吃顿大餐。”
“法国大餐怎么样？”
“这么客气？”吕中宇受宠若惊。
“谁说法棍不算法国大餐呢？”谢家淇耸肩。
“……”
吕中宇还有其他工作，后边再聊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谢家淇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伏在方一策手边，像这几天做过很多次那样，小声地给他唱歌。
方一策从漫长又沉静的睡眠中回到现实世界时，最先听见的就是谢家淇的歌声。
他正好唱到《夏梦》里那句，“我只在清晨时，遇过你的背影，我只在黄昏时，路过你的家门。”
他歌声低沉又温柔，像温暖的棉絮，又像细密的雨雾。其共同点在于，会悄无声息地将人团团裹住，随后温柔又霸道地入侵整颗心。
方一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歌声也随即一停。
“方方？醒了？”
他果然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方一策心想。
方一策抖了抖眼皮，直到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线，才慢慢睁开。
大片昏黄的光线从窗外射入，落在窗边的地面。窗帘和天花板都是死气沉沉的白，而他床边，坐着一位正咧着嘴傻笑的男人。他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花衬衫却给这房间增添了不少生气。
方一策抓住了他的手，“怎么没戴戒指？”
他嗓子又哑又干，一张嘴时，上下嘴皮相互粘连，还撕开了一道短短的口子。
谢家淇失笑，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怎么开口就问这个。出门太急了，忘了。”
“下次要记得。”方一策笑着伸手去搂他的脖子，却在发力要将人压下来的时候，看见谢家淇明显愣了愣。
“咳。”有人在假咳。
方一策也愣了愣。
谢家淇还是顺势凑过来啄了一下，“大家都在。”
方一策被他扶着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这才明白“打倒了三个，刘海一甩发现右边还有八个”是什么原理。
房间另一头，坐了满满一排人。
最左边是理所当然会跑来的林昱和陆修远，旁边还坐着只化了个淡妆的谢云容。她似乎比前几天见面时沉默了许多，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也消退不少。
她右边是依旧短发卫衣，却有些预料之外的人——郑妙妙。不过她染了一头抢眼的金发，和她身旁表姐相同的金发交相辉映，在夕阳的映衬下像两个大灯泡。
表姐身旁自然是表姐夫。
人怎么这么齐，方一策笑了笑。
表姐和郑妙妙坐过来床边，表姐问他，“还难受吗？”
“好多了。”方一策摇头。
表姐将早就准备好的水杯塞到他手里，“我们昨天一起染的，怎么样？”
方一策弯了弯眉眼，“好看。”
郑妙妙看起来有些害羞，“染成这样，以后衣服都不好挑了。”
表姐笑着摆手，“没事，一策眼光好，可以让他挑。”
“我挑衣服要收费的。”方一策顿了顿，“你们怎么会认识？”
表姐歪头，“我原来没和你说？妙妙姐去佳和之前是我上司。”
“现在是方一策上司。”谢家淇拿走方一策喝空了的水杯，还硬凑过来搭话。
“是啊，他……”表姐偏头看他，忽然整个人僵住。
方一策瞬间爆笑出声。
林昱也笑得有些受不了，“太精彩了我靠，他们俩姐弟才是天生一对。”
陆修远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小点声。”
“陆总好。”表姐夫是陆修远下属，也是林昱朋友，打了个招呼就挤到林昱旁边，“昱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八卦？”
林昱欢快点头，扯他走开两步去碎碎念。
陆修远黑着脸跟过去，站在旁边听。
谢家淇倒是不太明白方一策在笑什么，表情很无辜。上次在医院和表姐见面时也是，她一看到自己就立即扭头，可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他长得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很迷茫？”方一策心灵感应似的转过头来，嘴角还含着浓浓笑意。
谢家淇却答非所问，“能不能亲你？”
方一策直接凑过去啄一下他脸颊，顺带扔下一句，“还记得我为什么知道谢家豪吗？”
谢家淇点头，“记得，你说我哥是你表姐的……呃……”
表姐也“呃”。
方一策笑得边捂肚子边捶床。
谢家淇抽了下嘴角，“所以你之前说你认错过我……呃……”
笑声也“呃”一下戛然而止。
笑容转移到了表姐脸上，“你悠着点，待会扯到伤口了。”
方一策倒在谢家淇肩上又笑起来，还越笑越大声。
谢家淇干脆把人揽在臂弯。
“别笑了，我还赶时间。”谢云容走到谢家淇旁边，表情无奈，“说完事我就走。”
方一策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以为你是来探病的？”
“你也好意思说？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又是骨折又是昏迷的，你怎么照顾人的？！”谢云容一个叉腰，后半句冲的是谢家淇。
谢家淇举白旗投降，“我的错，我再也不放他出门了。”
“得找个笼子。”
“对，找个笼子……”谢云容一顿，“谁的馊主意？！”
聊完八卦回来的林昱站在她身后，笑眯眯招手。
谢云容冲他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又回身继续和方一策说话，“我们明天就可以把大哥带回去了。”
她这话一出，原本还在谈笑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谢云容作为最近新闻上的常客，她和谢家淇的关系早也被有心人发到了网上。那么她话里的大哥是谁，自然也是不言自明。
谢家淇在一片沉默中开口，“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来就是想说这个。”谢云容叹了口气，嘴角也耷了下去，“我真的走不开，明天还得去见好几家的建筑商。”
金盛被捕后，不仅他负责的工程部少了一半人，他身后那家建筑公司也一并被封。佳和目前好几个项目处于停工状态，也因为舆论而一时难以找到新的建筑商。
像佳和这个体量的企业，任何项目停摆一天，那都是在真金白银地烧钱！
“谢家豪不会怪你的。”方一策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他估计还很怕见你。”
谢家淇失笑，“我觉得也是。”
“那个……我可以去吗？”表姐讷讷举手。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别人家事，更何况还是豪门家事。可考虑到现在方一策和谢家淇的关系，她以前和谢家豪的关系，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人死灯灭，相识过总算是一场缘分。
没等谢家兄妹说什么，表姐夫就第一个发言，“你别去了吧，怪尴尬的。”
林昱点头帮腔，“谢家豪估计更不待见我们。”
“……”谢家淇抽了抽嘴角，“我哥到底对你们做过什么？”
林昱立即来劲了，凑过来添油加醋地把谢家豪以前和表姐分手不成，跑到公司楼下骚扰表姐的事快速说了一通。如果不是陆修远及时给他修正轨道，他几乎要把表姐说成白毛女，把谢家豪批判成无恶不作的黄世仁。
谢家兄妹听完，顿时不约而同地对表姐深沉点头，“你别去了。”
表姐：“……”
他俩下一句是，“分手分得对。”
表姐夫也点头。
表姐：“……”
方一策笑着拍拍她的肩，以示宽慰。
谢家淇伸长手把他的手捞回来，看向谢云容，“明天我和方一策过去就好，你先忙你的。”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谢云容就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你还让我忙，我都感觉自己快过劳死了。”
很久没说话的郑妙妙突然开口，“你什么都亲力亲为，当然忙不过来。”
“我也没办法，”谢云容对这个下属兼好友的直白早已习以为常，也自知理亏，“现在佳和这个样子，不是我不愿意请人，是没人愿意来啊。”
“哎。”她背后，林昱用手肘撞了下身边人。
陆修远偏头看他，“你确定？”
林昱不理他，拍了拍谢云容的肩，“小谢，和你说个事。”
“说。”谢云容回头。
“我们连续六百个季度业绩第一的天才王牌销售经理，小陆。”林昱献宝似的把陆修远推出来，“要不要招安？”
陆修远额头上落下三根黑线，“你当我土匪？”
“别打岔。”林昱拍他一下，又看向谢云容，“考虑一下？”
谢云容挑眉，“我可听说他是你爸公司的顶梁柱，你就这么拔走了？”
林昱一摆手，“人往高处走，如果我爸那没了他就倒闭，那是我爸自己的问题，我才不管。”
谢云容被他逗笑，爽快地冲陆修远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陆修远施施然伸手回握。
“前相亲对象的现任男朋友。”谢云容不放过任何一个制裁林昱的机会。
“……”陆修远脸黑了一半。
林昱逃窜。
方一策又靠在谢家淇肩上狂笑。
谢家淇捏他的鼻尖，“方方今天很开心？”
方一策歪头，“吃醋？”
“才不会。”谢家淇亲他一下，“你多笑笑，很漂亮。”
“我当然知道。”方一策老神在在地抱胸，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谢云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从包里摸出来一张名片。
谢家淇伸手接过，“这什么？”
“我给大哥订的骨灰盒，联系他取就可以。”
“……你非得在别人聊天的时候插一句骨灰盒？”
“……我有什么办法！司机在催我了。”谢云容急得跺脚，仿佛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任性的大小姐。
“知道了，我们会处理好，你放心。”谢家淇笑着冲她挥手。
谢云容再嘱咐几句，就高高地昂着下巴大步出门。
她一走，林昱、陆修远、郑妙妙再聊一会也说要溜。
方一策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就看向表姐。
表姐看着他俩相牵的手，笑容很是欣慰。
姐弟俩对视一会，她开口，“一策，你现在开心吗？”
方一策坦然点头。
“那就好。”表姐拉着表姐夫起身，“这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他们即将走出房门，方一策突然出声，“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表姐回头，“和你？”
“和我。”方一策看了身边人一眼，“还有我男朋友。”
“随时可以。”表姐笑着离开。
方一策一边慢悠悠挥手，一边看向刚才就开始浑身僵住的谢家淇，“哥哥？”
谢家淇似乎还在神游。
方一策啄他一下，“男、朋……呜！”
他话没说完，双唇就被紧紧贴住。
或许带着确定意味的亲昵就是和其他时候不一样。方一策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手忘记抬了，舌头也忘记伸了，脑子里盘旋着好久以前听过的那句话——
“他会等你。”
其实他昨天就打算说的，但谢家淇说别无所求，害得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幸好今天有了机会，谢家淇也真的还在等他，方一策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两个人回家，亲着亲着又亲到床上去了。
方一策捏他的下巴，“今天想怎么做？”
谢家淇歪头，“我说了算？”
“在一起第一天，总得假装听听你的意见。”
“……才第一天？”谢家淇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然？”方一策耸肩。
“行。”谢家淇磨牙，“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令人难忘的初夜。”
“……”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