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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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得许恭喜几乎以为自己又躺回了上一世，策苟家的床上。
他瞪着头顶发霉的天花板，心口一阵发闷，仿佛这一切都不真实。
他竟真回到了过去。
窗户没关严，屋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丝细密地打在腐木窗框上，混合着发霉的木头味与沉积多时的灰尘，在空气里蜿蜒蔓延，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许恭喜硬撑着坐起，越动越觉得燥得慌，喉咙也越来越干。
“别勒了……”他轻声推开，声音沙哑，“快被你勒死了。你就不能放过我一下吗……”
策苟依旧酣睡如故，睫毛长密如羽，随着呼吸轻轻地舞动在略显红润的脸颊上。那侧脸贴在他的锁骨旁，托出了一小块脸颊肉。
困意涌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眼，他上辈子的记忆与这辈子的焦闷纠缠成一团，压得他喘不过气。
许恭喜在床边坐了良久，心跳逐渐平复，才下意识地走向窗台，将夜风挤进来，换了空气。
随后又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拽出那件红毛衣，打算将明天交房租的钱拿出来分好。
可手还没伸完，心脏就先忘了跳。
——那里……空空如也。
“不会吧……” 泄了气的声音自喉间飘出，他不敢相信。
虽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是他一直有把钱存放在红衣服下的习惯。压根没想到藏在这里的钱会不见。
心跳越跳越快，手却慢得像被冻僵。他一件一件地把柜子里的五件衣服全拿出来，抖开，查看折褶缝隙。
却怎也找不到那一沓钱。
他一屁股坐到地板，背靠柜体，眸色瞬间凝滞，空洞得像夜晚的地平线。
额头火热，他下意识将手贴上，却感觉全身被寒风冻结。
他几乎要以为是策苟的高烧传染，自己也要被烧成灰。
偏偏策苟还绞得他死紧。
……
“醒醒”
“孩子，醒醒。”
策苟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眼前一阵刺痛。他眯起眼睛，费力适应光线，才看清那两位蹲在他身边的警察。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是迷路了吗？怎么会在警察局门口？”
他们清晨外出巡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口堆着一团棉被。凑近一看，竟是一个小孩！
那孩子皮肤白净，穿着名牌衣物，像是从富贵人家里贪玩离家出走的孩子。可让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会被张棉被裹着？？
“哪里疼吗？”
“肚子饿不饿——”
旁边的女同僚话还没说完，就被吓得冒出冷汗。她站起来，和身边人对视，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小孩子该有的眼神吗？
这孩子眼中漆黑一片，毫无神色，只是死死抓着棉被，嘴唇紧抿，纹丝不动。
“姐姐，我是被人拐走的，刚刚逃出来的。”
众人一惊，立刻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衣服。
果然，外套里外都沾染尘土，手肘和膝盖处还有擦伤和淤青。
“你告诉叔叔，坏人叫什么？长什么样？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我太害怕了，记不得那地方叫什么了……”
策苟眼一挤，挤出了一小滴眼泪，在睫毛上挂了半天，最后顺着脸颊滑落。
围观的女同志们忍不住捂住嘴，惊呼声一片，觉得这孩子肯定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可我记得，他叫杜非宇。”
“哈——丘！”
“杜非宇，你哪儿不舒服？一大早就没精打采的，昨天晚上又跑哪儿鬼混去了？”
兽医站里，一个穿围裙的男人正一边和杜非宇聊着，一边从羊腹中取出一只血淋淋的小羊羔。
“哟，是只黑羊。”
“你这么关心我干嘛。”杜非宇吸了吸鼻子，感觉浑身仍不对劲，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粘上一样。
他脱下手套，准备出去洗把脸。刚出门，手套还挂着水迹，就被那个围裙男叫住：“杜非宇，许恭喜来找你了。”
杜非宇眼皮一跳，连忙抬步出去。只见门口那人瘦得像根竹竿，偏偏背着一个大包，左右手还各提着一个麻袋。
“不是过几天才搬吗？”
杜非宇往前走了两步，脚一滑，左右脚互搏，人便水灵灵地咻下台阶。
“……你怎么来了，还背着这么多东西？”
许恭喜点点头，将其中一个袋子递给杜非宇，“谢谢你昨晚过来帮忙。我得搬去别的地方了，不是之前那个。等我安顿下来，来告诉你。”
杜非宇愣住：“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看上那个房子了吗？”他接过袋子，往里一看，许恭喜这是把值钱的家当全搜刮给他了。
“发生了一些事。”许恭喜抿着唇，眉头紧皱。
“那你现在住哪儿？”杜非宇继续追问。
“我暂时去亲戚家住了。”
“哪个亲戚？”杜非宇一把拉住许恭喜。
许恭喜还穿纸尿裤的时候，他就认识这人了。
这人还有哪个亲戚可以依靠的，他能不知道？他要是放手，估计今晚许恭喜真要睡大街了。
“你住我那儿吧。我这几天搬去朋友那儿住，我家一直空着。”杜非宇说着，一把将钥匙塞进许恭喜手中。
许恭喜忙要还回去，杜非宇却铁了心，不肯接回钥匙，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下。
“你倒是没跟我说，怎么突然不租那个地方了？”
许恭喜摇头，只低声说是房东临时改变主意，还在考虑。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问：“昨天我买药的时候，除了梁田秋，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杜非宇惊讶地看了他几秒：“没有呀……怎么了？”
“门口我捡了个烟盒，应该是他的，我想送还给他。”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杜非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隐情。
可许恭喜不愿多说，他也无法逼他。
“那那个小孩呢？”
“已经送到派出所了。”
“送走就好，那孩子看起来脑子不大正常。”
许恭喜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一愣脱口反驳，“没有吧，他小学每门都能拿满分呢。”
这话一出，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你怎么知道的？”
许恭喜轻轻挥手：“总之我和那小子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要是见到他，就当不认识。”
许恭喜握着那把钥匙，手心都热了起来。
他缓缓叹气，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明明才十几岁，可整个人看似疲惫至极。
“杜非宇，谢谢你。”
杜非宇个子高，手插口袋，长腿一伸，轻轻敲了许恭喜一脚：“你整天说这种屁话干嘛啊？以前你还喊我‘宇哥’的，怎么现在没大没小了？”
许恭喜忍不住笑出声来，低着头，也没回嘴。
他和杜非宇绝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之后，他哪里还会喊什么“宇哥”……
而且现在按年龄来算的话，他都能当杜非宇叔了……哪还能被这人占便宜。
许恭喜叶怕耽误杜非宇工作，瞎扯几句，就离开了兽医站。
他给梁田秋打了无数个电话，结果一个也没接。
时间过去太久，柜子里到底有多少钱他也忘了。
钱没有，只好再挣，但不管做什么总得有本钱。
他提着手里的货，来到夜市，箱子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盗版小说盗版光盘就亮了相。
夜市人来人往，但他这摊子偏偏选在树干底下，位置烂到爆。
没人会注意他，除非谁刻意往树下凑。
他也懒得吆喝，干脆坐那对着月亮发呆，秋风挟着夜凉，钻得他浑身通透。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吃得正香。
正啃着呢，一个人带着一股烟味踱过来，阴影里停在他的摊前。
“买点什么？游戏、电影、电视剧都有。”
许恭喜低着头，自然地招呼了一句。
抬头的瞬间，半张脸罩进黑暗，眼神一下子冷了，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林忱誉？
他怎么会在这？！
“电影……你这有什么电影？”
林忱誉声音很低，半张脸被手掌挡住，鼻梁上架着副土气的眼镜，脸遮了大半，可偏偏还是挡不住耳尖那一抹通红。
他穿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衬衫、宽松牛仔裤，头发黑亮，活脱脱一副普通城镇青年模样。
一瞬间，许恭喜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眼前这个人，除了长相和林忱誉重合，根本无法与十七年后的林忱誉联系起来。
他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自己眼瞎心盲。林忱誉曾经说，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没想到竟是真的。
要不是带着后来的记忆回来，他怎么会发现，这人原来一开始就心怀鬼胎，动机不纯。
他面无表情地一张张翻着盗版碟，“爱情、历史、战争、动画片，全有。”
“都行。”林忱誉声音听着像在躲闪。
“都行？”许恭喜皱了皱眉，猛地抬头，正好撞进对方带着躲避与探究的目光里。
林忱誉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眼神慌忙移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许恭喜咬着牙，从碟片里抽出一张，手一拍桌子，价格直接翻了四倍：“十二块，拿这张碟回去看吧。”
那张盗版碟外表再普通不过，只有薄薄的塑料膜装着，袋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片名。
林忱誉低头看了一眼，袋子上写着几个英文：《Brokeback Mountain》。
他懂英文，却没看过这电影。
视线再一瞥，李安，大导演。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