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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章十八:两处鸣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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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又是一阵大笑:“你来寻宝,不也另有所图吗?你既说那东西下界是为对付老夫,你又作甚着急?来此忙前忙后,不也是为心中执念,你学凡人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发誓不靠积山之法得道飞升,如今不还要来此求我——可悲可叹呐!”
孟涯神色不变,只是捉着沈念的手微微一紧,沈念心有所觉,胸中惧意不增反减,他也随着孟涯视线望向身前高山,只觉从前仙山模样大改,如今竟叫他见之生恶。沈念心有讥讽,仰头道:“我久知灵虚道长胸怀坦荡,先前又有幸仰见衡祖气度,还当下界地仙山神俱是这般正气长扬,却不想今日得见前辈,倒叫我大开眼界。”
这积山山神不恼反笑:“你这小妖倒会说话,可你连对错都不问,先来指摘老夫我,怎不问问你的心肝儿做了甚么?你怎知他就一定是对?”
沈念向前一步,反将孟涯护在身后,口中不饶人道:“老神仙倒是告诉我,积山下累累白骨是何人所为?我一小妖尚且正道修身,他孟涯虽不是个东西,求道之心却是天地可昭,凭他的法力,若要走邪路、修邪道,便是荡魔祖师再世都不准能拿得下他,这番刻苦功夫,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成了错事?你道我对错不问,怎不说老神仙你自个儿冥顽不灵?”
山神大笑道:“好、好、好!我当是谁能叫先天有损的孟涯也修出情根来,不想是这么个牙尖嘴利的角色,老夫倒真是没想到!”
沈念双眉倒竖,一双眼睁得老大,骂道:“你这老货嘴里真不干净,你道谁先天有损?我看你才是缺个心眼,你既为积山山神,这山中祸事定与你逃不了干系,你不认错,反在此倒打一耙?还说甚么‘通天大道’,若真是坦途,那青鸟又怎会后悔,还担着险下界来找你寻仇?你说话吞吞吐吐、故弄玄虚,真不是个利索人,必是心中有鬼!”
沈念骂得欢,后知后觉间才发现孟涯落在自己面上的视线,他回望过去,见这人面色沉静、脉脉无言,他顿觉面上一烫,心内暗悔,只道自己本事全无却还在这人面前豪横逞强,他定然又要笑自己莽撞行事。
不过,他这也并非刻意为之,或只是日子久了成了习惯,只一听到有人对其不敬,沈念心中怒火便难以自抑,他看重萧镇身后评说、看重孟涯修道名号,这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他心底却重于千钧,即便此刻仍对孟涯有怨,他也听不得旁人说他坏话。
沈念正是心虚时,便听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这人低声说了一句,却不像是对自己而言,只是喃喃自语:“我如今倒有把握了。”
沈念不明白,皱着眉去看他,口中却骤然惊呼道:“你……你受伤了?”
他先前羞恼,不敢细看孟涯神色,此刻才发觉他面色惨白,形容竟有些狼狈,沈念见状急道:“何人能伤的了你……难道是来时的那阵惊雷!?”
沈念说完这句话,心内便想起了一件旧事,当初他为了一面之缘,舍弃隐月洞家资,费劲千辛万苦寻至积山,初来此地时便听得雷声隆隆,他叫这该死的天雷烧坏了新衣裳,怕心上人见笑,便掐了个隐身诀潜入山中,却不想瞧见了孟涯惨况,当时这人便是被一阵天雷劈作了原身。
那时他只当孟涯天劫未过,才陷如此险况,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见到孟涯受伤,后来他死缠烂打留在积山,常伴孟涯身侧,却只见得他完美无缺的一面,即便往后再有雷劫,孟涯也不允沈念接近。
可如今这人已臻至完满,连凡尘都走过一遭,怎么还会叫雷劫伤了身子?沈念眉心紧皱,一双眼担忧地望向孟涯,却见此人神色如常,浑无痛意,沈念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把关切的话说出口来。
“你既也是正道修身之人,若看了我的法子,必然也是心中赞许,恨不能自己取而代之,来我积山试上一试,可惜你灵力不足,终究是个凡品……”
沈念闻言憎恶愈显,他起先还当这山神是个有本事的,积山又是孟涯起家之地,沈念嘴上不说,对这山神多少也有些敬意,见其沦落至此还心觉可怜,却不想这老货满口歪嘴邪说,竟还评价自己为“凡品”!想他沈念虽不算甚么妖王地仙,但从前“灵蛇大王”的名号亦不是白叫的,在妖修之中也有几分名气,竟被这要死不死的老东西叫作“凡品”!
沈念冷笑道:“老神仙不是凡品,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那声音静默片刻,才长叹一声,道:“你适才已见,我是受那青鸟恩将仇报。”
孟涯听言却是轻笑一声:“好个恩将仇报。”
山神也不理会孟涯,反同沈念解释了起来:“我教他成仙法门,叫他少受千万年修行苦障,乃至于他一身灵力,也是拜我积山所赐,如此种种怎不能算恩?他借我之法修得圆满、位列仙班,却在飞升之时掷下青羽坏我结界,使九州灵脉大动,天下危机四伏,如此怎不能算恩将仇报?”
沈念虽觉出他话中不对,可他到底不是亲历之人,总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眼巴巴望向孟涯,这人便适时接道:“既是老相识,这番话又何必翻来覆去说个多遍,甚么好法子,不过是杀人越货,凭这等路数得来的仙位,又能坐得几时?”
山神笑道:“天上神佛哪顾得着地上之事?等成了仙,又有何人来与你计较?
你后来不也正是参透了这点,才使了那瞒天过海之术,欲欺天以渡情劫?可惜、可惜,你生来情根不全,即便借月老的昆山宝玉也只牵出一段假情假爱,连自己都骗不过,怎么骗得了天?”
“事到如今,走了这许多弯路,还是落得个不妖不仙的下场,要我说,你此刻尚有回头路可走——这一遭下凡也非白做,虽说灵犀情缘是假,可你至少也修出了千万年都不曾修得的情根……你只剩情劫未渡,只要杀了身旁这人,自然炼心炼己、万道归一,顷刻便登仙途。”
沈念还未从孟涯的话中缓过神来,又听这山神一刻不停说了这许多,听得孟涯情根落在自己身上时也不觉心喜,只感到一阵茫然无措,明明是求了千百年的东西,明明已攥在自己手中,为何却觉得这般寂寥伤情,竟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手心湿漉漉的,却骤然传来一阵暖意,原来是孟涯捏住了他手,沈念下意识便想挣脱,却听这人声音沉稳,虽是在回那老神仙的话,双眼却直直看着自己,似是许诺一般,道:“我决心已定,你再说无益——若不得青羽下落,我不过是再挨几道雷劈,你却要叫人绝了灵根、刨了魂脉,孰轻孰重,你自有分明。”
“灵根非我之根、魂脉非我之脉,毁就毁了,又有何妨?只是……”山神又是一默,再开口时语气中竟有一丝不甘,“耗尽九州灵脉才造出一个你,你天资最佳,本该、本该——可惜了,那一道青羽坏了我的结界,也令你生来有缺,你不学我,如何登仙?你不学我,如何登仙!唉——”
一声长叹过后,雨霁天晴,山顶血幕竟也随之而散,霍然一副空山新雨之景。沈念茫然四顾,听那老货不再啰唣,才后知后觉道:“老东西莫不是跑了?”
孟涯摇头:“他只剩了这一缕灵气,千百年来久睡难醒,今日是感应到有外客来此,才拼了命出来嘲弄几句,你不必听这老货乱叫。”
孟涯一向正经,听他此刻也随着自己骂那山神“老货”,沈念不由得轻笑出声,可笑罢又觉得二人间不该这般亲近,于是急忙另起话头:“这老头说的成仙之法究竟是甚么?你怎说是桩杀人越货的买卖?你先前要我见的我都仔仔细细瞧清楚了,除了积山上的累累尸骨,我也瞧不出其他不对来。”
还有此地的滚滚惊雷,怎么也能伤及你身?既早有得道之法,为何你不肯用?你心心念念所求的大道,究竟又是甚么?
沈念嘴上虽停,心底却又不住追问,越问便越是不得平静。
来了此地后,他忽觉自己也并不了解孟涯,明明陪了他这么多年,比那只呆笨不会化形的白狼还要久,可为什么还是看不透此人心中所想。
即便不愿承认,沈念心底仍觉失落和气恼,一瞬间他似是失去了所有的优势,连自认为的相熟与默契,也不过是孟涯故意为之,他不叫任何人走进他的心底,所有一切、俱是外物,俱是得道成仙之前的磨炼。
沈念浑身一抖,似是发了癔症般,浑身都不舒坦,即便孟涯仍攥着他手,他也觉手脚冰凉,騞然间种种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散了个干净,他略一定神,又抿唇道:“你不愿说也无妨,反正也是陈年旧事,总归遭难的是你不是我。”
眼见他态度骤然转冷,孟涯目色一寒,贴上前道:“你信了他的话?你信我会杀你渡劫?”
“他可没说你的坏话。”沈念低声道,他别开眼,只虚虚看着身前,“那老东西夸你厉害呢,也是,一贯只有你孟仙君算计别人的份,别人哪能算的过你?我先前还想不明白你费力救我作甚,却原来……那老货说得对,你也只剩情劫未渡了。”
孟涯面色阴沉,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念,半晌不曾说话。他鲜有这般怒意外露的时刻,若叫从前那个沈念见了,定是早已服软认输,可这人此刻却是胆大,只侧目道:“好个厉害的孟仙君,莫非现下便要来杀我?”
孟涯捏住他下颌,强令沈念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开口道:“我做局另设情劫,便是不想叫你牵涉其中。”
沈念呼吸一促,咬牙道:“你倒做了好人!是谁唬我下凡相助,这还不叫牵涉其中?”
孟涯话音一顿,半晌后才低声道:“我从前身无情根,即便你以性命相托,也难换来分毫情爱。我眼见你执拗于此等虚妄之事,何其苦也,若叫你相伴萧镇身旁,见他深恋他人,或可早断情网、早得解脱。”
他说罢又深深望向沈念,竟是难以自抑地在他眼上亲了一亲,语中低沉道:“禄郎,你道我算无遗策,却不知我算错了自己——我算不得自己会移情于你。”
沈念心头一痛,忽的便忆起当初与萧镇定情之时,那人也曾有过这般举动……
他眼中酸涩,坠下泪来,恨声道:“你又拿他来骗我……”
这理由何其荒谬、何其可笑?却又果真是他孟涯能做出的事。
沈念将头一偏,堪堪挣脱开孟涯的束缚,又狠狠抹去面上泪珠,道:“这地方也算不得稳妥吧?你与其在此狡辩胡言,还不如快些想个法子自救,既然那青鸟已位列仙班,总比你这半仙厉害些,你若输了,我自去逃命,可不在此陪你送死。”
孟涯不答,只道:“我本欲借衡祖之力护你周全,待今日事罢,再与你道明真相,不想禄郎却聪明了一回,竟能提前寻得此地。也罢,那两件宝物尚在路上,青鸟亦受困积山灵境,趁此间隙,我便与你说个分明。”
沈念双目微颤,喉中不住吞咽,心底竟有些紧张,他抬目望向孟涯,便听其道:
“自有绝地天通之法,便得三界分明、万物井然。凡人虽智明通达,悟性最高,然寿不过百年,世世受生老病死、六道轮回之苦,囿于皮相、难舍外物,得道者不过寥寥;而妖魔不知善恶,仅凭本性行事,寿限虽长却懵懂无知,修炼亦有多般限制,成仙者更在少数。这般道理,皆在天道法则之下,本无大错,只不过……”
沈念不解道:“不过甚么?”
孟涯闭目又睁,双眼幽深:“绝地天通,便是断绝三界往来,叫这天地灵气只减不增,而凡界九州灵脉皆汇于积山,造出这么个无所争议的风水宝地。外界妖修争抢的不过只是积山泄露出的分毫灵气,他们不知山中自有结界相隔、另成一派,每千余年间便能再诞神祇。”
“千年!?”沈念大惊失色,“千年都凑不齐十二道雷劫,怎可能飞升成仙?况且积山并非毫无名气,有些本事的妖修都知此山来头不小,山中灵气丰沛,也知道当年青鸟得道一事,怎可能如你所说,是个世外宝地呢?”
孟涯却是摇头:“正是因青鸟破了积山结界,此地才逐渐为外人所知。”
“可是……”沈念还想说些其他话来反驳,可话到嘴边,却猛然忆起前日衡祖所言,那人曾道仙山之间互有感应,他能觉出积山每隔千余年便会消失数日,后又复归,直至数千年前出了事,积山只尚存一丝气息。
“又是千年一次,难不成……”沈念望向孟涯,“衡祖曾言,衡云虽在世外,却事关人间,而积山与尘世相连,却连他也看不清用途何在——难道它的用处,便是通、天?”
孟涯淡淡道:“它便是塑仙之地。”
沈念张了张嘴,待果真听得此言,他反倒不知说甚么好,待过了一阵,才皱眉道:“难道神仙这么好做吗?千年就能出一个,天上不要挤破了去?”
孟涯闻言,难得眉眼含笑,颔首道:“连禄郎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们却想不明白。这老货话中不离上仙二字,道甚么居三十三重天外、享五道八方供奉,句句恭维,反更令人生疑,去了天上,便难再回来,谁知上头会是哪般光景?”
他这话说得洒脱,沈念闻言却是撇了撇嘴,不信道:“你一贯问道心诚,可不像是能说出这番话来,你先前所做不就是为了能去天上?你孟涯的志向难道有假?”
“诚然如此。”孟涯也不辩驳,只仰头望向天边,“我愿得道,却不愿借积山之法得道。”
他语气低沉,转见沈念躲在一侧,便又款步上前,接道:“积山为塑仙之所,万万年来不曾有失,直到青鸟得道之后,心生悔意,与那山神数次斗法,却次次落败,直至最后,他才想出了一个法子。”
沈念正缩着身子往后躲,听言顿住脚步,皱眉道:“青鸟既已得道,为何连这小小山神都对付不过?”
“这便不得不提所谓‘得道之法’了。”孟涯解释道,“天道难违,妖修得道须过三劫,即便身处积山也逃不过这般天数,你起先问我千年光景连十二道雷劫都凑不齐,如何飞升?此言却是错估了积山神力,山中所诞妖灵甫一化形便有千年修为,头一遭雷劫便抵得寻常五道,不足两百年便可渡罢雷劫。”
沈念紧了紧手,有些急躁道:“那剩下两劫又该如何?不也得投胎转世?”
“起初便是如此。”孟涯谈至此处,也微微皱起了眉,“可此二劫不比雷劫,并非算计得当便可安稳渡过。”
沈念颔首,暗忖道,你孟涯便是亏在此处。
“那山神掌管积山,办事不力当受责罚,他为避诘难,便自作主张想了一个毒计。”孟涯说话不急不缓,“总归积山之上有结界,里外不通,发生何事都惊动不了外界。他于是便启灵脉催生出许多妖灵,妖灵诞生本靠天地机缘,被他这么一搅,不知生成了甚么东西,生死簿上未有名录、轮回册中不见影踪,倒成了三界之外的物件。”
沈念这日连连被惊,此刻听得这般违逆天道之举,心中竟也不起波澜,他忆起积山之上那累累尸骨,灵光一闪,道:“你说的杀人越货便是此意?杀了他们便能增长法力?”
“此其一也。”孟涯又道,“更为要紧的是,可将其化作凡人模样,便在此山中,演一场轮回之戏。”
“……化人?”难怪先前所见这些低阶小妖都已修成半人模样,可即便如此也不该瞒得下去,除非此地还有幻境。
孟涯见他脸色,会意道:“正是如此,等有妖物过了雷劫,此地便会变幻场景,构作一副市井画卷,那妖物由此而入,等浑浑噩噩过了一生,才发觉周侧尽是妖邪,父母妻儿、亲朋故友,俱是人身兽面、青脸獠牙的怪物,而他自己……”
“而他自己,亦是生来邪祟。”沈念喃喃接道,“恐怕这点才是最不能接受的——难道青鸟就是因此发狂,这才杀了那些妖物?”
孟涯又是摇头:“非也,到此时两劫已过,是进是退,只在一念之间。那山神多番蛊惑,与他讲,只要斩断情丝,便能得道升仙。”
“他的妻子……”
“便是受积山催生而出的另一只青鸟。”孟涯说到此处,忽然抬手一挥,便见天上变幻出一双比翼双飞的神鸟,好是一派恩爱模样,“那山神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本就是假,唯大道之法是真。’”
沈念垂眸:“杀妻证道,成全自身,又因何后悔?”
孟涯又一摆手,幻象消失,复又恢复原本,他道:“他心智不定,处处受人蛊惑,即便杀尽积山众妖,也难断邪念情根。”
沈念没有接话,却是侧首看了他一眼,饶是沈念心不在焉,此刻也能发觉孟涯法力已归,自己刚来此地时孟涯尚要费力才能施法,此刻却是挥手便就。他心内更疑,暗想道,难道来时天雷并未伤他,还是说他恢复得这般快?
沈念收起心思,定神道:“如此六根不净,也能成仙吗?”
孟涯颔首:“那山神满嘴胡言,却有一句说的不假,天上神佛哪顾得着地上的事?三劫已渡,便不管许多了。不想那青鸟反倒后悔,可他在积山时又敌山神不过,便只能受诏上天,只是他心底不服,故而在飞升之时啄下了自己胸前一枚护心羽,抛于积山之上,这青羽已化神器,威力甚大,却只能堪堪破开结界,难伤积山根本。可结界已破,积山便不再神秘,也渐渐为外人所知。”
沈念听罢这些,大体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是他也能听出孟涯仍有隐瞒,不知又有甚么计较。
“禄郎说自己看不清我的目的,其实我要做甚么,初见时便已同你说过。”许是见沈念依旧怏怏不乐,孟涯忽又道。
“你说甚么?”沈念一惊,不消刻意回忆,那日发生的种种早已铭记于心,他皱着眉道,“初见时你强占了我的洞府,还要我为你守山,果真不是个好人,以大欺小、真也不羞!”
孟涯轻笑:“比不上禄郎千里寻夫。”
“你——”沈念气恼非常,嘴硬道,“少来拿我打趣,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
孟涯笑意尽收,冷冷道:“莫非连初遇之事也要算在萧镇头上?”
沈念不服道:“你不也是一口一个禄郎叫得情真?你若不认仲亭,就别唤我禄郎,只叫我青蛇便是,反正你一贯看我不上!”
“禄郎也一贯口是心非。”
沈念气急败坏,扯开话题道:“你倒说说看,你的目的是甚么?总不能是换个山头罢!”
他话一说罢,自己便是一愣,忆起初遇种种,忽的便低头喃喃:“难道……他真是为了逃出积山?”
孟涯刚要开口解答,双目却又一凛,上前捉住沈念的手道:“兵马已到,敌军未至,尚有算计之机。我先前差段判官与少君为我办事,他两路人马接踵而至,却都心怀怨气,怪我不叙实情——尤其是少君,他见了段聆,必然执拗身世,定要找我寻根问底,应付这顽童也是件苦差。”
沈念不明白他这番话是何意,难道是怕自己坏他好事,特来叮嘱一番?他拧着眉不愿看他,却听其低声道:“我还没告诉禄郎我的身世,难道禄郎不想知道我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