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现实扭曲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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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怀英其实并不是原既白的室友。
至少一开始不是。
而两人之所以成为“室友”，这其中过程说起来也格外吊诡——
四年前，华怀英还不是恶名昭著的【妖鬼】团体中的一员。
甚至他连自由身都没有，只不过是被茅山派关在地牢里的诸多无名囚徒之一而已。
而他和那些囚徒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被关押在水牢里的囚徒，还是最深处的水牢。
华怀英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某些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这个卑贱之人的真正身份，免得辱没了他道貌岸然的光辉形象，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某些人认为他就是一条鱼，就该被关在水牢里。
但这不重要。
总而言之，直到四年前，应该都没有人会想到，在赫赫有名的显目真君坐镇的茅山派，竟会有囚徒从地牢中逃了出去。
显目真君没有想到，就连华怀英自己都没想到。
可就是在四年前那个平平无奇的晚上，华怀英眼睛一睁一闭：
上一秒，他还在水牢里无聊地手捉水蛭，准备把这小玩意儿当做自己晚上的加餐，下一秒，他竟然就出现在了一栋平平无奇的居民楼下！
华怀英茫然抬头，打量周围环境，还以为自己又被上一层的囚犯波及、陷入了某个无聊小道士捉弄囚徒的幻境里。
可是，什么主题的幻境，才会冒出这样一栋寒碜的破楼？
这栋楼的年纪怕不是快破百了吧？
他十岁前跟他妈满世界跑路时住的桥洞，都比这栋楼看起来干净结实！
华怀英好奇看了四周一圈，没有选择以静制动，而是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既然这幻境把这栋楼摆在他面前给他瞧，那自然是想要他上去触发些什么的。
而巧了不是，他华怀英向来不惧挑战，向来喜欢给自己找乐子！
华怀英毫不犹豫地推开楼道门口处的大铁门，走进楼道，一路向上。
这是一栋介于筒子楼和老式苏式住宅楼风格的单元楼，以一条不长不短的外廊，串联着五个房间。
可是很奇怪的，明明外廊是向阳的，可阳光却像是照不进这栋楼里。
一楼。
华怀英从窗户缝隙处看到，被走廊串联起来的五个房间内，光线昏暗，似乎没有人居住。
可他却能嗅到楼道中隐隐的血腥味，从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看到被掩盖的一道道可怕拖痕。
二楼。
华怀英听到某个房间里有意味不明的剁骨头的声音传出，一下接一下。
可当他侧耳倾听，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时，它们却又统统消失不见了。
三楼。
从这一层开始，像是有某种东西逐渐苏醒。
华怀英敏锐察觉到，在那一扇扇门的背后，有什么非生非死的东西，正悄悄注视着他。
它们静默无声，似乎非常安静无害，可那些贪婪粘稠的视线却如同实质，在他身上一遍遍舔舐。
华怀英想，如果他不是A级异能力者的话，或许早在踏入这层楼的瞬间，就被某些家伙拖进房间、成为厨余垃圾了吧？
华怀英目光瞥向楼道角落，向那根正散发臭味的不明生物的腿骨轻啧一声。
四楼。
华怀英隐约听到了某种可怕生物的心脏跳动声。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每一下心脏的跳动，都让人脚下发颤，站立不稳，就好像他并不是站在平稳的地面上，而是站在巨人的脉搏上！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息，在楼道悍然蔓延，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但与之相对的，这一层楼道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华怀英惊讶发现，他竟然没有从这些房间里察觉到任何动静，就好像这些“户主”都死了一样。
而楼下那些几乎黏着在华怀英身上的恶心视线，也几乎在华怀英踏入这层楼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栋充满怪物的居民楼。
——但一个比这栋里所有怪物加起来都要可怕的怪物，闯入了这里！
有意思。
华怀英继续向上。
五楼。
压迫感越来越强，几乎让人腿软。
华怀英确信，哪怕是他那个确实有两把刷子的老子，都没有这么可怕的威势！
华怀英往四周看了两眼，见大家都装死装得十分彻底，便揣着一腔坏心眼，来到离他最近的501室门前，想要给这楼的住户开门“透透气”。
然而，房间内的住户不知好歹，怎么都不肯接受华怀英的“好意”，死死地按住门扇，一副死都不肯开门的样子。
而就在华怀英同501号住户较劲时，华怀英听到楼上有声音传来。
“……李哥，我想要在这里长租，你有长租合同吗？可以便宜点吗？”
【咕噜……咕噜噜噜……】
“没有啊……也对，这里的租金确实非常便宜了……那李哥，你抽空可以修一下天台吗？每到回南天，外头下大雨，六楼就下小雨，很麻烦的。”
【咕噜噜……咕噜噜噜噜……】
“什么？不修？让我自己搞定？李哥你这是不是有点黑心了？！不要说什么找室友分摊的话，如果能找到室友，我也不用跟你说这些了！”
华怀英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这么日常——其实也不是非常日常——的对话。
他好奇之下，放过了501号住户，爬上六楼，探头一看：
只见在他视线尽头，一个看起来只是普通中年男人的将军肚，稳稳站在楼道上。
将军肚看起来很有人的模样，可仔细一看，他又不是非常像人。
因为他的皮肤惨白，如同某种漂白过的劣质棉花娃娃，不但皮肤凹凸不平，甚至隐约还能看到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那下头扭曲蠕动，咋一看去，简直要引发某种恐怖谷效应。
可比将军肚更可怕的，却是那个把将军肚吓得保持人形，原地立正，就差蹦出人话的特异物——
【特异物S-009，异能残念。
当S级及以上的异能者怀着某种强烈执念死去时，这份执念会汇聚成一道介于阳界和阴界之间的异能残念。
异能残念蕴含这名S级异能力者全盛时期全力一击的能量，在达成目的前，这异能残念不会消散。想要将异能残念驱逐，只有完成异能残念的执念，或者由异能残念的相关者主动击溃它，异能残念才会彻底消失。
异能残念有着可怕的攻击力，不会主动攻击不相关者，也无法被任何不相关者攻击与捕捉，但在它完成执念的过程里（一般来说是杀死某些人），却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破坏，危害极大。
危险等级S，不可捕捉，稀有程度S。
应对策略：在异能残念动手前完成它的执念。】
异能残念是极可怕的特异物。
更可怕的是，这道异能残念似乎并不是由一个异能力者留下的，而是两个！
它的下半身穿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裙子，赤脚，指甲盖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没有穿鞋——这是一个女性异能力者留下的异能残念。
而它的上半身，则是由扭曲的肢体、从碎裂胸膛里刺出的惨白肋骨，和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组成——虽然几乎成了一滩烂泥，但还是能依稀看出它生前应该是个男性。
一个异能力者留下的残念就够可怕了，更何况是两个捏在一起！
也难怪那将军肚被吓得原地立正，不敢半点作妖。
——所以，这个看起来像“房东”定位的将军肚，就是这栋楼的主人，而那个异能残念，就是强压地头蛇的过江龙咯？
华怀英胆大包天，明知楼道上站着的是两个极可怕的怪物，却也探出头，左看右看，右看左看。
……不对，等会儿！
这里头怎么还有一个普通人？
他怎么混进去的？
正这样想着，华怀英看到那异能残念飘到了普通人的身后，声音幽幽的，森森的。
【既白……】
华怀英惊呆了：“什么？JB？”
天呐，这个异能残念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它到底有何等惊世骇俗的诉求？！
背对着华怀英的普通人微微撇头，避开了这个异能残念，只气恼地对“房东”说：“李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可是房东，给租客提供一个正常的——至少是能够遮风避雨的住房，这难道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这样吧，要不你给我换个屋子，我不住六楼了，行吧？！”
“房东”看着越飘离它越近的异能残念，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串钥匙。
它拿起201号的钥匙。
嗖——！
201号的钥匙飞走了。
它拿起405号的钥匙。
唰——！
405号的钥匙闪现了。
眼看那异能残念越靠越近，硬生生挤到普通人面前，执意要普通人去看它，而“房东”则被挤得一退再退，吓得瑟瑟发抖，几乎连人形都快撑不住时，普通人似乎终于烦了。
“稍等，李哥，我处理一点事。”
普通人说着，风风火火地转身向楼道走来。
风吹起普通人额前的刘海。
华怀英一眼就看到了普通人脸上那副醒目至极的黑框眼镜，以及眼镜下一双像是幽蓝又像是幽紫的古怪眼睛。
——这是人类会有的眼睛吗？
华怀英的眼神持续追逐。
他直觉知道，这个普通人应该是很好看的，因为对方的下颌线十分优越。
可要说这个普通人长的什么模样？
怪事了，他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
奇怪的普通人匆匆走过华怀英的身旁。他似乎没注意到华怀英，只与华怀英擦身而过，就带着他的背后灵异能残念下了楼。
华怀英探头，从楼梯井好奇下望，见到那奇怪的普通人在无人的五楼停步，向自己身后伸手。
下一秒，那普通人竟然一把将那只可怕的异能残念捉住，揉成大师球，向楼外一抛。
BIU——
S级特异物不见了。
华怀英的下巴也不见了。
不是，哥们你——不是？？
普通人神色如常地转身，上楼，对上了华怀英的脸。
华怀英：“……”
普通人：“……”
普通人不自然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刚刚……在做伸展运动。”
华怀英：“……”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肖邦。
普通人跳过这个问题，好奇看他，问道：“这栋楼很少见到外人，你也是来租房的吗？”
华怀英：“……”
不是，你，哥们儿，你认真的？
租房？在这里？
哦……对，你牛逼，你想住哪里住哪里。
华怀英尬笑，刚想摇头拒绝。
下一秒，501号的房间突然打开，一只吊死鬼冲了出来，甩着舌头，激动地跟普通人比手画脚，嗷嗷不停。
“什么？”普通人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一愣一愣的，最后震惊转头，看向华怀英，“你是……呃，夜场工作者？”
华怀英：“……”
等会儿？
夜场工作者？
这、这不就是……
“牛郎？你TM说我是牛郎？！”华怀英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不可置信，“你见过我这么帅的牛郎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看我一眼都看不到吗——等会！”
华怀英目光如电，刺向501室的住户，咬牙切齿：“就是你吧？说我是牛郎的家伙？！！”
501住户砰一声关了门，再次装死，徒留楼梯上的普通人尴尬看他。
“呃……”普通人顿了顿，尴尬扶眼镜，“其实……其实我没有职业歧视的意思。”
华怀英气炸了：“这是职业歧视不歧视的问题吗？你就不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吗？！”
普通人眨了眨眼，呆呆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很好骗的样子：“哪里不对？”
华怀英：“哪里都不对！”
一栋诡异的老式居民楼，一群非生非死的房客与房东，一只扭曲的异能残念，以及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这个组合里的每一位成员，都很奇怪吧？
甚至是他华怀英——一个本该关押在茅山派地下水牢里的人鬼混血，无论放在什么地方，也都必定能称得上一个“怪”字。
可这家伙竟然问他“哪里不对”？
普通人左看右看，神情无辜：“可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没什么问题？！”华怀英反问。
“当然。”普通人一笑，“没有问题啊，一切都很正常。”
华怀英皱眉看着面前的普通人，看着对方那双像是幽蓝又像是幽紫的古怪眼睛，在这一瞬间蓦然捕捉到了对方眼瞳深处一团极细微的、像太阳一样璀璨的辉光闪动。
这一刻，华怀英心脏蓦然狂跳。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改变着……所有的一切！
“一切，都，非常，正常。”
普通人正常的声音一点点扭曲变形，一寸寸失真失形。
【一切，都，非常，正常。】
【正常。】
【正常。】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覆盖了下来，化作双手，将名为【世界】的面团抻得极长极长。
它剪掉了某些东西，增加了某些东西，又嫁接了某些东西。
最后，它合掌，将【世界】再次变回一团混沌的面团。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
可华怀英却清楚知道，一切全部都被改变！
第一秒，华怀英看到，阳光踏入了这栋永远没有温度的居民楼，将原本只有黑与灰的世界染上色彩。
第二秒，夏风吹来，来自人间的风与烟火，将楼内经年不散的尘埃与血腥取代。
第三秒，那些在生死夹隙间永恒徘徊的居民，竟跨过了那条界限，重回人间！
它们再也不是徘徊在阳界与阴界之间的居民，再也不是非生非死非人非鬼的魔物，它们，不，他们是——人类！
他们竟然是人类？
怎么可能是人类？！
华怀英僵硬转头，看到六楼的“房东”不再是拙劣的人皮怪物，而是拥有了真正的“人”的身体。
华怀英低头往楼下看，那些原本只能潜藏在阴影的居民们，开始试探着打开房门，踏入阳光下。
如同重获新生！
甚至就连他自己——那始终笼罩在他身上的挥之不去的妖魔气息，以及胸膛内那颗让他不得不在幼时就远离人群、流浪天涯的妖魔之心，此刻竟也如云雾逸散，再也不见了踪影！
他变成了一个人类。至少，他被披上了一层牢不可破的人类外皮。
只要他不刻意暴露自己，谁都不会发现他竟然是一只妖！
换而言之，那个该死的显目真君，此后再也没办法根据妖气定位到他、捉住他了。
——他自由了！
他迎来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在他被关入水牢的十二年后。
而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只是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
华怀英对上普通人的眼睛，看着对方淡定从容的表情，蓦地笑了起来。
阴阳重开。
死生逆转。
现实改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所以，自己的到来，也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因为这个人需要一个“室友”？
“好啊，可以，没问题！”华怀英愉快的、甚至近乎亢奋地向这个“普通人”伸出手，“我接受你的这个挑战，室友！”
普通人也笑了起来，与华怀英轻轻握手，一触即离：“你好，室友，我叫原既白。原野的原，不知东方之既白的既白。”
华怀英惊讶：“你还有名字？”
原既白更惊讶：“难道你没有？”
华怀英：“……”
嗯……怎么说呢。
人当然是有名字的。
可你又不是人啊。
特异物S-002，现实扭曲者。
是什么给了你自己是一个人类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 现实扭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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