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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一次性更新完!青青宝宝你真的很厉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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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8号,中午12点。
十一点半结束考试,铃声钉零零的异常刺耳,监考老师十万火急的收卷。蒋锋声和施青从考场里面走出,一栋安静了两个小时的楼突然活了起来,从每扇门挤出密密匝匝的人头。不乏高声讨论题目的人,施青不想听,偷偷拽了下蒋锋声的手。
蒋锋声扭过头,在人群里握住施青的手,校门口满是等候的家长。
碧绿的树荫下是挤襄的蝉鸣,燥得很,蒋锋声将自行车推出来。施青坐上去和蒋锋声在家里随便吃了点,下的鸡蛋面,不敢吃太生冷的食物,蒋锋声看施青冒了满额头汗水也咬牙狠下心来,没给他买冰棍。
面这这种小麦食物很好,对胃,在关键时刻出不了差错。
两个煎得金黄边缘酥脆的鸡蛋熬点汤底,烫点蔬菜,端上桌。洁白的面条撬在筷子上,这一顿吃得很舒服,就像普通寻常的一天。施青和蒋锋声挤在水槽旁边洗碗,热烘烘的,今天天气不怎么好。
不是盛阳烈日,反而浮了点云,阴翳翳的白太阳烤起来尤为折磨,暑气蒸腾。
蒋锋声拿了把遮阳伞放在车筐里面,还早着,打算送施青回去后他才补个午觉。骑车送过去,施青家旁边静悄悄的,门市紧闭,小叶榕茂密的盖住非机动车道,险些要探到马路上去。
盖得很紧密,再往前一看,就是施青上楼的那道小巷。
眼睛往上,能看见六楼靠外那一户绿色玻璃窗里站着个不怎么高的胖男人,肚子是喝多酒的那种将军肚。阳光打在玻璃窗上熠熠生辉,反光,像从钻石上碾过的璀璨盲目白光一样,他看不清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只是莫名觉得眼熟。
蒋锋声没有多想,将施青送进巷口,里面荫蔽得泛来阴凉。
没外面人,蒋锋声拉住施青的手跟他腻歪了几下,施青捱不过他的黏人。仰头将嘴送过去,蒋锋声低下头,捧住施青脸颊吻下去。两个人都闭上眼,不敢看此刻眼里快要干渴到冒烟的情愫,他们怕眼神接触破禁忌。
突然,施青尖叫了一声,蒋锋声抬眼。
看见施青被拉住头发拽倒在地,拉住他头发的是张熟悉面孔,时至今日,蒋锋声仍能记得那张脸。
那是施青的生父,一张和施青截然不同的凶恶面,肥头大耳,满脸横肉。
施青慌急了,手往后抓,但是头发被他爸爸紧紧的拽在手上。施父脸上是暴怒的神情,施青拼命的求饶,抓住施父揪住他头发的手。头皮传来一阵撕扯的疼,施青听见他父亲的怒骂声,心上像划了一刀。
蒋锋声上去拉住施青,剥开施父的手,怒视着他。
施父对于自己这个搞男人的儿子没什么好脸色,更对他搞上的那个男生没好脸色,但是看蒋锋声人高马大,一巴掌抽在施青脸上。脆生生的响,蒋锋声下意识要护住施青,被施青推开了,“蒋锋声,你先回去。”
施青蒙住自己的脸,半是主动,半是被拽着踉跄上楼,也更像是逃,头发向下盖住一点。他站在巷口的楼梯口阴晦尽头,光进不来,楼挡住了。
眼泪从指缝中间掉出来,施青呼吸作痛,他觉得丢脸极了。
他讨厌他的粗鲁满身酒味的生父,每一次见面,都是他最丢人的时候。是小学无法及时缴纳学费时候的窘迫,是面对外婆一家人嫌弃目光的自卑,是面对粗俗骂语的恶心。
他讨厌被打,讨厌脏兮兮的家,更讨厌无能的自己。
施青的脸颊浮肿,嘴角磕伤了一点,他带着泪反复劝说蒋锋声先回去。
他不能让这件事耽误蒋锋声高考。
那是他们灌注了十二年寒窗的努力。
“你走吧,我没事蒋锋声,你先回去。”
“好好考试。”
施父也是碍于蒋锋声在场,没有发威,那男生高高大大,打起来还真有点发怵。施父是欺软怕硬的性格,看见那男生退后,一步步走出了巷子。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施青,施父上楼很快,近乎是拖着施青上去。他刚刚在窗户旁边,看见自己儿子坐在另外一个男生自行车后座。
下楼,刚走出楼梯拐角,看见他的儿子和那个男生亲吻。
他觉得恶心。
施父今天早上又喝了酒,他一日三餐都有喝酒的习惯,半醉的大脑让他勃然大怒。
抓住施青这个不男不女留长的头发,想把他活生生打死。搞男人的小崽子,恶心透了。
施青很怕他父亲,他从小是被施父打过来的,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施青被一路拽上去,摔了好几下,手掌重重的磕在满是灰的楼梯角上。施父力气颇大,一股脑将瘦弱的施青拖上去,将他甩进门里。
很痛,施青捂住肩膀缩在地板上,看见半开的门扉,绝望的瘫在地上抽泣。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谁能来救他呢。
施父肆意的对软弱无力的施青施暴,猛地一脚踹上去,施青像条虾一样蜷缩在地上捧住自己的胃,他想吐。施父背对门,大声辱骂着施青这个不男不女的败类儿子。
在他的辱骂声,他并没有听见门扉被拉开的轻微咯吱声,施青好干净,喜欢安静。知道家里这扇门的门页生锈,前两天刚上过一道油,拉开冒不出什么声音。
一记重重的抽打猛地砸上后脑勺,遮阳伞杆弯折,向下躬得很厉害,像是谢罪他的迟来。
巨大的力带来剧烈的疼,施父如遭雷击,跌跪在地上捂住后脑勺。蒋锋声丢下没用的伞,扫到桌子上厚底的玻璃酒瓶,抄起来往施父后脑勺那只手砸。瓶子和骨头应声碎裂,划伤施父手指,活生生打碎了两节指骨。
施父哀嚎着尖叫,肾上腺素让他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和蒋锋声搏斗。蒋锋声一脚踹翻施父,手上碎裂的尖锐玻璃酒瓶颈扎进施父肥厚的肚子中,戳入一大块柔软腻人的黄色脂肪。手向前滑动,撕开轻薄的夏日衣衫,割破肌肤,竟然没流出血,是一片黄色的肥油。施父痛嚎,退缩在地,不敢再奋起反抗。
施青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原来向来凶煞的生父如此脆弱,像一只被踩爆浆的恶心肥虫。
蒋锋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甩开手,抄起桌上另外的酒瓶砸上去。砸得鲜血淋漓,满地都是碎瓶子,碎片溅到施青脸上,划破一道血口。他抬手摸了下,湿热的血,施青感觉到那瞬间的刺痛。
像是忽然回到人间,眼底是恐慌的泪水,绝望的喊着快要疯魔的蒋锋声。
“蒋锋声,蒋锋声,别打了别打了……我害怕……”
“蒋锋声啊!!你过来,你过来抱我,抱抱我。”
蒋锋声松开手,手上满是血,扭头看了眼施青。笑着喘了口气,过去跪在地上抱住施青,手紧紧的勒住他的腰。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要怕。”
施青的泪忽然倾盆,他埋在蒋锋声怀里大哭着,释放着所有的不安。
但心脏开始颤栗,施青颤抖着看向瘫软在地上的施父,眼里噙满了恸动的泪水,近乎说不直话,又恍恍惚惚的。
“他死了吗?”
“应该死了。”
对比施青,蒋锋声表现得太冷静,冷静的像个毫无感情的侩子手。
他从巷口退出,看见自行车框里的遮阳伞,想给施青送上去。
于是他就来了。
施青无助的揪住蒋锋声的衣领,反复的重复着,“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你,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办你……下午还有英语考试,我们还能去考试吗,蒋锋声?”
施青眼角滑过一行泪水,从腮边淌向尖尖的下巴颏,啪嗒一声掉下来。
蒋锋声伸手顺了顺施青被抓乱的头发,一寸一寸摸他的头皮,亲了下他红肿的脸颊,轻柔的问道,“头发有没有抓掉?痛不痛?”
“不知道,我不知道蒋锋声,但是我好痛,我们该怎么办呀?”
“青青,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愿意。”
蒋锋声抬手捧住施青发抖的脸颊,大拇指揩走他一刻不停的泪珠,一个想法三两秒在他脑中打好腹稿。
这是让他们都脱罪的方法。
“青青,你还能坚持下午的考试吗?”
“我不能,”施青抿紧嘴,下巴皱起来,纤细的眉头拧起来,哽咽着哭出声,“我做不到考试,我考不下去了蒋锋声。”
“那好,那就我去考场。”
“青青,你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
施青纯净蒙水的眼珠倒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盛着蒋锋声。
蒋锋声按住施青的脸颊,将计划全盘托出。
“就是,我十二点多送你到楼下,我跟你一起上去坐了一会。你爸爸还没醒酒,等我走之后,他才醒酒。然后他不想让你出去上大学,想让你跟他一起去广州打工。你不愿意,他去抢你的准考证还殴打你,你反抗。”
“在向你爸爸后脑勺砸了一酒瓶之后,事态升级,你们两个开始打斗起来。你不小心失手打死你爸爸,而我这个时候到家。”
“我到家后,只睡了半个小时午觉,就来楼下等你。”
“我刚刚看了,这边没有监控,就当作我坐在小巷子里面等你。然后在这一个小时我们整理现场,下午三点考试,我压点抵达考场。”
“你就在家里,把自己准考证撕掉后用胶带拼好,拼好了之后就来我家坐着。”
“我考完试立马回来,和你在门□□涉,给你钱。大概从七点,你出去,记得我家后面裁缝铺那条小巷吗。我带你去那边吃过面,旁边有卖调料的,你还说那家豆腐很好吃。我到时候给你装点东西,你记得找个没有人的巷子楼梯里把衣服换了。换了之后找人多的路到我家后面那条巷子里进来,不要走任何大路。”
“那边都没有监控,就赌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你。”
“我们赌一次。”
“赌输了也没有关系,青青,”蒋锋声伸脖,在施青额头印上一吻。
“输了我就坐牢,你就等我,青青,你会等我吗?”
“蒋锋声!你不许坐牢。”
施青破碎的哭腔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他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宛如抓住落水浮萍般揪住蒋锋声的衣角。
可浮萍怎能救人,自身难渡,不过起于青风之末。
但他们奇迹的赌赢了,赌赢来一段没有白天的沉沦黑夜,十年。是他们干错了事吗,没有,蒋锋声,施青这样爱你。爱你爱到放弃自我,但浮萍畏日,终将消亡。
施青只是一抹浮在河岸边的小萍,风一刮,浪一吹,自向东流去,不妄长恨。
遗忘是唯一的救赎。
施青重生后打算摒弃一切,故意不去看,故意不去想,仿佛人生就该是这样。平稳,安定,像苍白阴天的空中浮灰,轻轻的,轻轻的落下去,又在风里浮沉。
2015年,高考前夕。
施父握住施青,嘱咐他要好好考试,将来考个好大学赚钱养他老子。所谓养儿防老,就是等的这一天。
就算施父从来没有真正抚养过施青。
八号下午。
施青抬起酒桌上琳琅满目的酒瓶,结束了施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