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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1.
第一次上他的课,我就迟到了。
“大家好,我叫沈识秋。
“识”是“知书识字”的“识”
“秋”是“袅袅兮秋风”的“秋”
是大家本学期文学通识课的老师。”
我尴尬地从门侧移到座位上,坐好后才敢仔细打量起这位新上任的老师。
他身穿一袭素净长衫,个子不算高,头发略微长。面容干净,气质淡雅。整个人就像一株雨后抖着叶瓣盛放的白山茶,散发着清人的香气。
我恍然间看得入迷,仿佛嗅到了那股芬芳。
现在想起来,对那一节课的记忆都混乱不清。唯有沈识秋一人站在其中,和周围自隔一层结界,正遥遥望向我。
2.
我第一次对文学课产生了兴趣。
准确来说是对这位沈老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讲课很新鲜,遣词造句一点都不古色委婉,和我之前遇见的那些文学老师完全不一样。他喜欢用修辞,喜欢讲故事,还喜欢在讲话的时候插入很多调动气氛的玩笑话。
总之,没有人会在他的课上感到无聊和乏味。
一开始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太年轻了,看起来不太会教书育人。虽然我很欣赏他,但那只是停留在他给我的感觉上。
而直到三个月的课程上下来,我才意识到他的厉害。
沈识秋单薄的身体里好像藏着一座巨大的文学宝库,富有哲思的言语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他良好的文化修养,同时他深厚文学底蕴可见一斑。
人不可貌相,是沈老师教会我的第一课。
3.
后来我找到他,向他自荐成为他的学生。
那会我是胆子真大,现在想想,真是吓人。平日里书是几乎不看,也不知道沈老师为什么会同意收下我。
但是沈识秋的的确确收下我了,我高兴得一夜没睡。
文学通识课早已结束,而我却借着一个热爱文学的形象获得了能在沈识秋身旁待上更久的机会。
但我热爱的真的是文学吗?我不过是偷偷藏着些无法诉说的心思罢了。
我要为我一时的勇敢负责,当了沈老师的亲门弟子后我那点文学积累在他眼中,肯定是不够看。
读书这个习惯就是那会儿养成的,而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养成就难改掉了。
4.
我和沈识秋关系变近是因为一件紧急任务。
当时社会上思想激荡,高知分子们高声宣扬着要复兴“国人自尊”。以前的那些文学教科书被抬上了绞刑架,学校急需一部由中国人自己编纂的文学课本,文学院的那些老师全部下场了,沈识秋也在其中。
他虽然不是主编,但是因为年纪在一众老头中最小。所以最重的校对任务就被派给了他。
我作为他的学生,自然被带着一起搞。
记忆中的那间房间不大,仅能摆下一张桌、一把椅、一列装满书的柜子和一张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床。
这就是沈识秋在北大校园里的居住环境,可以说是简陋得不行。
当我们俩一块在这里工作时,他会把椅子让给我坐,自己就直接坐在床上。
我时常就和他距离不过两米,每每阳光从窗沿处照射在床上,他垂目沉思于手中的书卷。金色的光辉笼罩在他的周围,他就像是我梦里的仙人般……我几乎不能呼吸。
每当他抬起头询问我的进度,那双眼中就不再只是书,还多了一个我。
一切的疲惫都于那瞬间化为乌有了。
后面课本成功面世。
沈老师似乎也通过这件事肯定了我的实力,我获得了可以擅自进入他家的资格。
我也被允许了解他更多。
5.
那房子空间不大,但是里外都被沈识秋打理得很漂亮。
特别是院子,种着花,一年四季都开得茂盛。
平日里沈老师没有课的时候就会坐在他的院子里读书。整个人躺在紧簇的花团中,光影在书页上描绘奇异的画,而我用眼睛描绘他。
后来我找他找得频繁了,那座小花园中就又多出一把摇摇椅。
时常我们俩并排坐在一起,各自拿着一本书,享受读书的过程时感受阳光的温度。
他会考我问题,我也会和他交谈。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关于他名字的一场探讨。
前面没有说,我其实最先爱上的是他的名字。
沈识秋,识秋
每每念出它,我就觉得唇齿间像是黏上了秋日的枫糖,净是磨人的亲昵感。
当然我不能告诉他,我只是独自把这份悸动当成情诗。
“为什么是识秋呢?”我侧过头,借着花的遮挡用毫不遮掩的眼神看着他。
“我的名字?”他显得诧异,然后笑起来。“其实我还有个妹妹。”
沈识秋也侧过头来,和我目光相撞。
他眼里净是鲜活的笑意。“叫了冬。”
随即他舒身摇起了椅子,边摇边正经起来回答我:“因为我生在秋天。”
“生在这么个美妙的季节,对我人生最好的祝愿就是认识和了解它。”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原来先生也是这样看秋天的吗?”我问。我学过很多知识,自然知道古今对秋有过不少争论。在历来对秋的悲歌中,刘禹锡这一句诗算是开启了赞秋的新华章。
但我仍认为秋还是悲寥的,我自认为没有修炼到沈老师的境界。
“不,”沈识秋却摇了摇头。
“秋可真是孤独极了。”他又侧过来看我,看得我心狠狠一跳。“哪里比得上春日呢?”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生在秋天。”
话题进展到这变得沉重起来,我一下子被他话里忍耐的痛苦吓得噤了声。
然而沈识秋又悄然间缓和了神色,开口笑道:“春天我的花开得可漂亮了。”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被园中烂漫的花色晃了眼。
6.
我转口开始唤他“沈先生。”
那场交谈后,我莫名开始避讳起直唤他的姓名。
沈识秋没有太过好奇就任凭我叫了,他本就不在乎我如何唤他,从一开始我没大没小直接叫他“沈识秋”时他不阻止就可以看得出了。
当我成为他的学生已经有三个年头时,我的大学生涯即将结束。
我站在了人生抉择的岔路口上。
那时候我忙于结业考试,一直没有时间去见沈先生。
直到沈先生来到我的宿舍找我。
我现在对那个画面仍然记忆犹新,他打扮得和平日不太一样,脱去了素净的长衫,换上了一件在当时颇为时髦的白衬衫。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画架,叫我同他一块去写生。
写生?这个词于我而言有些新鲜。后面我才知道就是画风景画。
沈先生找我,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我们一起到了护城河边,那是很古老的遗迹,早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打磨得面目全非。
不过也不算全非,不久前还有一批继承了先人遗志的“老学究”们在这里举旗抗议着。
“国人自尊”?
我不置可否,只是觉得战火下无暇分出心去思考这些问题。
想到这,我又看向沈识秋。
他正忙碌着摆好他的画架和画具,一身打扮怎么都和“老学究”搭不上边。
也完全不像我的老师。
我不懂画画,所以我就坐在他的身旁,安静地看他的画笔在白纸上施展魔法。
逐渐地,滚滚不息的河水、随微风摇曳的野草和点缀其中的零星白花就跃然纸上了。伴随着最后橙红灼目的阳光为天空收尾,我才发觉夕阳已经西下。
“你觉得河水应该被光点上颜色吗?”
我的目光困惑地在画与沈识秋的侧脸间回转,试图理解他表达的意思。
原来他的笔尖沾着没用完的橙红色颜料,正悬在河水的上方。好像我一声令下,他就会忠诚地履行一般。
我一个绘画白痴可不敢担起这种责任,连忙应声:“我不知道。”
略长的头发遮住了沈识秋的眼,叫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觉得吧……”他微微拖长了语调道:“得上。”尾音轻的瞬息间消失在周围。
笔落下,河水逐渐变得波光粼粼起来。
“河水里得有光。”
我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不用害怕回答这些问题,不管是眼前的河还是那条看不见的河里,只要到了时候,都有会光。”
“可能是阳光,可能是月光。”
“或许,也可能是星光。”
他停下笔,仰头看我。
磨合了几年的师生默契使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明白了他带我到这里来的用心。
“可是他们真的很微弱。”我低头,不愿看他。
一群人,只能在这偏远的河边高举起他们所谓“正义”的旗帜,却无法在偌大的北平城里寻找到安身立命之地。
我无数次为他们感到悲哀,也冥冥中不断反驳起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因伟大而赞歌,也不因卑微而唱衰。陈舒书,你只是个文人,不要只看得见远方的硝烟。”
沈识秋的声音温柔若水,一下子就切中了我心里所有的拉扯。
我突然明白我应该做什么了。
最后沈识秋将那幅画送给了我,我将它珍藏于柜中。
7.
自从上次陪他去写生后,我好像又打开了一个他的新世界。
沈先生不仅做学问做得好,绘画、古琴甚至是书法他也都有涉猎。
这叫我越发好奇起他了,毕竟在当时一个人很难有条件学完这些。但是我又仍然记得那天我们讨论他的名字时他的痛苦,所以有些讳莫如深。
后来一个巧妙的机会,我知道了我一直想知道的全部。
做学问嘛,离不开书。
当时沈先生缺了一本典籍,他在自己的书柜里、学校的图书馆里怎么找都找不到。
最后只能叫我去他那北平西路的房子里找,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完全属于沈识秋的私人领域。
这间房子可比他在北大的宿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空间足够大,布置得也足够温馨。一架钢琴就摆放在客厅,黑白分明的键块反射着幽幽的光泽。
其中最令我影响深刻的就是他的书房,装潢着一排柜子,里面装满了书。每一本都按照类别和首字母顺序排列得整整齐齐,我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那本。
但是在一众书目中,一面墙被专门用来放置了外文书目。
随即我又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他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面容舒展温和,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前站立,背景是很明显的西式风格建筑——教堂。
原来沈识秋是留学回来的吗?
我心下即是诧异,又是了然。
我其实能感受到,我和沈识秋之间的差距不只是体现在年龄与学问上,更多的是在见识上。他见过太多了,他身上最吸引我的气质,那种处世坦然,就来源于他的人生体验。
那是我所在的阶级无法给予我的。
而我,本也是他人生中微不可见的过客之一,却因我的莽撞留下了姓名。
我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我的位置,那是我在遇见沈识秋后最沮丧的时刻。
我带着书回到那间小屋,将书递给了他。
沈识秋趴在那张我熟悉的窄桌上,看到书后眼睛亮了。他扬眉笑着夸我:“幸好有你。”
明明他仍然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不敢再生出想要触碰他的妄想了。
8.
时间飞快地过去着,战争已经全面打响了。
自从和沈识秋一起去过护城河边,经过那一场交谈后。我正视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介文人。我为什么会时常为那些“老学究”们感到悲哀,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只不过他们要比我勇敢许多。
我应该从我能做的事情开始做起。
谁说文字不能做武器呢?文字才是最尖锐的刺刀,一把插入人心的尖刀。
我不再只关注于远方的战火,我开始听见了身旁的哭声。
我投身于没有硝烟的战场。
沈识秋是最早发现我往杂志上投文章的人,他看出来我的文风,指着那个笔名问是不是我。
我无法对他撒谎,如实说了。
他听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问我:“我最近忙于一个研究,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做?”
那是关于“国人自尊”的研究,我在看到后惊讶极了,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置身其中,这明明是一摊浑水。
不过我感受到了安心,好像瞬间有了可以一直抗争下去的勇气,因为我听见了他无声地支持。
后面的事情奠定了我一生的研究,是的,我真真正正研究了一辈子的“国人自尊”。
我住进了他在北京西路的房子里,我知道他是在接济我,为我提供了一个受庇护着的可以安心做我的抗争的地方。
跟着沈识秋做学问的日子美好得仿佛我又回到了大学里,回到了那座“春天开得很漂亮的花园”。
我快要记不清那段日子了,太美好了,就像是我做的一场梦似的。
一个人在社会上待得久了,回到沈识秋身边的时候我竟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9.
不过唯一叫我不太安心的是,沈识秋的身体不如以前好了。
他开始经常咳嗽,活像一架灵敏感知着气温变化的人体机器。
特别是在入秋的时候,气温骤降,他基本上一咳就停不下来了。
我的神经紧紧牵在沈识秋身上,他一咳嗽我的心脏就跟着抽痛。我几次叫他去看医生都被他拒绝了,他总用一套说辞来搪塞我:“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全然不知这样只会叫我更加放不下心,那些日子里我全身心都沉溺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中,甚至我都想粗暴一点,直接将他绑去医院,好叫我真的放下心来。
我安慰自己,沈识秋他不抽烟也不喝酒,每天作息健康的跟个老学究一样,怎么也不会出大事的……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算是越来越讨厌秋天了,每次都盼望着春天快些来,温度快些升起来。
10.
我享受着和沈识秋独处的每一天,我对他的爱慕完全没有消失,甚至随着日子渐长而越发难以掩藏了。还好他对情感这方面不敏感,我庆幸着、安心地守着他,好像这样也可以过一辈子。
但是我忘了,他已经35岁了。
在那个年代哪有现在这么开放的思想,35岁不结婚是会遭人口舌的。我尽管非常不满,可也没有理由挡住那些街巷中的杂言碎语。
我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我要结婚了。”沈识秋说。
我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不愿,结果只从他眼珠的倒影里看到了我的不甘。
我强颜欢笑,除了期待和祝福,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没过几日我看到了我的师母,她是一位很美丽的女性,知书达理,举止端庄大方。和沈识秋并肩站在一起时,好一对璧人。
后来我听别人聊天才知道师母是沈先生的同学,两人一起在国外留学回来的。
我苦笑着问:“他们是自由恋爱吗?”这问题问得可真够寒酸的,可我心已经快要碎了。
那人大笑着反问我:“经人介绍,怎么不算自由恋爱呢?”
怎么不算自由恋爱呢?
陈舒书,你可真够寒酸的。
11.
沈识秋已经结婚了,我不再好留下打扰他们的生活。尽管他说随时欢迎我来这里做研究,我也明白那不过是成年人间最擅长说的客套话罢了。
我被他保护的这些年过得足够安稳,也提升了很多学识。因此我在杂志上发表了更多的文章,逐渐在社会上有了比较大的影响力。
我一介文人也可以立足了。
沈识秋作为我的老师,做的这些早就超过了他应该做的。他对我的恩情我用一辈子都已经偿还不尽了,又怎么敢再给他添麻烦呢?
于是我走了。
自以为潇洒,实则狼狈地逃离了。
后面我研究越做越成功,我成为一名作家,成为报社的编辑,然后一路做到了主编。我甚至回到了校园,成为一名编外教师,也是教的文学。
我住进了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宿舍,它有着和那间小屋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布局。
唯独不同的是它没有花。
所以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悄悄去到沈识秋那座花园。
在那里,我看到了盛开的花,但我没有看见人。原来沈识秋早就辞去了他教书的工作,而我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心里的所有期许瞬间落空了,我只觉得心脏缺了一块。
12.
再次听闻沈识秋的音讯,是在一通陌生的电话里。
那是一个耳熟的女声:“是陈舒书吗?”
“是我。” 怎么了?
“沈识秋他快不行了,你…要来看他吗?”
我无数次想过与沈识秋重逢的原因、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再见时他会躺在病床上。
我的先生,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我不能思考,我一瞬间变成了一具空壳。浑身麻木,一片空白。只是跪在他的床头,用眼神一寸一寸描画着他的脸。
那双眼,那么漂亮,现在却紧紧合在一起,唯有睫毛被风吹动,像一对盘旋将落的蝶。
明明他还这么年轻,明明……
我正前方是一扇窗,在泪水模糊视线前,我看到泛黄的枫叶落下了。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吗?
我突然记忆回笼,想起来我今早起来准备做的事——今天是沈识秋40岁的生日,我用积蓄买了一块瑞士制的手表,打算送给他做礼物的。
泪关失守,泪水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被师母扶着来到客厅,这里多了一排沙发,我正巧坐在那架钢琴前。
我看到师母的眼眶也泛着红,但我还是难以自控地开口质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不带他去医院看呢!为什么啊!
如果是我在沈识秋身旁的话……
我难以控制地想,却无奈地意识到如果是我,可能也做不了什么。
师母垂下眸,久久摇着头。“没用的,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哪里治得好呢。”
耳畔沈识秋的话仿佛间与师母的话重叠在了一起。
“秋可真是孤独极了。”
“他之前在国外就是身体受不住了才回来的呀。”
“哪里比得上春日呢?”
“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突然一下子就不行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生在秋天。”
我听到师母低声啜泣起来。
事已至此,我已经丧失掉了所有的力气。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微弱得快要散了:“希望他可以撑过这个生日。”
沈识秋,答应我,活过今天好吗?
如果可以,活到春天。
好吗?
花园我一直在打理呢,我又移种了很多新花,春天一定会开得非常漂亮的。
13.
沈识秋还是走了,他没能撑过那个晚上,安静地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第一次知道人在极度崩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我平静地参加完他的葬礼,一身黑地回到家中。
缥缈的烧纸味还萦绕在鼻尖,仿佛他只是化身成了另一种形态陪在我的身旁似的。
我庆幸于我在他尚能睁眼的那一晚一直陪在他的身旁,我买到了当天最新鲜的花,我亲手为他戴上了那一块手表。
尽管他手腕纤细得好像下一秒就会重重砸向床面。
他轻轻地对我笑,似乎想要阻止我把手表取下来的动作。我也不想取下来的,但是他太瘦了,带着这块表只会硌着他。
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尽量不让那些胡思乱想进入我的大脑中。
我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为师母留出一些时间。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而沈识秋沙哑的嗓音像是在我的心口上磨刀。我听得非常清楚,听到师母难耐的哭声,听到沈识秋对她说:
“我就要走了。”
“以后你在学问上有什么不会的啊,就去找舒书。”
“他现在,可厉害了。”
“我为他感到骄傲。”
……
黑夜中,我颤抖起了身子,躺在床板上体温怎么也暖不了我的床褥。
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恨不得现在死去的是我,而不是他。
14.
记忆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一切的悲痛都会被时间消磨掉。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发现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识秋,可能是我真的老了吧。
如果人真的有轮回,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
唉,再和你说些有趣的事情吧。
师母后来又再婚了,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那小姑娘的名字还是我给她取的呢,她生在冬天,所以我给她取名叫“了冬”。
耳熟吧,你倒是好,那时候骗我说你有个妹妹叫“了冬”,我还真就信了。
不过后来师母告诉我你哪有什么妹妹。
所以我就“不请自用”了,你不要生气。
后面学校想拆掉你的院子,我哪里乐意。第一次当了个钉子户,把那块地都买下来了。不贵的,你千万别为我的钱心疼哈。
哦对了,我后面住进了你那间宿舍里。还翻到了你的秘密,原来你还收藏了我的文章,不过我当时年轻气盛,写的东西都太过激进了,会吓到你吧。
现在科技发达了,我移植进来的花多了好多在秋天也能开的,还搭起了温室。现在这个院子一年四季都开得可漂亮了,许多学生还特意跑过来看。
每次他们问我这些花都是我种的吗时,我都会告诉他们:不,是我的沈老师种的。
我不过是替他守着罢了。
15.
我现在在养老院里过得也挺好,每天养养我的花,还有护士和我聊天。
我也有了好多学生,他们每天来看我看得我都烦了。突然想起我那会天天去你房里找你,你是不是也觉得烦呢?
识秋,我现在算不算做好了一颗星星呢?
那条护城河里应该有我的光了吧。
我做了一辈子学问,写了好多书。终于把自己熬成了一个现世的老学究了。
终算,是能安心去见你了。
以七本专著,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全文完)
很久之前写的一篇短篇,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发出来,给它找一个地方安放[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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