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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最后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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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机厅的落地窗外是霓虹,夜的寂寥伴着车水马龙的大厦,树只有灰色的剪影,光在陌生的城市是冷清的。
[没事哥夫,我已经到中转站了,不用担心]
温礼夏单肩挎着包,低着头回信息,错落间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嗯,我知道了老师,第三小节的十六分音符加个附点,然后左手和旋改成琶音是吗?”
反常的踌躇,心怦怦加速,几乎不必回头,他就能确认是他,可是...高考还有19天,林聿闻怎么会在这里?
无框眼镜,硬质的蓝色衬衣,长袖挽起到小臂,骨节分明的手翻动乐谱,发出哗啦的声音,熟悉的优越的面孔撞入温礼夏的视线。
他执笔,长的睫毛垂下,目光倾注给流水般的音符。
忽地抬头,一瞬间,两个人对望无言。
林聿闻的笔顿了顿,在虚空中无意义的晃,眼神有些错愕,温礼夏则是一下掩耳盗铃地闭上了眼,致使他错过了林聿闻一闪而过的失落。
又讲了两句,林聿闻掐了电话,回避地合上了乐谱,转身要走。
温礼夏心里刺痛,条件反射奔上去,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委屈的语气,听得林聿闻心疼。
“怕影响你的情绪,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刚刚想先走了再给你发信息。”
他总是考虑得很多,这应该怎么样?礼数怎么样?可是感情和意愿不是这样的。
温礼夏环住他的腰,挤进他的怀里:“我只知道,你让我伤心了,哄哄我吧班长。”
林聿闻拍了拍他的背:“要好好的。”
温礼夏在他怀里闷闷出声:“你去哪里,怎么来这边了?”
“老师在国际交流中心演出,安排我一道学习,对第三次面试有好处。”林聿闻蹭蹭他的脑袋,语气有些疲惫,但话里话外是他掩不住的优秀。
温礼夏认真道:“你肯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不用太厉害,能陪在爱的人身边就好。”林聿闻抬腕看了一眼表,又问:“什么时候转机?”
“12点。”
“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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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层制式的巴士车摇晃了一路,把两人送来了灯火璀璨的维港。
华光溢彩,来往的人着装体面精致,而林聿闻和温礼夏身上是未出社会的书卷气。
“能看到吗,对面是我们看蓝眼泪的地方。”林聿闻伸出手,描绘那条遥远的公路。
货轮嗡鸣,船底下的的海波沉闷地拍打着水面。
温礼夏顺着看过去,十一月蓝眼泪的星息在柔软的沙面铺成星海,此刻隔着维港的纸醉金迷,远的像是不会再有人写的复习套卷,是海风迷了眼睛,还是不舍的泪滴。
“我觉得,还是江市好看。”
林聿闻撑在观景栏杆上,点点头:“我也觉得,江市最好看了。”
“我能看到你的演出吗?”
“不是今天晚上。”
“那...”温礼夏捏了捏衣角,“到了K国能看到吗?”
“会错过金色大厅的直播。”
温礼夏不说话了,揉揉眼睛,被林聿闻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心烦。
他的情绪被林聿闻尽收眼底,林聿闻拽过他的手腕。
“真的只是不是今天表演,我们去买点吃的给你带上飞机好不好。”
“不要,不好拿。”温礼夏撇撇嘴,被他拉着走。
维港的路不那么宽敞,两个人要一起走几乎是挨着贴着。
温礼夏走得别扭,想叫他放手,挣了挣,林聿闻的手放开,往下滑,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个人心跳的频率重合。
林聿闻的表碰到温礼夏的腕骨,凉的他瑟缩了一下,又被拉住,驶过公交车的斑斓光影像蝴蝶,印在交叠的双手,公交站台排队的人占了右半边道,他们只得贴得更近,纠缠的影子,如同难舍难分的感情。
拐角买冷饮的阿婆推着泡沫箱,嘴里说着“唔該”“借借”,温礼夏停下,他听不懂但知道借让,林聿闻揽过他的肩膀往怀里带,金属的扣子和他书包上拉链碰到,被揽着护着与金属的交响在心脏中混响。
烘焙店的香甜染得整条街市软乎乎暖融融的,橙黄色的店招牌隔得远变成了一圈光团。
“红灯。”温礼夏指了指荧光色的红绿灯,注意力突然被林聿闻手上的黑线金莲所吸引,没由来地想起,他的愿望是平安。
正想着,十指相扣,被牵引向前,一步,两步,温礼夏心里计算着,六十一步到了店门口。
“两个车厘子蛋挞,一杯橙汁。”
“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个呀?万一我不喜欢呢?”
“你在社媒点赞过的。”
“K国的蛋挞也好吃,替我尝尝。”
东西小,只有一个小号的牛皮纸袋,温礼夏的行李安排了托运,身上只有一个双肩包,装着证件和平板,根本不存在不好拿一说。
林聿闻接过店员递来的小袋子,两人的手自进店就没松开过。
维港的恋爱风气和江市不太一样,大概是九点多了,临近闭店,店员清闲,瞥了一眼,笑着用维港的口音说:“你们感情真好。”
温礼夏弯了弯狗狗眼,装作没听懂。
林聿闻只点头示意,模糊不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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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大厅窗外的灯河明光莹莹。
林聿闻把拎了一路的牛皮纸袋塞到温礼夏的怀里,替他理了理书包肩带。
“K国多雨,出门记得带伞,温度和这边不一样,注意增减衣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要和老师讲,重复一遍。”
临行前林聿闻的话突然多了起来,皱起的眉,透出对温礼夏的在意。
温礼夏张了张嘴,澄澈的眼神在灯闪烁:“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他的发音其实很好听,语校的学习已经让他有了点母语者的调调。
林聿闻愣了一下,有了两个人天各一方的心慌,他掐了掐指尖,痛叫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学习生活遇到困难可以给我发信息...就这样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享受你的未来。”
他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屏幕亮起,锁屏上放着K国时间的组件。
温礼夏收回视线,心头泛着酸意:“林聿闻,我...”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掩去了他未尽的话和哽咽的话尾。
匆匆的见面,短暂的遇见又一下要分开。
“我走了。”温礼夏挥了挥手,没有看他,怕流泪、怕拥抱的眷恋、怕看到他的眼神温柔又或是冷漠,于是转头往登机桥跑。
林聿闻把手揣进口袋,像一座固执的岛,停驻。
转角的指示牌已经出现,温礼夏心里涌上不可遏制的激动,又急匆匆地折返。
他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逆行。
“林聿闻!”温礼夏隔着人群大喊,“你等我回来。”
林聿闻惊了一下,忙得把手比作喇叭状回应他:“等你回来。”
“我要在你的笔记本上画画、抢走你碗里最后一块肉、再和你一起看100年蓝眼泪!”
林聿闻终于露出那天第一个真心难抑的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