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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高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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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漪白从助理那儿得到了和老板见面详谈的确切时间。当年他是由郝骏点名做主签下的,这些年公司对他是恩大于仇,他秉持着坐下好好谈的心态去赴约,穿了身较为正式的外装,头发和脸也弄得光鲜照人,自认为很给老板面子。
一般要谈公事,郝骏会把见面地点定在公司,今天却一反常态地选在私人会所。谢漪白不得不多戴了一只口罩,被接待引领着乘电梯去到顶楼。
这季节吹风正好,但五十二层的风还是喧嚣了些。露台上摆着姹紫嫣红的花卉,堆砌出繁花似锦的效果,娇柔的花瓣跟不上风云的涌动,飘曳摇落,洒满一地。
谢漪白想问是哪一桌,一转身,接待不见了,他只得摘下口罩自行找人。
他沿着鲜花拥簇的小径走到头,那挤满绿树的巨大玻璃笼里总算放着一张桌子,鲜嫩绿叶犹如养在器皿内的微观盆栽,桌上摆着一束精巧铃兰,插在雪白的细颈瓶内。
这环境不像招待他的,倒像是约会场所。谢漪白绞尽脑汁想了一圈,难道今天是他老板的结婚纪念日?要给老板娘送惊喜?
他不知所措,可总不能站着等人,他就先坐到树下。
偌大的地盘,连服务员也不安排一个,想喝杯水都找不到人。
谢漪白不是很开心了,如果没空的话可以约下次,他也不是非要今天谈啊;这搞的好像他是一份添头,他是特意空出的时间啊!
他生着闷气,恰逢有人来了,他没抬头,对方直接坐到他对面,他闻着那香水味不像是他老板会用的,一抬眼,却见到了邹延。
怎么,这家店生意那么好吗?大家都约在这里?
谢漪白瞬时变脸,眨巴眼道:“咦,这么巧?”
邹延说:“是啊,在等人?”
“嗯,你也是?”他东张西望着,问,“你上来的时候有人跟着吗?这里怎么点单的?我没看见呼叫按钮和二维码。”
“都是事先点好的,你等他们端上来就行。”
“噢。”谢漪白不想冷场,但他和邹延不熟,只好没话找话聊道:“这楼上好多花啊,还蛮浪漫的,你是来约会的?”
邹延的脸色有明显的紧张,踟蹰道:“算……是吧。”
谢漪白见他不方便说,不多问了,换话题道:“我约的我老板,郝总,你认识吧?”
“认识,挺熟的,”邹延道,“但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啊?”谢漪白大惊失色,“亏我跑这一趟提前来等着他……他没跟我说他临时有事啊。”
看他要打电话,邹延立马不装了,摊牌道:“其实是我让郝总约你来的。”
楼下起风了,五十二楼更甚,空中花园掀起真花的浪,唯有花拥树绕的玻璃鸟笼不受侵扰。
谢漪白听得分明,却难以厘清其中的关联,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约你,你不肯来啊。”
“不是的,我只是那阵子比较忙。”
“我懂,我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你了。”邹延不计较道,“听说你要换经纪人?”
谢漪白从中嗅到了异样,他不遮掩,坦荡道:“嗯,跟现在的经纪人合不来了。”
“有人选了吗?”
“没有。”
“我给你介绍一个可靠的经纪人怎么样?”
谢漪白道:“那可能要先经过郝总的同意,我做不了主。”
“他已经同意了,看你,”邹延望着他,“你有意向吗?”
谢漪白再迟钝,也该恍然大悟了,他脑子里冒出那条来自三个月前的微信消息:之后邹延如果约你,请你确定你对他有意思,再答应他。
哇……
原来不是空穴来风,是有迹可循啊,邹延是冲着他来的。
邹延对他有意思?
啊?娱乐圈的性少数真是不少。
谢漪白重新审视高楼上开遍的鲜花,然后视线回到近前,落在邹延精心打理的发型上,修整过的浓眉下是略带恳切的目光,还有流散在四周的沉郁男香。他居然还傻乎乎地提问,约会对象竟是他自己?
实在是很突然了。
幸而谢漪白从小被人表白,更突如其来的场面他也应对过,他说:“方便问吗,是有条件的还是?”
这倒把邹延问住了。他这人神经大条,活得粗糙,极少向他人表达喜爱,也没怎么爱过;他喜欢谢漪白,好比喜欢花园里一朵千娇百媚的小花、一只毛色绚丽的小鸟,想移栽到卧室,放在床头养着。
想要拥有,想要独享。
这想法并不与性紧密相关,如果把色欲比喻成进食,那他其实不缺这一口。
谢漪白长相清纯,纯得乖巧,巧中透着一些诱人,当作一盘菜,也是最秀色可餐的主菜。想吃顿好的就不能性急,所以邹延说:“没有条件,我就想追你。”
侍应生终于来上菜,是一套精致下午茶,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谢漪白盯着滚烫的红茶倒入杯中,对倒茶的人说:“给我来一杯冰水,谢谢。”
邹延笑道:“我有个朋友,特别爱喝热水。”
“多喝热水对身体好。”谢漪白等人走了,才问,“我们认识也好几个月了,你之前怎么不追我?”
邹延害臊道:“嗐,我不想打没把握的仗。”
谢漪白:“你不会是跟人打赌打输了吧?”
“没有!我是真喜欢你!”邹延不快道,“再说了,现在谁还打那么老土又无聊的赌啊……”
“但是我不懂,我们都没见过几次,你喜欢我什么?”
“你可爱啊。”
“唔……姑且算个理由吧。”谢漪白不放心道,“不过你也知道,现在乱搞的人很多,我对你也不了解,连你是不是单身都不知道……”
邹延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顾虑是这个,信誓旦旦道:“我都单身很久了,从不乱搞,不信你随便去打听。不然我把盛柯叫来,他可以为我作证的,我们天天都在一起。”
谢漪白觉得对方的反应有点好玩儿,故意道:“我的天啊,你们天天都在一起……”
“你想什么呢?我跟他是发小!比亲兄弟还亲,又要一块儿工作,没办法的。”
谢漪白越想越有眉目,这么说,给他发那条没头没尾的微信然后又撤回的人,是盛柯?
哇塞好感人的兄弟情……
等等,不会是暗恋吧?要不盛柯怎么用那种不友善的态度对他?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他面试被刷,仅仅是因为导演暗恋制片人,而制片人喜欢他!
竹马打不过天降,很正常,小说里都那么写。
谢漪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记仇的人,只是他的生活太过一帆风顺,如果有仇,难以避免会被记下,并且越记越深。他套话道:“你们天天都在一起,那你告诉他你喜欢我了吗?”
邹延没想通他们的对话为何会偏到盛柯身上去,但谢漪白求知若渴的眼神打动了他,他说:“他从始至终都知道,我一早就跟他说了啊。你是还想着那场试镜吗?哈哈你别见怪,他是六亲不认、唯我独尊的性格,我也把他拗不过来。不过平心而论,那个角色真的不是非常适合你,所以不演不一定是坏事;上次你说你还是想演网剧,正好,我有个长剧新项目,剧本尚在打磨,男主角人选还没着落,你想不想试试看?”
这样的解释在谢漪白看来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呵呵,试试啊,为什么不试,说不定这就是他等待了许久的天赐良机。
“您的冰水。”侍应生的托盘里有一瓶纯净水,一只杯子和一小桶冰块。
谢漪白如愿以偿地解了渴,嘴巴被冰得红润,道:“那延哥你对我这么好,柯导不会生气吧?”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邹延一想他那死党的确脾气古怪,又说,“别理他,谅他也不敢坏我好事。”
谢漪白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新的经纪人呀?”
邹延一听有戏,积极道:“我这就约她。”
谢漪白在甜品摆台上挑选了一块淡绿色的马卡龙,配着红茶品尝;酥脆香甜,口感层次丰富,比外面甜品店卖的好吃。
他寻思着,邹延能跳过郝骏给他安排经纪人,这两人多半是暗地里达成了某种协议;换句话说他老板把他给卖了,少说也是放养了。邹延家里掌握着娱乐圈半壁江山的资源和人脉,得罪谁也不好得罪他,郝骏的做法,谢漪白充分理解。
他不好说他这算是攀上高枝了,还是跳进火坑了;但他也得罪不起邹延,这是事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漪白在心底里为自己打气:大不了豁出去了。如果说良禽择木而栖,那栖金枝总好过栖寒枝。
邹延长得不说多帅吧,胜在年轻、个儿高、比例好,身材没脱看不出来,总归是瘦的。早几年谢漪白也看重颜值,否则不会被邢展云那张脸诱骗了去;只有经历过才了然,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帅哥,对他不具有任何性吸引力。
而且邹延的分寸把握得很明智,没有肉麻虚伪的表白,也没有强硬的附加条件。是聪明人的做法,跟聪明人相处好就好在感情谈不拢,还能谈利益。
“那你一会儿会送我回家吗?”谢漪白说,“只用送到楼下。”
说真的,邹延没想过这部分,他日理万机,从没有主动做过伺候人的事。
不过追求者应该是最殷勤的那一方,逻辑上说得通,所以他答应道:“行啊,反正我待会儿没事。”
说着他将手机拿到桌下,给好伙伴发消息:计划有变,会议推迟一个半钟头。
盛柯:为什么?
:小白让我送他回家/龇牙
盛柯:上楼吗?
:不啊
盛柯:蠢狗,他在钓你
:?你是不是嫉妒
盛柯:嗯,嫉妒你当狗
盛柯:最多推迟四十分钟,你赶不上就别来了
邹延鱼和熊掌都想要,他们有工作狂倾向,不为私事影响工作是多年来的和平共处原则。他揣起手机对谢漪白道:“我现在送你?”
“好。”谢漪白指着桌子说,“这些还没动过,扔了有点可惜,打包给我带回家吧。”
邹延调侃他:“你比我想象中的勤俭持家。”
“当然啦,这可是你为我准备的,我不能浪费呀。”谢漪白笑眯眯地说。实情是,他的助理和他一样贪吃,尝到味道好的,他都会多买一份带回去。
好话谁不爱听?这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到人心里。邹延这下是真情实感地想送他回家了,起身时问:“你是不是有宠物来着?我在你微博见过你家小狗的照片,那是你养的吗?”
“对啊,我家小狗很粘人的。”谢漪白从善如流地接话,“等你哪天不忙,我带它出来玩儿,你不讨厌猫猫狗狗吧?”
“不讨厌。”邹延畅想着,一起遛狗,多暧昧啊。
“那就好。”谢漪白开开心心地走到前面,先进了电梯。他有种天然的亲和力,一笑起来就让人想要原谅一切。
邹延心说,他要是约我上楼坐坐,我就不去开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