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呼吸（6） ...
-
灿烂的霓虹灯光铺陈他的面孔上，片刻的停顿过后，他最终收起了那种威压极重的神色。
转而使用了一贯平稳的声调：
“根据我的理解，名为「翁法罗斯」的帝皇权杖是天才俱乐部#1赞达尔·壹·桑原为了制造绝灭大君「铁墓」而加以利用的武器。名为「卡厄斯兰那」的数据意识在觉醒自我意志后将程序拖入永劫轮回，阻止了它的诞生。”
翁法罗斯的故事显然是三句两句讲不完的，景元用最精炼的语言描述了那些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画面。
当下这一刻，他仿佛也变成了在一道程序的序列上永恒跑动的电信号。
只要管理员调动权限，他可以「什么都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刃和流萤对他的陈述保持缄默，与其说精致的3D建模，他们现在更像是用贴图素材制作出来的劣质NPC。
景元继续复述起来，一边也是在帮自己理清思路：“「翁法罗斯」起源于赞达尔对于毁灭「智识」的渴望，那么这个模拟器起源于何种渴望呢？”
按照相同的逻辑进行推理，首要需要解答的疑问有如下几点：其一，这宇宙间，有谁想要复刻「翁法罗斯」的奇迹实验？
答案：大概是有很多人的。
只不过选定一位巡猎令使，未免有些大费周章了——岚虽新生，巡猎的意志却是寰宇命途最坚定的一条。
如果刃和流萤的话可以相信，即原初的选择为开拓者，这是更为合理的，计算「开拓」的道路远比计算「巡猎」更有价值。
岚不会与其他人合作，但阿基维利会。而当阿基维利疑似陨落之后，觊觎祂力量的人不在少数。
景元推理出了半分眉目。
然而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不过是整片拼图的千分之一罢了。
真实的……
到底是什么？
“没有任何价值。”刃接话道，“不能计算的计算机，没有任何价值。计算必须持续下去，才能阻止「死灭」的到来。”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淡，却同样让人捉摸不透，包括背后操控他的“傀儡师”-“制作人”。
在某种当事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之下，景元于这个模拟器中占据了「卡厄斯」——「翁法罗斯」故事的原本的主角——的位置。
这似乎导致了“变量”的出现。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变量。
#
【警告：检测到玩家正在过度理性思考，请玩家专注游戏，不要带入个人性格、偏好和情感！】
【警告：不要代入个人性格、偏好和情感！】
【警告，且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代入个人性格、偏好和情感！】
嗯，好霸道的系统！
景元选择性地无视了它的打断，不代入个人性格、偏好和情感的话，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呢？
这种高自由度的游戏。
卖点不就在自由选择上嘛！
景元坚定地继续进行输出：“既然这个模拟器套用了同样的逻辑，其一是想复现它的辉煌奇迹，其二是……”
“为了阻止「谁」的诞生？”
景元故意反着说出了结论，刃和流萤依旧没有回答，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是没有权限回答。
NPC觉醒的故事听起来很有趣，但问题是他们本质是算法和程序的造物，逃不过既定逻辑的束缚。
身为玩家，他注定在这个模拟器里颇受掣肘，他唯有在有限的空间内回旋余地、争取时间。
这个游戏与「翁法罗斯」不同，它必须持续下去才有意义。
【系统提示：警告，请停止！】
【#STOP#】
系统播放出了红字的警示。
景元停顿了一会，发现系统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反制措施，或许是无奈地卡住了，或许是网线突然被拔了，也或许是选择给予他最大限度的自由选择空间。
他马上采取了行动，直接压低了嗓音朝着那个人呼唤道：“刃。”
一个音节，一个词，一个名字。
他们之间如今的关系就像这个名字一般简单、纯粹，没有纠葛。
他轻轻地问道：“如果那个被选中的人是你……你又是否愿意，在美梦中从头开始、重新体验一遍你的人生？”
这样的一个问题如同塞壬的魔语。
而回应他的必然是沉默。
“景元先生，对不起这样说，但有时刨根问底绝非有益之事。”流萤不得已使用诚恳的目光进行强烈暗示。
她似乎有意阻止事态失控，却又无法将背后的真相完全吐露而出，偏偏在这个时候刃严肃地与她交换了视线。
最后担负起“安抚玩家”责任的居然是他，他用那种高昂起来的音调回答道：“景元，难道你不觉得……”
“沉溺于美梦其实是一件好事吗？”
此言一出，景元了然地一笑，他的目的很轻易地达成了，因为基于刃一贯执念极深的人设，这实在是……
太OOC了！
＃
【注意！】
【警告：OUT OF CHARACTER】
【SYSTEM OVERDOSE】
【*#&$SYSTEM(#_ERROR)】
【#ERROR#】
＃
【#ERROR#】
情节的走向还是太离谱，这个永劫轮回的剧本竟再次以【！对不起，你已死亡！】告终，在刃将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系统警告袭来。
景元闭着眼都能复述出以下提示：
【体质：-1=1】
【体质：-1=0】
【触发：模拟终止】
几乎千分之一秒的反应时间，景元当即被强制弹回了那片原初的虚空，而这次的眩晕感更加强烈，让他花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与第一次进入副本时如出一辙的发展，OOC会强制触发了终止结局。
景元不确定能否像上次一样重新开启副本，但心脏突如其来的一阵抽痛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惩罚机制开启】
【初级时长：5秒】
他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尝试平静下来，然后疼痛随之渐渐逝去，幸好惩罚的力道不强，他的身体还受得住。
【初级】意味着这只是第一阶段，而后可能会继续加强。
景元尝试在面板上调整【开启】与【关闭】却没有效果，滑钮的手感像是被粘住了。
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细节了。
景元摩挲了一下指节处隆起的骨头，那些地方早已磨出了厚厚的刀茧，他保持沉默，在思考，也在试探。
——这个模拟器到底想干什么？无论是为了阻止「谁」的诞生，还是为了阻止「谁」的终结。
当你玩一个游戏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目的”，有一个“目标”，有一个内在的“驱动力”：复仇、救赎、守护、陪伴、证明；获得奖励、变得强大、达成成就、战胜他人、赢得排名。
生命的目的性让你奔跑下去，生生不息，永无停止。
也许这个问题实际上在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但景元并不想在此时此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暂时地驱散了深究的想法，然后视线轻轻扫过虚空的全景，轻易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之处、
这个空间里多了一些东西。
可爱的小家伙。
“多了总比少了”
景元掸了掸袖口，稳稳地站在投掷骰子的圆盘之前，方才的失态神色转瞬即逝，他的精神已经重新戒备起来。
他屈膝半蹲下来，视野放低，看到那枚不规则切面的骰子底下，压着一只在挣扎着的像素状平面2D生物。
“啾！”
景元用力拽住折纸小鸟的呆毛，将它解救了出来，折纸小鸟一抖翅膀，恢复成了3D形态。
灰色的脑门，引着圆形花纹的三根聪明毛和深紫色的翅膀——看这配色，一眼就能认出是哪只了。
“哔哩……哔哩……”
什么？bilibili？bilibili是什么？
景元一扯呆毛，折纸小鸟就自动发出了怪异的电子音乐声响，直到整片虚空当中都充斥了这摇摆的旋律。
“哔！”
值此一瞬，幕后真凶闪亮登场。
全息影像光泽通透。
#
【系统提示：检测到非法访问】
【系统提示：权限禁止】
“哟，能使得阿刃主动OOC——”银狼吹着彩色的泡泡糖对他说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游戏高手啊。”
“谬赞了。”景元将折纸小鸟捧在掌心，毫不惊讶地回答说，“银狼小姐。”
他看到银狼以蓝晶色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头顶的白字不同于她的星核猎手伙伴，只是简单地写着：「游戏菜鸟一枚」。
“你好，仙舟的将军。”
银狼打了个响指。
景元礼节性地颔首致意：“看到银狼小姐出现，在下差点以为还在之前的美梦中呢。”
他当然认识银狼——星际和平公司将星核猎手列为全宇宙等级最高的通缉犯之一，他们当中的几位又在罗浮仙舟上闹过事，无疑是日常防卫工作中的重点关注对象。
而且天才骇客的本事，不容小觑。
他甚至有些期待与她的交锋。
“开发商总是想添加一些苦大仇深、宏大世界观的设定，再加入一些人生哲理的说教，然而实际上——很无聊啊！”
银狼一边耸耸肩，一边吐槽道。
这评价不知道是在针对哪款特定的游戏，还是在针对眼前的拙劣模拟器，也可能两者皆有之。
“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你并非副本中的NPC吧？”景元风趣一笑，看起来亲和的样子，可实际上又拒人千里之外。
“拜托！别小瞧人，在你面前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银狼」~”
银狼摊摊手：“实不相瞒，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黑进来的，然后在一堆又一堆的■山代码里面翻了半天，终于找到地方把我的形象数据插入进来。”
“这让我不禁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普通的回合制游戏，而不是这种模拟养成类型的《罗浮将军养成计划》。”
啪的一声，她吹破了泡泡糖。
“依在下愚见，《罗浮将军养成计划》这个名字听起来比《人生模拟器》更好玩一些。”景元稍作点评。
银狼点开一个bingo的音效：“是《宇宙人生模拟器》啦，不过你说到点子上了！一个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好玩」啊——”
景元笑了一笑：“因此你来给这模拟器添点乐子？”
景元袖子里的谐乐鸽钻了出来和折纸小鸟贴贴，银狼一挥手，打开了闪烁着蓝绿色的界面，数以亿计的代码流以极快的速度流转而过。
＃
【改写：NPC自由意志】
【操作：提高】
【备注：设定「刃」和「流萤」为知道自己是NPC的NPC】
银狼在川流不息流淌的数据中按住了这两行：“进来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战「刃」和「流萤」的自由意志，所以你可以通过引导他们进入OOC状态而被强制弹出。”
“你利用了系统的逻辑反制了它。”景元微微一笑，这笑容中的赞赏之意很明显，“感谢你的帮助。”
“不用谢。”银狼坦然地接受了赞誉，“毕竟我是应某人的请求来的，而且我也是……”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立马转换了说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而来的，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可以证明我能做到的，我要证明我能做到。”
“哦？”景元倒是有些惊讶。
“投影的时间有限，我速战速决。”
银狼比划了个手势，她的影像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淡了许多：“这个模拟器的结构很完整，哪怕是我都只能做到撬开一点点的缝隙，无法完全改写。”
“接下来，我可以做到的是把你送回「罗浮仙舟」，也是这个模拟器顺序设定中的No.2副本。”
“为什么罗浮仙舟是No.2？”景元抓住了一个可能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问道。
她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语速极快地交代道：“你必须在罗浮仙舟的循环中积累到足够的数值，才能保证能够通关后续的世界，或者说，前面的世界。”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景元立刻觉察到了关键，隐藏在她轻快表现背后——有一丝的绝望与孤注一掷。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
【改写：初始模拟世界】
【操作：「罗浮仙舟」】
【备注：祝欧】
#
下一刻，景元被弹出了虚空，落入到了冰冷、折射，而无边无际的光芒之中，慢慢旋转、沉坠，接着意识变得模糊，朦胧且混沌。
——他在记忆中逆流而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呼吸（6）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