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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淮城四月 星星的笨拙远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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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绩像一盆冰水，将许星让从短暂的、因“日记本社死”而引发的、关于“他注意到我了”的幻想中彻底浇醒。光荣榜上，她的名字被无情地替换了下来。鲜红的分数刺眼地躺在数学试卷上，远低于她的预期，也远低于林秒帮她划定的安全线。
原因？心知肚明。
分科意向表发下来的那几天，她的心像被初夏之的名字和白栩生清冷的侧影反复撕扯。秦灿阳朋友圈里那张大合照，办公室里惊鸿一瞥的短信预览，如同鬼魅般萦绕在复习的每一个夜晚。书本上的公式变得模糊，笔下的演算草稿常常无意识地写满了“白”字又被她慌乱地涂掉。心不在焉，精力涣散，结果就是兵败如山倒。
“星星，别难过了，” 齐呦呦看着趴在课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的许星让，难得放软了语气，“一次月考而已嘛！咱们文科班，数学比重没那么大的！以后姐姐罩着你！” 她拍着胸脯保证。
许星让抬起头，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但眼神里却燃起了一簇不服输的火苗。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异常坚定：“不是因为数学比重！是因为…我输给了自己。” 输给了那个被“白月光”阴影笼罩、心神不宁的自己。
她拿起笔，在分科意向表上，在“文科”那一栏，用力地、清晰地打了个勾。不是因为逃避数学（虽然确实有点），而是因为，她需要在一个更能发挥自己优势的领域，重新站起来。
分班结果很快出来。许星让和齐呦呦如愿以偿地分进了文科重点班——高一（1）班，班主任依旧是那个温和儒雅的语文老师宗亚。而林秒，毫无悬念地以理科尖子的身份，进入了白栩生担任班主任的理科重点班——高一（12）班。
搬教室那天，气氛有些微妙的感伤。许星让抱着装满书本的箱子，站在走廊上，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走廊尽头那个挂着“高一（12）班”牌子的教室。门开着，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白栩生正站在讲台上，指挥着学生调整桌椅，侧脸线条依旧干净利落，神情专注而严肃。
林秒抱着自己的东西走过来，拍了拍许星让的肩膀：“走了。1班在那边。” 她顺着许星让的目光看了一眼12班的方向，补充道，“放心，我会替你看着点‘光源’的动向。有风吹草动，群聊汇报。” 语气是一贯的冷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
许星让脸一热，收回目光，用力点头：“嗯！秒秒，靠你了！还有…我的数学…”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恳求和羞愧。
“每周三、五放学后，老地方，图书馆角落。” 林秒言简意赅，抱着箱子率先走向1班。许星让赶紧跟上，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因为林秒的承诺，似乎轻了一点点。
新的班级，新的开始。许星让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会因为一道数学题抓狂、会追着齐呦呦打闹、会对着偶像剧傻笑的“星星公主”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课桌上，堆满了各种文科辅导资料和习题册，分门别类，整理得一丝不苟。她上课时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笔记做得又快又工整，连宗亚都忍不住在班会上点名表扬了她的学习态度。
午休时间，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趴下休息或轻声聊天。许星让却只允许自己闭目养神二十分钟。闹钟一响，她便立刻坐直，拧开保温杯喝口水，然后摊开英语阅读或历史年表，继续刷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着，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
促使她如此“拼命”的，是一次偶然。
那天中午，她刚做完一套英语阅读，有点头昏脑涨，便和前桌的女生小声讨论起刚更新的综艺。两人笑得前仰后合，许星让一时忘了形，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窗外似乎有人影。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心脏骤停！
白栩生正站在走廊外！他似乎是午休值班巡视，目光不经意地扫过1班的窗户，恰好与她带着未散尽的笑意、甚至有些夸张的动作对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星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滚烫交织。她像是被当场抓包做坏事的小孩，猛地收回手，慌乱地低下头，抓起桌上的笔假装在草稿纸上胡乱划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完了！又被他看到了！看到自己嘻嘻哈哈不学习！他肯定更觉得我是个长不大的、就知道玩的小孩子了！上次是幼稚的日记本，这次是午休时间不学习光傻笑…许星让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洞里。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想象出白栩生微微蹙眉、带着点不赞同的眼神扫过来的样子。
从那天起，午休的二十分钟成了铁律。她再也不敢在可能有老师巡视的时间段放松懈怠。她要让他看到，她许星让，是认真的！是努力的！是积极向上的！不是只会脸红和玩闹的小朋友！
“星星，你魔怔了吧？” 齐呦呦咬着吸管，看着旁边奋笔疾书的许星让，一脸担忧，“午休都不睡？你这黑眼圈快赶上国宝了！”
许星让头也不抬，笔下不停：“你不懂，时间不等人。三年，听起来长，其实很短。”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我得变优秀，变得很优秀很优秀才行…不然…怎么追得上他？”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重重砸在齐呦呦心上。
齐呦呦沉默了。她看着闺蜜眼底的执拗和那份深藏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情愫，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吧，星星公主。需要咖啡续命的时候吱声，小的随时供应。”
晚上回到家，许星让更是像换了个人。以前雷打不动的追剧时间被彻底取消。吃完晚饭，她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台灯亮到深夜。书桌上，摊开的不是小说漫画，而是厚厚的《五三》、历史地图册、英语单词书。手机被调成静音扔在床脚，连最爱的爱豆新歌都失去了吸引力。
段言端着牛奶进来时，看到女儿伏案疾书的背影，既心疼又欣慰：“星星，别太拼了，注意休息。”
许星让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妈妈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妈妈，我不累。我在…追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白老师，你等着吧！等我毕业！迟早把你拿下！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她疲惫的身体里燃烧着，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然而，决心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
每当远远看到白栩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操场或教师办公楼附近，许星让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躲！像受惊的小鹿，拉着齐呦呦迅速拐进最近的楼梯间、厕所，或者假装蹲下来系鞋带，直到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的勇气，似乎只存在于独自一人埋头苦读的深夜，一旦靠近光源，立刻被巨大的羞涩和自卑击溃。
更让她心口发闷的是，她不止一次看到，有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教英语的Miss张，刚毕业的音乐老师小宋…）带着明媚的笑容，主动走向白栩生，和他并肩走着，讨论着什么，言笑晏晏。白栩生虽然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疏离感，但那种自然的、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的交流氛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她只能拉着齐呦呦，趴在文科班这边的栏杆上，远远地望着12班教室的方向，或者教师办公楼那扇熟悉的窗户。午后的阳光给教学楼镀上一层暖金色，距离模糊了细节，只剩下一个遥不可及的轮廓。
“秒秒说，” 齐呦呦压低声音，转述着林秒从理科班刺探来的“情报”，“他们英语老师在课堂上还开玩笑，说学校里未婚的女老师们，对白老师那叫一个‘虎视眈眈’，条件好的可不少呢！何止老师啊，你没看12班门口，下课总有外班的女生晃悠，找各种理由想搭话…”
许星让听着，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未熟的青梅，又酸又涩，沉甸甸地往下坠。是啊，他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成熟、英俊、才华横溢、前途光明。围绕在他身边的，是同样优秀成熟的同事，是情窦初开却勇敢无畏的学姐学妹。而她呢？一个躲在栏杆后面偷看、连靠近都不敢的、刚分到文科班的小高一。一个因为一本三眼仔日记本在他面前羞愤欲死的“小朋友”。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讲台与课桌的咫尺，却是少女心事与成人世界的万水千山。是近在咫尺的远，是万水千山的近。每一次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这鸿沟的深不见底。
许星让握紧了栏杆，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看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办公楼门口，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教室，重新摊开了那本厚厚的世界历史。
路还很长。笨拙的星星，开始了她沉默而倔强的远征。泪水只能落在无人看见的深夜，而白天的每一分钟，都必须用来积攒靠近光源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