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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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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在教学上面从不藏私,也无比严格。整个世界都乱成一团,王耀都不明白当时为何他会答应自己前来学习这种明显是最高端科技的东西。
“这很简单,你在为你的国家战斗吧?”
放学的时候伊万就会变得很随意,他总是会点一碗红菜汤,在冰天雪地里看一群学生兵在那儿笑闹:“我也是。”
“这不太完全吧。”
“在你对我说出‘达瓦里氏’的那刻,就已经不需要理由了,中国。”
伊万难得笑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有着种少年意气:“只要有一样的理想,朝着同一条道路前进,我们就应该互相帮助。”
道路啊。
王耀同样努力吃完了难得的瓦罐土豆,每一刻的学习都让他有种自己似乎真的回到那个时代的恍惚。那些自己以为早就忘却的语言突然之间浮现在脑海间,什么都很顺利,唯独那些弹舌音让不少人笑了不止一次。
没办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
莫斯科的雪总是纯白无瑕,但他们没有丝毫空闲。偶尔王耀也在想,历史上自己变成那个奇怪的第七个人,会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但好像没人觉得不对,就像是自己和伊万之间的交流,所有人仿佛在这一刻默认了,他们就是这样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在想什么?”
“在想战斗结束以后。”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让王耀有一瞬不安,他转头看向正在捏雪球的伊万,手上也瞬间捞起一把雪。也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打雪仗打习惯了,王耀甚至还把一块石头包进了雪球里面。
“战斗结束以后啊,达瓦里氏,你的战斗或许会持续很久。”
“每个人都一样。”
王耀已经捏好了一个雪球,正好伊万也捏完。他端详着手里的一团雪白,突然把它又放在旁边,拿起雪地里抽出的枯枝,嘀嘀咕咕开始往雪球上不知道雕刻什么。
“但我想,你们或许会更艰难一点。”
不,我们各有各的困难。
他手里的雪球就这样放在旁边,然而还没等他出手,伊万就被旁边的攻击糊了满满一个侧脸。
“糟了,打中教官了!”
“快跑!”
在莫斯科大学上课的不只是同胞,还有一些拉美面孔。他们姿态更加随意,虽然被教官狠狠训过,在放松时候依旧我行我素。伊万抬起一张脸,确认攻击对象后毫不犹豫弯腰也抄了一把雪。
“啊啊啊教官打过来了,快跑!”
“你们都给我站住!”
王耀看着眼前的热闹,索性也抓起一把雪。他随便捏了捏,直接糊上了对面的后脑勺。
“等,等等?王你果然是教官那边的!”
“没有哦,我只是准头不太好。”
席卷了整个学校的雪仗让不少教授都参与了进去,所有人的手都通红,但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得如同雪日后的太阳。
“好累啊。”
“有么?”
王耀倒在雪地上看到伊万对自己弯腰伸出的手,慢慢握上后接力从雪地上爬起来,被他轻柔地拍散了背上的雪。
“看来你还需要锻炼,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加一点量。”
那还是不用了,他挺介意的。
王耀闷笑一声,如果说是现在的话,他也不介意再加点战术指导。
“你好像一直都很乐观。”
“嗯。”
9个月的无线电学习生活几乎可以说是一眨眼就过去,王耀终于找回了自己曾经不发弹舌音也能把俄语说得标准的技巧。这里的茶叶也不错,他手里的热茶完全替代了热水,国内的同学们也有样学样,结果还被不少本地学生看好。
“你看,我们交上了朋友。”
王耀也没想到会因为喝茶习惯让同胞们交上了朋友,黄色的面孔在这里总是特别的,他们看上去如此瘦弱,却又在每一个学习课程上名列前茅。
身体的孱弱能够通过食物与锻炼克服,头脑上的敏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我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
那些不会忘记的欢笑与争吵,终究会止于生命的消失。让它们延续的唯一方式,只有“存活”。
“伊万。”
王耀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这么称呼他,还是单纯为了截断那个太过于让人伤心的可能性。但他同样知道,在这里的“毕业”,可能是所有人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相隔太远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仗,都有自己前进的方向。
向西北,往东南。
“我不会忘记。”
当他最后还是笑着转过头,对着似乎悲伤的人嘴角勾起弧度:“我们终将再见。”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寂静而无声,没有人哼歌,只会沉默地踩着白雪,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指引着电波的方向。电台里却有着口哨、歌唱、激情的宣扬,还有让人听了皱眉或哄笑的笑话。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伴随着大家凑着写出的简短问题,一双又一双长着冻疮的手虔诚地抚摸着那些旋转按钮,最后小心翼翼地打出一句话。
你好,世界。
你好,友人。
电波蔓延着传递到遥远的彼方,相隔很久才会有一句简短的话,用着旁人看来如同涂画的方块字传递而来。寒冷的冬天会因为那么几句话而激动到落泪,也会让所有人有着更加焦躁的想法。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王生。”
王耀扭头看向几乎可以说是焦虑的男人,他的长发在一开始被他们偶尔埋怨,但感受过莫斯科的温度以后每个人都说他未雨绸缪,纷纷也把头发至少留到鬓角下,薄薄地保护长满冻疮的耳朵。
眼前这个人是学的最好的一个,也是最焦虑的一个。
王耀却只是安静地做自己手里的事情,等他结束最后一笔后转头看他:“能设计一套密码么?”
“啊?”
“能确保自己不被抓住么?”
能够用几根电线,就造出通讯工具么?
他慢慢冷静下来,思考着问题到第二天,告诉了他最肯定的答案。
“我会可以。”
“那就继续吧。”
那就继续,这一场旁人眼里只是在徒劳挣扎的战斗。
莫斯科春天来得很晚,王耀眨着眼睛看着听到鸽子咕咕的叫声,下一秒就听到同胞们开始讨论鸽子汤烤乳鸽到底哪个好吃。
他觉得都不错。
“我建议你们不要太大声。”
伊万头疼地敲了敲桌子,看到这群人缩头缩脑的样子好笑又无奈:“如果你们不是眼睛一直盯着鸽子的方向,我会觉得你们是在讨论课题。”
“这也是一个课题,教官。”
“跑三千米。”
他们嬉笑着跑出门,王耀刚准备出门却被伊万拦下,示意和他一起走。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他们在10月到达这个地方,9个月的学习已经过了大半,7月就即将毕业。
“我会回去。”
王耀抬头看他,这真的是过了几个月么?
不,其实不是几个月。
“还记不记得我们聊过的问题,达瓦里氏?”
那他们聊过的问题可太多了。
王耀看到伊万坐下的地方依旧残存着些许积雪,他顿了顿随后坐过去,看着眼前的春光下慢慢重新铺满冰凉。
“我们接下来,各自有各自的战场。”
“是的,伊万。”
他到现在也没有称呼过自己的名字,是因为意识到了,还是本就只是一场梦境?
“我感觉不太好,达瓦里氏。”
“每个人都不会感觉太好,这是战争。”
王耀垂下眼眸,他不能更明白这场战争的终结,无论是只要存活三天就能成为团长的斯大林格勒,还是十万青年十万兵,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战场,也各有各前进的方向。
石头雪球依旧在那里,圆滚滚地和所有的东西都格格不入。王耀伸手将它再次握在手心,却没有更多的雪花将它再扩大一圈。
“伊万。”
“嗯?”
“你会对我说‘达瓦里氏’么?”
这里是梦境,是现实。
雪球有着自己的冰冷,但却永远不会融化。
“你在说什么啊,达瓦里氏。”
伊万轻轻笑了起来,疯狂席卷的雪花在一瞬间散开,湛蓝的天空下紫丁香开得拥挤,在枝头上下摇晃着的花朵甚至压弯了枝头。
“我从来都是这样称呼你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