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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43(周京重篇) ...

  •   14岁那年的疼痛,是周京重这辈子都不愿提及的
      贵州一个山区矿场
      “老板,这是我娃儿,聪明能干力气大得很,能不能给他安排个活路,他啥子都能干,真勒” 一名满身灰土的矿场工人拍着儿子的肩膀,给这儿的矿场老板推荐自己的儿子
      老板椅上的人把腿放在桌子上交叠,悠哉悠哉的叼着雪茄,餍足的吐了一口烟,眼前的薄烟散去,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周京重,轻蔑道:“给我送个瘦猴来?当我这是动物园?”
      周京重捏着衣角,结巴道:“不…不是的,老板,我…我我什么都能干,真的!求求求您让我在这帮忙吧!”
      矿场老板挑眉道:“真想干?”
      周京重连忙点头,道:“干!我都能干!”
      “2号矿坑那边缺个挑担子的,干得下来就去,干不下来现在就可以滚”
      周京重连连点头道谢“好…好好,谢谢…谢谢老板”
      周勇带着他去了2号矿坑,跟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准备回1号矿坑,刚走到2号坑门口,一个挑着担子的工人,与他打了个照面,工人脖子上挂着个黢黑的破烂的毛巾,他看见周勇,道:“老周,刚刚那个你娃儿啊,跟你长得真像”,周勇从兜里掏出一根廉价香烟,递给他,他放下担子挂在耳边,
      周勇道:“对,我娃儿!像我噻,帅不帅嘛!”
      老刘拿起脖子上那张破烂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道:“你娃儿来咋子安?放假不克耍啊”
      周勇叹了口气,道:“娃儿要读书,屋头我老婆又怀起娃儿干不到活路,这下学期都又要交学费了,屋头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也是没得办法,不然哪个父母想看着娃儿不大不小的跟着出来做苦力”
      老刘道:“没得钱还读啥子安?早点出来挣钱了噻,现在读那么多书有啥子用,出来了还不是打工”
      周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朝他摆手道:“哎呀你懂个屁,我娃儿读书厉害得很,全校第一晓不晓得,我以后还要等着我娃儿出息了住大房子,开大车子,抽贵烟,就那个那个叫雪啥子的烟”
      老刘嗤笑了一声,从他面前过去,自言自语道:“再厉害跟着你还不是打工命”
      傍晚周京重和父亲并肩走在崎岖不平的田坎道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越来越长,半山腰的那座泥巴房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避风港
      桌子上摆放着几盘简单的菜系,但周京重发现今天意外的居然有烧腊肉,周京重脏兮兮的手正想作恶,伸向那盘诱人的烧腊肉,宋芳秀看见了爬塔一下打在他手背,道:“瓜娃子,去洗手!”
      周京重嘿嘿笑道:“饿了嘛”
      饭桌上,周京重吃的狼吞虎咽,嘴里包满了饭菜,含糊不清的说:“妈,你做饭这么好吃,当你的娃儿真有福,以后你的儿媳妇也有福了”
      宋芳秀装作一副嫌弃样,道:“哎呀吃完了再说,等会喷菜里了让我跟你爸吃你的口水吗”
      夜深,周京重脱下衣服,肩膀和脖子被扁担磨的破了皮,还有些颜色深浅不一的淤青,他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伤口,独自在厕所借着昏暗的灯光和模糊的镜子上药,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咬紧下唇,努力转移注意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疼痛并不会因为转移了注意力而消失,药水的刺激作用会一直提醒他

      周京重这些天与父每天都按部就班的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京重的踏实和勤劳,和他一起干活的几个矿工都在看在眼里,周京重每次挑完自己的都要帮他们挑些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老刘对这个孩子的看法也有些转变,某天打趣地跟他说:“你老汉说你以后有出息得很,以后成大老板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人哈”
      周京重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没有没有,肯定不会忘了你嘛刘叔”
      老刘开玩笑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突然像个老父亲似的和他说:“好好读书,你老汉儿还等着住你大房子哎!”
      “嗯!要得刘叔”

      这天早上周京重和往常一样和父亲一起去上班,1号坑基本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周勇父亲被调到2号坑和周京重一起
      另一边,宋芳秀正坐在屋檐下绣着百家被,为肚子里的新生命做好迎接,结果在绣着平安的“安”字的时候指尖突然被绣花针刺穿了,血珠止不住的往外涌,几滴血珠正好落在平和未绣完的安字上面,血迹在布上蔓延形成一副狰狞的画作,血色的血迹像黑洞,要把人吞噬那般,宋芳秀本来孕期情绪就不稳定,拿起手机要给周勇打电话,可周勇在矿洞里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宋芳秀跑到摆着菩萨像和供品的桌台前下跪祈祷,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千万不要,父子俩都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2号矿洞内,空气混浊,充满粉尘和汗味。唯一的光源是矿工们头顶的矿灯,在黑暗中摇曳,勾勒出嶙峋的岩壁和支撑木的轮廓。镐头敲击声、推车轱辘声、工人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咳嗽声、远处渗水的滴答声
      这时,周勇突然敏锐察觉到异常,是极细微的“咔嚓”声,像是远处一根树枝断裂,他侧耳倾听,脸色骤变
      紧接着,是更大范围的、令人牙酸的岩石挤压和撕裂声从头顶传来!煤尘和碎石开始簌簌落下
      有人惊叫:“塌方了!快跑!!” 瞬间,黑暗中人影奔窜,矿灯的光柱疯狂晃动,交织成一片绝望的网,推车被撞翻,工具散落一地
      周勇根本来不及反应提醒周京重,巨大的岩石和支撑木如同被无形的手掰断,轰然砸落!整个矿洞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吞噬了一切尖叫。浓密的、令人窒息的粉尘瞬间弥漫开来,刺入口鼻,眼前一片混沌,只能听到身边同伴被掩埋前的短促惨呼和巨石落地的闷响
      在第一块巨石砸下的瞬间,周勇不是自己趴下或找掩体,而是用尽全力将身边的周京重猛地推向一个相对坚固的岩壁夹角,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替他挡住了飞溅的碎石。
      一波坍塌稍歇,周京重被灰尘呛得剧烈咳嗽,矿灯闪烁,他惊恐地发现父亲半跪在地,额头流血,但一双眼睛在灰尘中亮得吓人,死死盯着他刚才被推过来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因坍塌偶然形成的、极其狭窄的岩石缝隙,似乎能通向外侧!
      “娃儿!那边!爬!快爬!莫回头!!” 周勇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再次将周京重往那个缝隙口推去
      就在周京重连滚带爬钻进缝隙的刹那,第二次更大的坍塌来了!周京重最后回头看到的景象,是父亲那张沾满煤灰和血迹的脸上,看向他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一定要让他活下去的执念,以及深处一丝无法言说的歉疚和不舍
      紧接着,巨大的岩石彻底吞没了父亲所在的空间,也几乎堵死了缝隙。轰隆声过后,世界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只剩下周京重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和尘土堵塞喉咙的窒息感,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矿友被埋的微弱呻吟
      周京重在狭窄的缝隙里不知被困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他听着外面彻底没了动静,父亲的、刘叔的……都没了。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他几乎崩溃
      救援队的探照灯光和呼喊声如同天籁。当他被浑身是血、失魂落魄地拖出废墟时,他第一句话可能是嘶哑的哭喊:“我爸!我爸还在里面!救他!求你们救他!!”

      救援过去了四个小时,天空突然阴沉下起了小雨
      周京重疯似的翻着石堆,手被磨出血泡,腿上被碎石划破的伤口往外冒着血,血沿腿流进破胶鞋,以为是雨水
      慌乱中,一个村民慌慌张张的喘着粗气,在人群精准的找到他,道:“老周家的儿子,你…快点回去,你妈快不行了,你妈…你妈听说矿塌了,往这儿跑,摔了…从石阶上滚下去…流了好多血…娃儿怕是保不住了…人也要不行了…”村民喘着气,不敢看他的眼睛。”

      宋芳秀看到好些村民慌张紧急的往矿山的方向跑,宋芳秀挺着个大肚子,拉着个大哥问道发什么事了,大哥拍着大腿,说:“哎呀!矿山塌了!死人了啊!造孽啊!”
      宋芳秀听到这个消息如同陷入冰窖,他的丈夫孩子还在里面,她想也不想的跟着那群村民往矿山区,结果在下阶梯的时候脚滑了,狠狠的滚下好几个阶坎,下身流出鲜血染红了裙摆,走在后面的几个群民赶紧去扶她,她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的夫我的儿啊
      她被村民抬到简陋的卫生所,身下的血不断渗出,染红了担架和地面,卫生所的人看了一眼她的情况,不敢收,距离这里最近的大医院要坐三个小时大巴,根本赶不上最佳抢救时间,只能把她抬回家,宋芳秀似感觉到自己不行了,在村民刚准备抬她走的时候,她突然紧紧拽住一个人的衣袖,气息微弱的说:“我儿没死的话…就跟我儿…说…活下去。”
      村民在抬她回去的路上,她一路上虚弱的睁着眼睛,似乎还留恋着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她渐渐的,她感觉到所有力气都在流失,直到感知不到一切,在最后,她好像听到了她儿的声音正在远处呼唤她,她儿没死,真好。
      宋芳秀躺在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破门板上,脸色灰白如纸,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身下的鲜血已经洇湿了门板,滴滴答答地落在黄土上,触目惊心
      周京重跪在宋芳秀的旁边,牵着她冰冷的手贴在唇边,呜咽着说:“妈!你不要吓我,妈!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不是答应我等我有出息了就来住大房子吗,妈!你快点醒过来……”

      雨停了

      经过8个小时的救援,确认了这次矿坑惨案里,只有周京重一人生还,13人死亡,那些被埋在矿坑下的尸体,一具具的摆在现场,等着家属来认领,周京重一下就认出那个穿着743矿工号衣的周勇,几个村民协助他抬回家里

      “743...妻死散...这是命..”

      凌晨十二点,周京重15岁生日钟响,双棺并陈,来不及做法事,黎明天刚亮,一行人抬着两口棺椁上山安顿

      这桩矿难是滴血的琥珀,凝固了十四岁少年的一生雨季

      尘埃落定后,周京重回到那个昔日的避风港,他已经没有力气展现自己的情绪,整个人犹如一具空壳,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要怎样,他甚至现在就想拿起刀杀了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要留他一个独活,他浑浑噩噩的走到厨房,拿起刀对着自己的左腕准备下手,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女声,:“你好,请问有人在吗?请问周京重在吗!”
      这一声呼唤把他从地狱中拉回来,他放下刀,木然地走到门口,夕阳的余晖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看清了来人,村长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沉稳、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目光锐利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而他身旁的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清澈明亮,正关切地望着他。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带来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
      周京重不自觉拢了拢衣袖,漆慧云看到周京重苍白失魂的脸和手腕上那道新鲜的血痕瞳孔微微一缩,但她没有惊呼,只是将那份担忧更深地藏进了眼底
      村长叹了口气:“小周啊,这位是‘阳光慈善基金会’的漆总,漆总听说了你家的事,特地过来看看有啥能帮上忙的。”

      漆程山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感:“孩子,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天灾人祸,不是你的错。活着的人,得往前看。”

      周京重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

      漆慧云轻声接话,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打破了凝滞的痛苦:“我们基金会正在启动一个试点项目,叫 ‘春藤计划’ 。我们想寻找像你一样,品性坚韧、有强烈求学愿望的青年,提供全额助学金和生活资助,直到你完成大学学业。”
      这句话让周京重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漆程山,继续道:“我们想和你谈谈,借一步说话”
      漆总走进这间弥漫着悲伤的屋子,没有过多寒暄,他沉稳地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计划书,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商业逻辑
      “孩子,我们长话短说。我不是来做慈善施舍的,我是来谈一笔投资的。我们基金会认为,你本人,就是最具潜力的投资标的。你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省重点高中,这证明了你的智力水平和学习能力。”
      “这不是施舍,这是一份‘定向培养协议’。”漆总再次强调,“我们是投资人,你是创业者。你的项目,就是你自己的未来。我们赌你能成功,而你未来的价值,就是我们的回报。”

      4年后,周京重不负众望,考上了上海的一所985院校。他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了一份,坐了五个小时的车程从市区到山村,他跪在坟前,一把火点燃了黑白录取通知书,烧成灰烬后被风卷入到了空中,最后星星点点的落在了坟包上
      “爸…妈,你们看见了吗,儿子有出息了……”
      在大学期间,他从未曾懈怠
      创业维艰,远比他想象的更残酷。他挤在浦东老居民楼改造成的孵化器里,夏天闷热如蒸笼,冬天冷风从窗缝嘶嘶地钻进来。最穷的时候,他连续吃了两个月的馒头榨菜,以至于后来闻到发酵面粉的味道,胃里就条件反射地泛酸

      为了创立公司,他常常夜不归宿,跑业务、陪客户
      他曾为拿下第一个像样的项目,陪一桌客户喝酒白酒像烧红的刀子一路从喉咙割到胃里,他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用冷水泼脸,看着镜中那个眼珠通红、脸色惨白的自己,咬牙回去继续喝。那晚,他最后是爬着出的包间门,胃出血,蜷在路边等救护车时,手机从口袋滑出,屏幕碎裂的纹路像极了他当时的人生,项目最后还是黄了
      意识模糊间,他手指不听使唤地拨出了一个号码。接通的瞬间,他只剩气音呢喃了一句“…慧云…难受…”便彻底没了声息
      再醒来时,满眼消毒水的白。他偏过头,看见漆慧云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他的被角,仿佛怕他跑了似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温着的、清淡的南瓜粥
      他一动,她就醒了。没有过多的责备,只是红着眼眶,哑声说:“周京重,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答应过我爸,要把它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吃点东西。公司的事,我帮你请好假了。”
      那一刻,所有伪装的坚硬彻底崩塌。他没有喝粥,而是像个迷路的孩子,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肩膀剧烈地颤抖,无声地痛哭了一场。漆慧云只是静静地坐着,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
      这样的时刻不止一次。他无数次在深夜被挫败感击垮,几乎要放弃时,总会收到漆慧云看似不经意的消息:
      有时是一张上海凌晨四点的天空照片,配文:“看,天快亮了。”
      有时是一篇行业大佬早期同样狼狈的创业故事链接
      有时干脆就是一个外卖订单,地址精准地写着他那个共享办公室的工位,备注是:“老板,吃饱了才有力气改变世界。”
      他把她所有的好,都默默铆足了劲,变成自己前进的动力
      生活的挫折从来都没有把他打败,他把痛苦当成是一场历练。终于,在毕业后的第二年,那个曾醉卧街头的青年,挺直了脊梁。“重山集团” 的招牌,在上海陆家嘴一间虽不宽敞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正式挂起。
      揭牌那天,他没请任何客户和伙伴。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漆慧云。他开了一瓶最普通的香槟,倒了两杯,递给她一杯
      窗外是东方明珠和璀璨的金茂大厦,窗内是他积攒了多年的、沉甸甸的梦想。
      他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慧云,这座山……我好像,初步成了。”
      漆慧云笑着与他碰杯,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命运为他们奏响的序曲
      周京重转过身,望向窗外璀璨的灯火,沉默了片刻。他从贴身的钱包里,取出一张被摩挲得泛白的旧照片——照片上,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两人笑得腼腆而朴实。他将照片轻轻立在窗台上,让父母的笑容与窗外这片繁华夜景叠在一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香槟,缓缓地、郑重地洒落少许在地板上

      敬这片他们从未见过,却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天地。

      多年后的某一天,HR将几张简历轻蔑地扔在周京重的办公桌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周总,您瞧瞧,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咱们这儿投简历了。三本学院,也想来闯荡上海滩?小丫头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直接筛掉了。”
      周京重正在签文件的手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淡淡说:“拿过来。”
      HR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老板会对这种简历感兴趣,讪讪地将那几份简历递回去,特意将最上面那份三本学院的抽出来,指了指。
      周京重接过那份简历,纸张很普通,甚至有点薄。他的目光先落在姓名栏:黎微。
      然后,他看到了毕业院校那一栏——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带着点“学院”而非“大学”结尾的学校。
      就在HR以为会等到一句“扔了吧”的时候,周京重却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那份简历,发出沉闷的两声响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看向那位HR
      “你在我这里工作多久了?” 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HR被问得一懵:“三…三年了,周总。”
      “三年。” 周京重重复了一遍,身体微微后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你应该知道,重山集团不看出身,只看重量。”
      他拿起那份简历,语气依旧平稳,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在HR的心上:
      “我14岁在矿坑里挑担子的时候,没人问过我是什么学历。”
      “我喝酒喝到胃出血拿第一个项目的时候,对方也没在乎我是不是985。”
      “重山能立起来,靠的不是员工的毕业证镶不镶金边,而是他们心里有没有一团烧不死的火,脊梁骨能不能扛得起一座山的重量。”
      他将简历轻轻放回桌面,推向对面已经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的HR。
      “通知她面试。”
      “你亲自去通知。”
      “告诉她,重山资本的门,不认庙堂,只认拼命想爬上来的人。”
      说完,他不再看HR,重新低下头批阅文件,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办公室静得可怕,只剩下纸张翻页的沙沙声。HR僵在原地几秒,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此刻重如千斤的简历,弓着腰,无声地退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
      周京重停下笔,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简历的复印件上,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旧皮夹
      皮夹里,是一张他父母站在矿坑口的、早已泛黄的模糊照片
      他指尖极轻地拂过照片上父母年轻却疲惫的脸,低声自语,像是一个承诺,也像是一句说给天上人听的话:
      “爸,妈……咱家的山,以后也能给别人挡挡风了。”

      感谢贵州大山教我——真正的高贵,是给每个灵魂留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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