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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 ...

  •   上海的秋天,是在一场连绵的冷雨里被彻底洗褪了颜色的
      秋冬的交替没有北方的凛冽宣告,而是一场无声的渗透。寒意是渐渐沁入的,像一滴墨滴入清水,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晕染开来
      梧桐叶落在静安别墅花园里的,是情调;落在是咖啡馆,是拍照的背景板;落在路边被碾成黑色的泥,是麻烦,是环卫工需要不停清扫的负担
      南京西路的潮人们已穿上Loro Piana的羊绒、Max Mara的泰迪熊大衣,那是一种用金钱织就的、轻描淡写抵御风寒的从容
      而清晨的公交站台,候车的人们裹紧的是批发市场买来的羽绒服,臃肿,但实用,面料在摩擦中发出窸窣的噪音
      弄堂里晾在窗外的衣物大多是抓绒、起球的针织和单薄的涤纶,在冷风中僵硬地摆动像一层无法御寒的皮肤
      从陆家嘴写字楼溢出的暖风,带着咖啡豆和香水的混合气味,而某老旧小区的楼道里,它则混杂着老煤球炉的硫横味和公共卫生间散不去的潮气
      冷空气潜入这座城市,却不一视同仁
      它被中央空调系统、地暖和新风系统层层过滤、加温重新分配,暖气和冷风,才是这个城市最真实的经纬线,无声地编织着每个人的冬天

      陆圳关上了阳台的窗,将那种带着江潮气的冷隔绝在外。房间里寂静无声,地暖系统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嗡鸣,他手中威士忌的冰块融化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他俯身拿起沙发上那条黎微之前盖过的羊绒薄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她的气息,一种温暖的、带着清新花香的错觉
      黎微把脸埋进围巾里,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中,她踩着人行道上最后一批来不及清扫的梧桐落叶,发出脆裂的细响,像踩碎了一地的秋天
      重山大楼内,大家互相抱怨着
      “今年冬天来的真早啊…”“是呀,我感觉才把冬天的衣服收进衣柜底都又要拿出来了……”“天啊,冬天的早高峰地铁挤死了……”“呜呜呜!我的包子被谁压扁了!”
      黎微到工位放下包对着手哈了口热气搓着,又开始了平淡社畜的一天,好在明天是周末,黎微这样想着,突然就有干劲儿了
      中午和李曼去食堂,李曼刷着手机,突然拍着黎微的肩膀,把手机递到她面前,道:“哎微微,这附近的商业街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看好评还蛮多的耶,等会下班我们去吃嘛”
      黎微拿起手机随便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道:“好”
      她不知怎么的,打开了与“陈柏深”的聊天界面,发现距离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一个月前
      陈:“这几天有个业务有点忙,暂时不一起吃饭了”
      黎:“好的”(表情包)
      陈:“嗯”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那句冰冷的“嗯”,仿佛能触摸到两人之间突然拉开的距离
      黎微眼底流露出一丝失落,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习惯性地等待一个人的讯息?是什么时候开始,将下班后那顿简单的晚餐,当作一天疲惫的终点和慰藉?又是什么时候,将一个邻居的存在,编织进了自己安全感的核心?
      这种依赖,像藤蔓,在她毫无察觉时已悄然爬满了她的心墙,此刻却显露出它脆弱而危险的本质。只需对方一个突如其来的沉默,就能让她整个世界失衡
      黎微在那一刻忽然明白,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非隔着一道冰冷的手机屏幕。而是当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却骤然被抛回最初的、最孤独的原点

      时间在繁琐的报表和频繁的走神中溜走,终于熬到了下班时分
      李曼胳膊搭在黎微的肩膀上等电梯,忽然后面传来一个男声:
      “李曼学姐”
      李曼闻声转头看去,突然惊喜道:“哎呀!是你啊昀哲!”李曼把搭在黎微肩膀上的手放下来,说道:“噢微微,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高中学弟,阮昀哲”
      黎微点头道:“嗯嗯,我们认识,之前他是我们部门的,后来被调走了”
      阮昀哲目光在黎微脸上停顿了半秒,才点头道:“对,认识。”
      李曼一副震惊脸,道:“我去!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的吗?既然这样,昀哲你今晚有空吗?我和微微等会打算去附近新开的一家火锅店,一起吗?”
      叮,电梯到了,他边进去边说道:“可以,但你们得等一会儿我,我去停车场开车上来”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车窗像一块冰冷的电影银幕,窗外流动的上海夜景,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灯牌、LED广告屏、流动的车尾灯,在车窗玻璃上拖曳出模糊而疏离的色带
      黎微侧头望着窗外,车窗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像一个透明的、易碎的影子,重叠在流动的城市光影上,她将自己缩在后排的角落,仿佛要嵌进座椅的阴影里
      李曼在前排和阮昀哲喋喋不休,热烈地回忆着高中时代的趣事,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笑声和谈话声,传到黎微耳中,像隔着厚厚的、隔音的玻璃罩传来,每一个字都听得见,却无法在她此刻的心绪里激起半点涟漪。那笑声越响亮,越衬得她内心的寂静震耳欲聋
      阮昀哲的目光无意地掠过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窗外流动的光影落在女孩的侧脸,显得明暗不定
      那神态不是简单的走神或疲惫
      李曼还在兴高采烈地讲述着高中校运会的糗事,而他只是弯了弯唇角,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一种出于直觉的、近乎本能的关注,让他悄然熄灭了加入话题的念头
      他稍稍调低了车载音乐的音量,仿佛怕任何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会惊扰了后排那易碎的魂
      火锅店的玻璃门彻底隔绝了城市的寒意
      每张桌子都是一座沸腾的孤岛。红油锅咕噜着辣椒与花椒,菌汤锅冒着奶白的蒸汽,鸳鸯锅则划出楚河汉界
      “毛肚好了,快捞起来…”
      “等会儿我们吃完饭去看电影吧…”
      “哎!你牵着弟弟不要乱跑!”
      “服务员,这里的盘子来收一下”
      瓷碟碰撞的清脆声、啤酒瓶“砰”的开启声、身后一桌划拳的狂笑与惊呼声……所有声音被热气蒸腾着向上飘,在天花板凝结,又轰然砸下,充斥每个角落
      黎微和李曼拿着iPad点菜,李曼划拉着菜单,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微微你爱吃的千层肚”
      黎微注意到对面的目光,道:“要不让他先点些?”
      李曼头也不抬的问道:“昀哲你吃麻辣牛肉吗?”
      阮昀哲点头道:“都行”
      李曼突然反应过来,划屏幕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挑眉道道:“哎,我记着我高中毕业那会部门聚餐全桌好像就你一个人不吃辣来着,是我记错了?”
      阮昀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黎微,道;“偶尔还是想尝试一下不同的口味嘛”

      饭后,阮昀哲把车停在路边,他们三个走在附近的河边散步,河边的风带着水汽的微凉,轻轻拂过脸颊,试图卷走他们发梢和衣角顽固的火锅牛油味。路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摇曳晃动
      李曼在喋喋不休地吐槽她那奇葩大学前任,说到愤慨处还挥舞着手臂。突然,她话锋一转,胳膊肘精准地捅了一下黎微:
      “哎!微微,别光听我的八卦。话说……你谈恋爱了吗?偷偷的那种,可不许瞒着我!”
      黎微猝不及防,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个穿着居家服、在暖黄灯光下盛饭的身影,竟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她的脑海。她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假意专注地盯着自己移动的鞋尖,仿佛能从上面看出花来
      “没……没有啊。”她的声音有点发虚,被风吹得散开,差点听不清
      李曼立刻凑近,脸上堆满了“信你才怪”的吃瓜表情,眯着眼审视她微妙的反应:“真没有?那你脸红什么?快快从实招来!”
      “是风吹的……有点冷。”她试图转移话题,又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果然有点烫
      “少来!”李曼才不吃这套,兴奋地抓住她的胳膊,“那我给你提供一个线索!你觉得我们部门那个小袁怎么样?就策划部那个,清秀白净,戴个眼镜那个。我最近发现他老是偷偷看你,开会的时候,眼神瞟过来好几次了!”
      黎微的脸更红了,这次绝对不是风吹的。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细若蚊蚋:“也……也没有吧,万一是看你呢?”
      “得了吧,看我用得着那么躲躲闪闪、欲说还休的?”李曼嗤笑一声,随即摸着下巴,开始自动代入红娘角色,“不过说真的,小袁人好像还行,虽然腼腆了点,但业务能力不错,也挺干净的……哎,昀哲!”
      她突然把话头抛给旁边一直沉默着的阮昀哲
      “你之前跟小袁一个组的吧?你觉得他人怎么样?配不配得上我们家微微?”
      一直默默走在黎微另一侧,仿佛在专心听她们讲话又仿佛在神游天外,阮昀哲突然被点名,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目光先是不经意地掠过黎微低垂的、泛着红晕的侧脸,然后才看向李曼。路灯的光线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一片冷白,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是一贯的温和,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局外人的客观评价:
      “小袁人……是挺好的,挺老实,工作也认真。”
      然而,在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无意识地轻轻攥起,指尖微微陷进掌心。一阵更强的河风吹来,带来远处模糊的歌声和近处水波的轻响
      他顿了顿,像是补充般,声音轻飘飘地融进风里:
      “不过……感情的事,终究还是看缘分吧。”

      阮昀哲的车停在黎微小区的马路边上,车内,李曼正眉飞色舞地打着电话,冲他俩比了个“快进去”的手势,又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会打很久。
      小区深处的路灯坏了几盏,光与暗被切割成一段一段的,两人的影子时而被拉长,时而又被黑暗吞没他们保持着一种礼貌却疏离的距离,并排走着,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到了单元楼门口,那片区域恰好陷在路灯失明的黑暗里。黎微停下脚步,声音在空旷里带起一点回音:“那个…我到了。谢谢你送我,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阮昀哲点点头,那句“嗯好”已经到了嘴边,目光却倏地定格在她发顶。借着远处路灯漫射过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她柔软的发丝间沾着一点亮晶晶的彩纸屑,大概是刚才火锅店门口搞活动不小心沾上的
      “你头发上有东西。”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几乎是同时,右手就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指尖朝那缕发丝探去
      这个出于好意的、甚至带点本能冲动的动作,却像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黎微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动作快得近乎一种受惊般的防御,瞬间拉开了两人之间那本就谨慎维持的距离
      空气凝固了一秒
      黎微立刻试图用笑声掩盖这突如其来的尴尬,那笑声在黑暗里显得有点干:“哈哈没事没事,小问题而已,我自己来就行。”她慌忙抬手,胡乱地在头顶拨弄了几下,动作仓促,亮纸屑随着她的动作被拍到了发尾,最后滑落在地下
      阮昀哲的手臂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试图触碰的意图,此刻却只剩下无处安放的尴尬。他缓缓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也努力扯出一个笑:“嗯,好像…弄掉了。”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比刚才更沉重,还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那…我上去了。”黎微飞快地说完,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刷开了单元门禁。玻璃门在她身后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八楼的一扇窗前,陆圳正倚在窗边
      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他浑身发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本想开窗透口气,却恰好望见了楼下那两道一前一后、走走停停的身影。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锁定了那个娇小的轮廓——黎微
      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男人抬手伸向黎微的发顶
      陆圳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收紧。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屏住呼吸
      紧接着,他看到黎微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开,仓促地挥手,然后几乎是逃跑般地闪进了单元楼
      直到那扇玻璃门彻底合上,楼下的男人在原地僵立片刻后黯然离开,陆圳才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他忽然觉得胸口更闷了,头也更晕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混合着发烧的灼热,在他体内翻腾。他烦躁地拉上窗帘,将自己重新摔进沙发里
      ……
      与此同时,黎微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说不清自己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只是那一瞬间,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按下了电梯按钮,电梯却从二楼开始缓缓往上升,直到8楼,黎微低头玩着手机没注意看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黎微低着头下意识就要往里走,却差点撞上一堵滚烫的“墙”,她愕然抬头,却猛地愣住了,心跳差点再次漏拍
      电梯里站着的人,竟然是一个月没见的“陈柏深”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头发有些微乱,额前碎发被薄汗打湿,几缕凌乱地搭在眉骨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有些发白,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反应也慢半拍
      “陈柏深?”黎微又惊又喜,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吗?”
      陆圳的视线有些难以聚焦,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他发出一个短促而沙哑的音节:“扔垃圾”
      黎微指了指他空无一物的双手,眨了眨眼:“垃圾……呢?”
      “……”陆圳的动作顿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极少见的、近乎窘迫的尴尬。他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哑声道:“…忘拿了。”
      就在这时,黎微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他呼吸似乎比平时重,整个人透着一股罕见的虚弱感
      她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将自己微凉的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掌心触及的皮肤,温度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黎微惊呼,立刻收回了手,眉头紧紧蹙起,“这么烫!吃药了吗?”
      陆圳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和惊呼弄得怔了一下,额头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微凉的触感,竟让他贪恋。他摇摇头,声音更哑了:“没事。”
      “什么没事!烧这么高怎么会没事!”黎微的语气不由分说,她几乎是不容拒绝地把陆圳轻轻推回了电梯里,然后快速按下了7楼和8楼的按键,电梯缓缓上升,到了7楼,“你先赶紧上楼躺着!我回家收拾一下,马上就给你找药送上去!”
      电梯门合上,陆圳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闭上眼,感受着那份异常的灼热和…额头上似乎还未散尽的、她指尖的微凉
      黎微冲回自己7楼的公寓,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触碰和他滚烫的体温而砰砰直跳,她快速的洗了澡和头,发丝还滴着水,她翻箱倒柜,找出退烧药和消炎药,又冲进厨房烧水,等待水开的期间去吹头发,她脑子里全是电梯里他虚弱又强撑的样子
      她端着水杯和药,再次敲响8楼的门时,里面传来一声压抑低沉的:“进来。”
      推开门,黎微发现陆圳并没有听话地躺下。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紧锁,呼吸沉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更湿了。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笼罩,显得格外孤独易碎
      “你怎么没躺下?”黎微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是担心
      “渴了。”他声音沙哑,试图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水杯,指尖却有些不稳
      黎微立刻蹲下身,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小心烫。”
      他就着她的手,小口喝了几口水。黎微趁机把药片塞进他嘴里。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干涸滚烫的嘴唇,两人都微微一顿
      吃完药,黎微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领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出了好多汗,这样捂着不行。有干净毛巾吗?我帮你擦一下,物理降温会舒服点。”
      陆圳闭着眼,似乎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下巴朝卫生间的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
      黎微找到毛巾,用温水打湿又拧干。回到客厅时,陆圳好像已经半昏睡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先用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毛巾拂过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碍地打量他。即使病着,他的五官依旧带着一种凌厉的英俊,只是此刻被脆弱柔化,有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当她解开他居家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准备擦拭锁骨附近的皮肤时,手腕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
      黎微吓了一跳,动作顿住,对上陆圳突然睁开的眼睛。他的眼神因为高烧而氤氲湿润,失去了平日的冷静锐利,却带着一种更原始、更直白的情绪,一种深不见底的依赖和不安
      “别走。”他哑声说,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
      黎微的心猛地一颤,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那股热意瞬间窜遍全身。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我……我去换下水。”黎微试图轻声解释
      但他好像没听见,只是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能将他从灼热和眩晕中锚定的浮木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战栗般的痒
      他握得更紧了,眉头因不适和不安而紧蹙起来,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重复道:“……别走。”
      她放低声音,像哄孩子一样:“好,我不走。你先松开一点,让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陆圳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又似乎更加迷茫
      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懈,却没有完全放开,只是将她的手腕松松地圈在自己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她的存在
      黎微只好用一只手,有些笨拙地继续为他擦拭
      而他,就这么一直握着她的另一只手,闭着眼,仿佛终于找到了锚点,沉沉睡去
      那晚,黎微每每试图抽出手,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会立刻收紧
      黎微只好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守着他,看着他沉睡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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