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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打理花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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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震动突兀地打断了周见星正在拧螺丝的动作。她放下工具,在工装裤上随意擦了擦沾着机油的手,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微信图标上那个刺眼的红色“1”让她心头一跳。
置顶联系人。
那个名字像有魔力,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水月画廊-温令仪。头像是一张温令仪的艺术照,她早已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光影勾勒着温令仪完美的侧脸轮廓,背景是模糊的水墨意境。
周见星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对话框。
温令仪:周师傅,我家的花园很久没打理了,需要人整理一下。之前的园丁有事回老家了,想请你帮个忙。
周见星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先是雀跃地荡开一圈涟漪——温令仪找她!随即又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淹没。
周见星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心境无法面对温令仪,那天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和贴近的肌肤还在她的记忆里发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星星:温太太,我是做安装维修的,没做过园艺,怕弄不好您的花园。
周见星觉得自己的理由相当充分。
信息刚发出去,几乎是秒回:
温令仪:我看到你朋友圈了。那些花草养得很好,生机勃勃的。我相信你能打理好我的花园。
后面附上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表情。
周见星的心脏猛地一缩!温令仪…翻看了她的朋友圈?那个只有几盆普通花草、记录着琐碎日常的朋友圈?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上头顶,让她脸颊发烫,嘴角不受控制地想往上翘。
原来她那些不起眼的分享,温令仪都看到了?还觉得…很好?
但下一秒,冷水兜头浇下。
她不能去见温令仪。再去见她,在阳光下,在花园里…自己那点可笑的、一触即溃的伪装,会不会被看得一清二楚?那点龌龊的、亵渎了雇主的心思暴露出来……周见星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能去!
星星:温太太,真的很感谢您信任。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收费,园艺我也不专业…
她试图抓住收费这个最后的挡箭牌。
温令仪的回复依旧快得惊人,带着一种早有预料的从容:
温令仪:费用按我之前园丁的工时费支付。这是他的报价单。
一张清晰的价格明细表被发了过来。
周见星点开图片,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那是一个…远超她日常维修工作单价的、几乎无法拒绝的数字。现实的引力如此强大,瞬间压过了心底的惶恐和羞耻。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内心的天人交战激烈而短暂。最终,现实主义和那点隐秘的、对再次见到温令仪的渴望,艰难地战胜了退缩。但是她决定,这次一定要压抑自己所有的心猿意马。
星星:好的,温太太。我下午过来可以吗?
温令仪:可以。等你。
“等你”两个字,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周见星握着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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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烈日当空。盛夏的暑气蒸腾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在扭曲。周见星骑着她的旧电驴抵达别墅时,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脱下了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工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工字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肩臂和漂亮的锁骨。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卡其色五分短裤,两条修长匀称、带着健康蜜色光泽的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她背上工具包,戴上宽檐草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力量感与夏日气息的蓬勃朝气。
温令仪早已等在门口。她穿着一身质地轻盈的米白色亚麻长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像一朵优雅盛开的栀子花。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滑过那截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肢,和那双笔直的长腿。
一丝极淡的、带着欣赏的兴味在她眼底掠过。
“周师傅,辛苦你了,天气很热。”温令仪的声音依旧温柔,递过一瓶冰凉的矿泉水。
“谢谢温太太。”周见星自然地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暑气。她环视了一下眼前的花园。确实如温令仪所说,疏于打理。
精心设计过的花境里,杂草开始冒头,一些娇贵的花卉有些蔫头耷脑,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也长出了不规则的枝条。
从温令仪别墅室内的陈设,不难看出她是个极度追求秩序和整洁的女人。周见星心想,花园这副杂乱的样子,对温令仪来说大概是一种视觉折磨。
周见星放下水,立刻投入工作。她动作麻利,拔草、修剪残枝、清理落叶,专业园艺工具在她手中运用得相当娴熟。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背心的肩带和后心,在灰色布料上洇开深色的水痕。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和颈侧滑落,没入背心的领口。
温令仪并没有离开,她站在不远处一片树荫下,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在烈日下忙碌的身影。
看着周见星弯腰时背心勾勒出的脊背线条,看着汗水在她蜜色的肌肤上流淌出诱人的光泽,看着那双专注的、在阳光下仿佛融化的琥珀般的眼睛……
温令仪感觉到自己一阵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周师傅,”温令仪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整个花园,最终落回周见星汗湿的侧脸。
“我的‘花园’…真的荒废太久了。”她刻意加重了“花园”二字,尾音拖得有点长,“你看,都‘荒草丛生’了,需要好好‘打理’才行。”
周见星正埋头清理一丛月季根部的杂草,闻言抬起头,脸上沾了一点泥痕,眼神却无比认真:“是的温太太,杂草抢养分很厉害的!我先把这些恶性杂草都拔掉,然后给您疏松一下板结的土壤,再施点缓释肥,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元气了。您看这片玫瑰,根部的土都板结了,需要深翻……”
周见星开始滔滔不绝地分享起园艺知识,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植物的热爱和专业的自信。
温令仪:“……”她精心编织的、带着桃色隐喻的双关语,被对方用一本正经的植物养护指南完美地解读了。
她看着周见星那副认真科普的模样,心里那点旖旎的念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又好气又好笑。
她决定再直接一点。
温令仪走近几步,停在周见星身边,目光落在她因弯腰而露出的、被汗水浸得光滑细腻的后腰肌肤上,周见星居然还有腰窝,在她心里更迷人了。
那腰窝要是盛满了水,一定像盛满金色香槟酒液的酒杯。
温令仪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是啊,‘花园’一定要有人经常‘松土’才行……”
她刻意停顿,眼神胶着在周见星汗湿的颈侧:“没有人‘爱护’的花,开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孤芳自赏,多寂寞,嗯?”“松土”和“爱护”两个词,在她舌尖缠绕,带着赤裸裸的暗示。
周见星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眼神清澈见底,带着点疑惑:“松土的频率要根据土壤类型和植物种类来定的,温太太。像您这里,园土偏黏重,透气性不太好,建议春秋季每月浅松一次表土就行,避免伤根。夏天太热,冬天太冷,都不太适合深翻……”
她甚至掏出手机,似乎想查一下更具体的资料:“您花园里具体有哪些怕伤根的花卉?我帮您看看注意事项……”
温令仪:“…”她感觉自己精心射出的丘比特之箭,全都被对方用专业的园艺盾牌给反弹了回来,还附带了一本《土壤改良手册》。
她看着周见星那张写满“我在认真解答您园艺问题”的纯真脸庞,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被气笑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抬手扶额,低低地笑出了声,肩膀微微耸动。这笑声里,有无奈,有挫败,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对方这种“天然呆”打败的奇异新鲜感。
周见星被温令仪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有点懵,茫然地眨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温太太?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有。”温令仪止住笑,眼角还带着一点笑出的水光,她走到旁边一盆开得正盛的蝴蝶兰前,决定使出“杀手锏”。
她的指尖,像偶然拂过琴弦般,轻轻触碰到那朵蝴蝶兰最为幽秘的中心。阳光透过层叠的花瓣,在深处投下朦胧的光影。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却又微妙地徘徊在专业与私密之间,指腹若有似无地掠过娇柔的瓣膜,沾染上清晨凝结的、露珠般晶莹的蜜意,以及难以察觉的、细腻的粉末。
微光在沾湿的指尖跳跃,折射出细碎迷离的光晕。她缓缓抬起手,目光并未离开那一点莹润,眼波却仿佛穿透了这层光晕,无声地投向几步之外的人。那眼神深邃,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种……引人坠入其间的引力场。
“周师傅,”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像被花蜜浸润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你看,这样进行授粉,是不是更贴近它的‘本质’?或许……更能激发生命的‘共鸣’?”
周见星的目光落在温令仪沾满黏稠花蜜的手指上,又看看那朵被“蹂躏”过的蝴蝶兰,眉头微微蹙起,表情严肃得像是正在检修一台精密仪器。
“温太太,”她非常认真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您这样操作是不对的。蝴蝶兰是典型的虫媒花,它需要特定的昆虫来帮助授粉,而且花的结构很精巧,人为这样粗暴地摩擦雌蕊柱头,不但无法有效授粉,反而很容易损伤花朵,甚至导致病菌感染。授粉不是这样授的。”
周见星甚至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那朵蝴蝶兰,确认没有明显损伤才松了口气,然后开始科普起蝴蝶兰的正确授粉方式和注意事项。
温令仪彻底放弃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在情爱方面迟钝得像块榆木疙瘩、却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的小维修工兼临时园丁,内心五味杂陈。挫败感?有。气恼?也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对方这种纯粹、认真,甚至有点轴的性格所吸引的……心动?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边却漾开一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极其温柔的弧度。她转身,走到门廊下阴凉处,搬来一张舒适的藤椅坐下。算了,不逗了。这小傻子根本听不懂。
她放弃了狩猎的姿态,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专注地追随着花园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周见星完全沉浸在园艺工作中。汗水浸透了她的灰色背心,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年轻身体充满活力的曲线。
泥土沾在她裸露的手臂、小腿,甚至脸颊上,留下了几道可爱的污痕。周见星时而弯腰仔细拔草,时而踮脚修剪高处的枝条,动作利落而充满力量感。
当她用力挥动小锄头疏松板结的土壤时,手臂和肩背的肌肉线条流畅地绷紧,充满了野性的美感。那张沾着泥土的小脸在阳光下红扑扑的,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最动人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专注工作时亮得惊人,像两颗被阳光穿透的宝石,闪烁着纯粹、热忱、对生命充满热爱和敬畏的光芒。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落在泥土里,仿佛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滋养着脚下的土地。
温令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周见星在泥土中辛勤劳作,看着她汗水挥洒,看着她眼中那毫无杂质的专注光芒。
她心中那片被祝扬撕开的冰冷荒原,那片被优雅假面和利益算计覆盖的冻土,仿佛被这炽热的阳光、这晶莹的汗水、这纯粹的生命力所融化、所浸润。
一种陌生的、温暖的、带着生机的感觉,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她沉寂已久的心底,悄然地、不可阻挡地开始茂盛生长。
不再是狩猎的欲望,不再是征服的快感。是一种更柔软、更温暖、更让她感到陌生的悸动。
“温太太,”周见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凝视,她指着花园角落一株高大挺拔、叶片阔大的植物,“那株天堂鸟,其实很适合搬到室内玄关或者客厅明亮处。它耐阴,不需要太多直射光也能长得很好,而且姿态挺拔大气,能给室内增添很多生机。我帮您搬进去吧?”
温令仪回过神,看着那盆足有一人多高、分量不轻的天堂鸟,再看看周见星略有些纤细的小胳膊小腿,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带着一丝怀疑:“你?搬得动它?”
周见星闻言,咧嘴一笑,那笑容灿烂得如同穿透阴云的阳光。
她放下工具,走到天堂鸟旁边,对着温令仪,俏皮地屈起手臂,用力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那……实在算不上强壮的、小得甚至有些可怜的肱二头肌。
“温太太,别小看人!”她语气带着点小骄傲,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女人有力量!”
说完,周见星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双手环抱住沉重的花盆底部,腰腹和手臂同时发力,温令仪几乎能看到她背心和短裤下绷紧的肌肉线条。
在温令仪略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周见星稳稳地将那盆巨大的天堂鸟抱离了地面。
虽然动作看起来有点吃力,小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都微微凸起,但她步伐稳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将那盆绿意盎然的植物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客厅,放在了温令仪指定的位置。
放下花盆,周见星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擦了把汗,脸上带着完成挑战的满足笑容,看向温令仪:“温太太,您看放这里可以吗?”
温令仪看着客厅里瞬间增添的盎然绿意,又看看眼前这个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汗水浸透背心、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孩。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周见星身上,给她汗湿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双沾着泥土、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纯粹光芒。
这一刻,温令仪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片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抽枝展叶,郁郁葱葱。
她放弃了所有刻意的挑逗和狩猎的游戏。此刻,她只想好好欣赏眼前这幅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画卷。
“非常完美,周师傅。”温令仪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真诚。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面装着丰厚的酬劳,递了过去。“这是今天的报酬,辛苦你了。”
周见星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温令仪微凉的指尖,又是一阵心慌意乱,连忙低头道谢:“谢谢温太太!应该的。”
“以后,”温令仪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拉近,目光深深地看着周见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的花园,就麻烦你常常来‘打理’了。我很期待看到它…在你手下…重新焕发生机的样子。”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极慢,目光紧紧锁住周见星的眼睛。
不再是双关,却比任何双关都更直白地,道出了她此刻心中那片正在疯狂生长的绿意。
周见星只觉得温令仪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她脸颊更红,心跳如鼓。她慌乱地点点头,甚至忘了思考这“常常来”意味着什么,抱着工具包和那个沉甸甸的信封,转头离开别墅。
温令仪站在门廊下,看着那个骑着电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意久久未曾散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过蝴蝶兰花蜜、此刻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异温度的手指,又抬眼望向客厅里那株生机勃勃的天堂鸟。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生长,就再也无法遏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