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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毛失去黄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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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季末有抽烟的坏习惯:上夜班、陪客人……不知不觉,他也学会了吸两口提神。
不过,现在的季末已经戒掉了这个毛病。
医生母亲从“健康”的角度出发,建议他趁早改掉。
其实季怜也早和他说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季末从没有当一回事——
“妈妈会不喜欢的。”季怜说。
季末一点儿也不往心上去。“没事。”他告诉季怜,“妈妈会当没我这个儿子。”
但是,现在他却改掉了。
只有极偶尔的时候,他仍会不耐烦的搓一搓手指。然后,季末就会意识到:
他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他不再吸烟,因为“吸烟”这件事,给了他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也不再开车。
因为季怜在他的副驾驶上出了事。
季末停下来点一支烟的功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了上来。
运气让他毫发无损,季怜却轧断了一双腿。
季末有时会想:
如果当初他没有走神……
如果他没有点那一支烟,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季怜不会出车祸,他们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季怜在,他和爸爸妈妈的相处会更融洽一些——
至少季怜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两个高知分子,而季末不行。
季末不擅长与聪明人相处。
他连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进城务工了。
一开始,季末在餐厅的后厨洗盘子。后来,经理发现他这张脸,把他调去给客人送果盘。
混了四年江湖,就算是哑巴,也学会了怎么开口诓人。
季末在夜场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这么一张巧舌如簧的嘴,遇到了季家人的时候,就像是糊上了浆糊。
面对季怜,季末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还好父母不在,父母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状况。
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季末像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他愣愣的发呆,直到季怜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声音:
“……哥。”
季末如梦初醒。
“我累了,想睡觉。”季怜小声地说。
季末走到轮椅前,他俯下身,臂弯从季怜的膝盖下穿过,把人打横抱起来。
大病一场的少年只剩下一把骨头。
好轻。季末把人轻轻放下,又为季怜掖好被角。季怜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他的身上:
“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哭腔:
“我们之间……只能这样了吗,哥?”
后半句话,季怜没有问出口。
他自己也知道羞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该妄想那么多。
季末在无言中伸出手,把掌心覆上季怜的额头。
他揉了揉季怜毛茸茸的脑袋,想起很多个日夜前,他把季怜抱在怀里的感觉。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季怜居然就是父母收养的孩子——
当然,季末也没有想到:原来他朝思暮想的亲生父母就在同一个城市。
搭上公交车,见面只需要四五十分钟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季末心不在焉地坐在轿车的后排,想着季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母亲为了陪他,特意坐在了他的身边。
“小末。”她这么叫他,避免了过度亲昵的称呼带来不适,“怜怜……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他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但接下来,她的话锋一转:
“还记得吗,小末?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要是早一年找到你,那该多好啊。早一年的话,就能给你过二十岁生日……”
风儿甚是喧嚣,渐渐的,连母亲的声音都不再清晰。
季末理所当然的想起他的二十岁——也就是他见到季怜的那一天。
生活多么不讲道理啊!
一年前,季怜还是幸福的季家独子。虽然是父母收养的孩子,但家里只有他一个,他和真正的季家少爷有什么区别?
可是,仅仅过了一年,季末出现了。
季末的出现,夺走了季怜的一切。
“不管怎么样,一家人还能团聚,已经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母亲舒了一气,脸上的笑容优雅得体。她宣布了季父已经定下酒席的事情,告知季末需要在三天后出席。
“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和朋友简单吃一顿饭而已。”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从生日宴的地点来看,远非“简单”二字而已。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重新介绍季末。
只是,连季末也没想到,这样的场合,出席人物居然不包括季怜。
“怜怜就不去了吧。”父亲开口,定下了决断。
这么想,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季怜要怎么出席呢?他还坐着轮椅呢。若是打着吊瓶、被人推到席间,样子不仅称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丢人。
可一想到十几年的故事忽然换了主角,季末又觉得浑身不适。
他生出一种愧疚,让他简直再也无法面对季怜。
真奇怪,明明被“偷”走人生的人是他。
可是不知怎的,季末却觉得,他才是凭空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他坐在父亲的宾利车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明明已经努力坐得端正,可在姿态优雅的母亲身边,他的身上还是透着一股寒酸……
“对了小末,这几天,你去理一下头发吧。”母亲说。
季末有些过度反应的直起了身体。
他不大自在的点了点头。
从前排的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掉了颜色的发尾。
发梢露出漂白后的枯黄,看上去既不精神,也不像样。
过去因为职业关系,他把头□□成了白金。
如今回到了父母身边,要融入这个家庭,他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
第二天,季末去了理发店,把头发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