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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密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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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焕认命回了将军帐,身下是厚实的床榻,他却怎么都睡不着,竟已经开始怀念顾云徊帐中的稻草垫子。
而第二日,顾云徊看着和往常一样,帮自己打水洗漱的季焕,皱了皱眉:“昨日不是说以后这些事都让黄庆来?”
季焕头也没抬:“他有别的事务在身,所以还是我来。”
“那这些事我自己也能做,不用劳烦你了。”
季焕给洗脸的水盆中兑了些热水,试了试水温确定合适,这才用受伤的神情看向顾云徊:“你就这么不讨厌我?”
顾云徊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焕委屈:“那你怎么总是想要赶我走?”
"现在监军已走,太子也说会在朝中尽力插手安排新监军之事,那你离恢复身份,以真面目示人不是指日可待?将军军务繁忙,哪儿能做这些洒扫的琐事。"顾云徊自顾自洗漱起来。
“那若是我现在不忙,你就不能赶我走。”
顾云徊接过季焕递给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好,答应你。”
没多久顾云徊就后悔自己答应季焕不赶人走,因为他走哪儿季焕就跟到哪儿。
不管顾云徊是在伤兵营中忙活,还是会帐中吃饭,甚至是他去解手,季焕都要跟着。
“你到底要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顾云徊忍无可忍。
“不是说好了不可以赶我走!”季焕不服,随后又问,“你要去哪儿?”
顾云徊额角青筋微动,一字一顿道:“去、解、手。”
“哦,”季焕重新坐回凳子上,“那我不跟你了,你自己去吧。”
随后就是一直看着营帐门口,眼巴巴地等着顾云徊回来。
帐中暂时无事的方老和冯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人之间拉扯。
这烦恼终结在徐观时来寻季焕。
季焕满不情愿地被徐观时强行拉走,顾云徊长舒一口气。
见人走了,方老和冯老这才凑过来和顾云徊说话。
“这后生今日是怎么了,一直跟着你不放?”
虽说方老两人已经知道这人就是季焕,但伤兵营还躺着几个昏迷的将士,不好直呼其名。
“没什么……他闲的。”
方老摸着胡子笑了下:“这后生心仪你吧?”
顾云徊惊愕地看向方老:“您怎么知道?”
冯老在一旁从鼻子中嗤了一声:“我们两个老眼昏花却不是瞎了,你出去解手,他人说不跟着,却恨不得将眼珠子扣出来挂在你身上。”
“你们……不觉得此事不正常吗?”顾云徊看着状若无常的两个前辈。
冯老撇了撇嘴:“这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古来帝王都多有男宠。我们的皇上都快要成仙飞走了,相较之下还不如养男宠呢。”
仗着山高皇帝远,冯本固肆无忌惮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方老也笑着说:“我们两人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我们还给先皇的男妃瞧过病。”
顾云徊吃惊:“先皇还有男妃?”
两人都老神在在地点头。
随后方老又说:“我算是看着那后生长大的,他与他爹追求人真是一模一样。”
顾云徊看向方老,饶有兴趣地等着方老的下文。
“那时后生的娘,还只是一个普通私塾先生家的女儿,而那后生的爹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在一次中秋赏月的灯会上,公子遇到了这姑娘,姑娘当时在猜灯谜的摊子上所向披靡,连连猜中,将那摊主作为奖品的花灯赢走了不少,摊主小气想要赖账,说自己要收摊了刚才的全都不做数,那姑娘也是个泼辣性子,抓着那摊主的手不让人收摊,还让围观的群众评理,那摊主恼羞成怒与姑娘推搡起来,被在一旁早就想在姑娘面前表现自己的公子一把推倒在地。”
方老喝了口茶润了润,接着讲。
“以此为契机,公子便同这姑娘认识了,那夜还贴心地将人送回家中。公子回家去便央求自己爹娘上门提亲,可没想到这姑娘和姑娘的父母听媒婆一说公子身份,便因门第差距生了惧意,婉言推拒了这桩婚事。那公子听闻自己被心上人拒绝,不愿接受,便去找那姑娘,就和现在那后生一样,日日跟在人身后,最后这烈女怕缠郎,加上公子又再三保证,对天发誓说自己家中绝不会因门第之别对她轻看,自己也绝不纳妾,此生就她一位妻子。这才求娶到了心上人。”
顾云徊听完季焕父母的相识故事,有些疑惑地问方老:“您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讲的如此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地看过。
“因为他将与自己夫人初遇的种种逢人便说,军中老人就没有不知道。”冯本固闻言对季老将军的行为嗤之以鼻。
“额,那后来呢?”顾云徊问道,自己确实从未听季焕讲过他家中父母的事。
“后来自然是如同那公子所说,成婚后二人举案齐眉,没多久便有了孩子,可是夫人在生女儿时难产落了病根,女儿还不到三岁时便走了,那公子成婚前承诺此生就这么一个妻子,所以夫人故去之后也未再娶。”
“那这后生的爹现在在何处?”季焕被奸臣所害,若季老将军还在,怎么不帮帮季焕。
“不知道。”方老摇头道。
“不知道?”
“那老家伙在自己儿子能独当一面后,就将身上事务推给儿子,撂挑子不干跑的无影无踪。”冯老接话。
“不错,现在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方老语气遗憾道。
顾云徊愕然,这季老将军竟然还是个情种?
他没没留神将这话喃喃出口,方老听到后一笑:“可不是情种?你应当不知道,你师父也是个情种。”
顾云徊好奇地看向方钦,自己虽然是师父养大,却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少。
方老神神秘秘道:“这可以是一段皇家密辛。”
顾云徊:“?”怎么又是皇家密辛。
“你师父当年一直坚持在太医院做御医,是因为一个女子。”方老撵着自己的胡须,示意顾云徊给自己倒杯水。
“莫非师父心悦的是宫中的宫女?”顾云徊给方老的茶碗中添上茶。
方老嘿嘿一笑:“那可不是宫女的身份那么简单。”
看着方老的表情,顾云徊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自己师父心悦的女子大概身份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被方老称为皇家密辛。
“你师父藏在心里,以至于终生未娶的人啊,”方老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是先太后,当朝天子的亲娘。”
顾云徊闻言惊愕不已,没想到平日少言寡语的师父,心中放不下的人竟然是这种身份。
冯本固在一旁补充挖苦:“他真是从年轻到老都是个糊涂的,天底下女子多的是,偏偏就情根深种在最不可能的那个身上。”
“不然他为何执意要劝皇上,你师父他又不是言官,偏去管这太医的分外之事。”方老叹息道。
“所以,师父直言劝谏之后辞官,是因为太后……?”顾云猜测道。
方老解释说:“太后在皇上登基后不久便薨了,张骥大概是看着心上人的孩子如此堕落,心有不忍,可他的身份哪儿是说的上话的,朝中多少达官显贵都闭口不言。被皇上责罚之后心灰意冷,辞官隐去了。”
方老说完抬头看向顾云徊,眼神流露些许伤感:“若不是缘分使然,在这营中遇到你,我与本固都不知道张骥他早已不在。”
冯本固听到方钦这话,竟是语带怒意:“还不是他从未将你我当做交心的朋友?”说完他气冲冲地撩帘子走了出去。
方老看向他离去的方向,摇摇头,对顾云徊解释:“别理他,他其实就是后悔,自己没了道歉的机会罢了,又不好意思承认。”
顾云徊点头应是。
方钦又问:“你师父他去前可有交代你什么?”
“师父游历行医多年,一直在收集些民间的药方典籍,想要编纂一部医典,他去前交代我若是有兴趣便继续编纂,若是不喜此事,去寻自己人生便好。”顾云徊回忆起师父临终之际留给自己的话,有些许伤感。
“对对,他还在太医院时便已开始着手此事,常常下职了也不回家,在院内读书到宫门快要落锁了才走,也时常念叨,这在宫中病例太少。我猜啊,就算没有皇上斥责他一事,他也是迟早要走,”方老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看向顾云徊,“你可有考虑承了你师父的遗志?就如同你师父说的,若是志不在此也无妨,自去寻你喜欢的,那医典,可由我和冯本固来继续编写,我们两个老头子努努力,应当还能活个几年。”
顾云徊摇头,笑着拒绝了:“我从师父故去后便开始继续编纂了,这些年游历了不少地方就是为了多见些病人病症,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日后我可还要多多请教您与冯前辈,还望二位不要觉得我叨扰。”
“好好好,你师父真是收了个好徒弟,我和冯老头怎会觉得你烦,随时来问,”聊完了故人,方老突然话风锋一转,“你可知当朝天子,早在多年前便因服食丹药导致肾脏有亏,失了男子功能,宫中皇后所出,今年尚不足十岁的公主,绝对不是天家血脉,这皇后胆大包天啊。”
“……”顾云徊语塞,心想这皇室密辛也太过秘密,要不还是说回师父和季焕他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