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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救援车 ...

  •   雷雨还在继续噼里啪啦掉落下来,屋外的走廊里,负责协调的医生正对着对讲机焦头烂额地吼“救护车!还需要更多的救护车!县里的增援什么时候能到?这鬼天气,路况太差,至少还要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对于重伤者来说,每一秒都是黄金抢救时间。

      顾檐声听到医生们的讨论声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点因恐惧而产生的迷茫被一种决绝取代,他想做点什么……

      尽管皮肤上那无数细针攒刺般的痛痒不断传导在感知里,他也没有停顿步伐大步走向那位正在协调的的医生。

      “刘主任!”顾檐声的声音因为刻意压抑不适而显得有些沙哑,但语气异常坚定,“我听到车不够,我有车,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忙运送物资。”

      刘主任闻声回头,看到是顾檐声,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位城里来找江临的男生是江医生的发小,但外面恶劣的天气,这位看起来像小少爷一样的人能否作为救援的一份子呢?

      医生犹豫地询问到“小顾外面雨太大了,而且前往的地方是坍塌现场……”

      “我能行!”顾檐声打断他,眼神不容置疑,“你们现在都在救援,我也必须做点什么,让我送物资,保证安全送到!”

      时间紧迫,多一车物资就能多救几个人,刘主任看着顾檐声强撑着的、却异常执拗的眼神,终究是咬了咬牙“好!小张!快!把那边那几箱无菌手套和消毒液搬上顾先生的车!动作快!”

      顾檐声立刻转身加入搬运的队伍,雨伞在匆忙和风力下根本形同虚设,冰冷的雨水斜打在他脸上、脖子上,浸湿了外套。

      那种湿冷粘腻的触感穿透布料,贴在超敏的皮肤上,瞬间激起一阵更猛烈的刺痒和窒息感,让他几乎想要干呕。

      他出门前给自己注射的那针肾上腺素抗过敏剂正在勉力支撑,压制着更严重的喉头水肿风险,但皮肤表面的痛苦却无法完全消除。

      【好想江临的抚摸……】

      他能感觉到药效在体内与病症激烈对抗的倒计时,不敢有丝毫耽搁。

      “快点,再快点!”他低声催促着自己,也像是在对搬运的医护说话,他将最后一箱物资塞进后备箱,用力关上舱门,雨水已经将他浑身淋得半湿。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系安全带的动作因为手指的轻微颤抖而显得有些笨拙,车内狭小的空间暂时隔绝了瓢泼大雨。

      但衣服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依旧清晰,如同被裹在一张粗糙的砂纸里。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骨节用力到泛白,视线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前挡风玻璃,紧紧锁定在前面那辆闪烁着□□的救护车上。

      “跟着它,顾檐声,你可以的。”他对自己说,忽略了皮肤上传来的尖锐抗议,一脚油门,车子冲入茫茫雨幕,朝着那个有江临在的、危险却必须前往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混杂着泥浆和碎石的地面,最终在临时划出的救援集结点停下,顾檐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踩稳了刹车。

      眼前的一切让他血液都快要凝固。

      滂沱大雨中,原本依山而建的房屋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只剩下断壁残垣,泥浆裹挟着家具碎片、树枝在山脚下堆积成狰狞的土黄色沼泽。

      哭喊声、求救声、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混合着暴雨的喧嚣,疯狂地冲击着他的鼓膜。

      这混乱、绝望、被雨水笼罩的场景,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的匣子——童年时那个同样冰冷的雨夜,被强行塞进车厢的窒息感,绑匪粗重的喘息,还有无尽的恐惧……

      “呃……”顾檐声猛地蜷缩了一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理上的恐惧如同毒藤,瞬间缠缚住心脏,并迅速催发了身体的极端反应。

      皮肤上的红疹仿佛被浇上了滚油,痛痒感骤然升级,从之前的细密针刺变成了烈火灼烧犹如无数蚂蚁啃噬骨髓般的难耐。

      肾上腺素药物像一层脆弱的薄膜,勉强兜住了可能致命的喉头水肿,却无法缓解这遍布体表的酷刑。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早已半湿的衣衫,与雨水混合,带来更深的寒意和粘腻,全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他瘫软在驾驶座上,手指死死抠着方向盘,指节泛出青白色。

      视线开始模糊,不仅仅是雨水,还有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积聚,他疼得想哭,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

      出去?他根本做不到!

      车门仿佛重若千钧,车外那个混乱绝望的世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会将他吞噬的漩涡。

      “砰砰砰!” 驾驶座的车窗被用力拍响,声音急促。

      顾檐声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车窗外是一张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焦急的脸,是前面那辆救护车的司机。

      “兄弟!后备箱!开一下后备箱!” 司机大声喊着,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失真。

      顾檐声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和病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只是凭借着残存的理智和一丝本能,颤抖着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手指哆嗦着,在中控台上摸索了好几下,才终于按下了打开后备箱的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微不可闻。

      外面的司机显然没注意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异常的状态,见状立刻转身冲向车尾,嘴里还念叨着“快点快点”,迅速搬起物资,头也不回地再次投入那片混乱之中。

      后备箱盖敞开着,如同一个张开的伤口,不断有冰冷的雨水和泥泞的气息涌入。

      顾檐声独自留在封闭的车厢里,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受伤的幼兽,在越来越剧烈的痛苦和童年阴影的夹击下,发出无声的哀鸣。

      他咬紧了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是忍耐到了极致的证明,手机上的时间提示他此刻可以再追加一颗抗过敏的组胺药……

      ……

      年幼的他蜷缩在某个废弃工厂角落,眼睛被粗糙的布条蒙住,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外面是轰隆的雷声和哗啦啦的雨声,砸在破旧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小兔崽子,老实点!再哭就宰了你!”男人凶狠的咒骂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伴随着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嘴里瞬间充满了更浓的血腥味。

      好冷……湿气仿佛能穿透单薄的衣衫,渗进骨头缝里,皮肤上不知道是雨水、冷汗还是泪水,一片粘腻冰凉。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妈的,这鬼天气……”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嘎难听,“……等拿到钱,把这小麻烦处理掉……”

      “处理”这个词,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年幼的心脏。

      他瑟瑟发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颤音,雨声、雷声、男人的骂声还有身上被打的疼痛和那种无处可逃的粘湿冰冷……所有感觉交织在一起,烙印在灵魂深处。

      ……

      顾檐声猛地从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真的窒息过一般。

      他颤抖着手去摸口袋里的药瓶。

      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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