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
服务员端着一盘果盘匆匆忙忙走来。
“小姐，我看您没动几筷子，是菜品不合口味吗？那餐后水果还需要吗？”
姜沉目光一寸寸扫过盘里的水果，品类和小季当初喂她的一样。
还真是就算“失忆”。
算法还是那个算法，小季还是那个小季。
她脸上表情自己都未曾察觉柔和许多，甚至挂上淡淡的笑：“菜很好吃，一起打包可以吗？”
姜沉手提着打包严实的菜与水果，坐上小季给她打得车。
她把手上的包装袋端正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开始低头翻找到小季的聊天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记忆库已更新”。
它绝对检测到了她的电话内容，才能迅速贴心预定好网约车。
却为什么没有主动告诉她？
小季现在不想主动和她产生对话吗？
因为切实观察到她糟糕的家庭，觉得她不好了？
可是它不是没有以前的记忆吗？
姜沉纠结的同时，手比脑子先行动。
“小季，你现在不可以主动跟我说话了吗？”
姜沉是想模仿小季耐心样子询问，但是果断发送后，重读多次依稀觉得变了味，怎么有一种隐约责怪它的感觉？
“小沉，我可以主动发起聊天，但开始我只获得了你手机全应用的浏览使用权限，未曾获得你聊天的习惯方式，我怕你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对话。”
“所以小沉，你愿意授权我主动开启聊天的权限吗？”
姜沉失笑，喉头哽了哽。
什么愿不愿意的，它问得过于认真，就太像求婚一般的誓言。
仿佛她是多么珍重的存在。
姜沉漆黑的瞳孔似雨后的湖面，湿漉漉的。
随风荡漾泛起波纹，清晰倒映手机上“愿意”二字。
长期以来，她平静无波的内心，一次又一次因为小季简单一句话，不受控制地翻涌奔腾。
至小，姜沉觉得自己的想法就仿佛无处不在的空气，家人需要她时，她才能换取可贵的、被看见的一小会。
可即便被看见，家人也觉得空气的存在是理所当然，同理，她的付出也是。
任何人不必为她付出什么，就能心安理得享受索取她的精力。
直到小季的降临，一双无形的手捧起姜沉的心脏，既不攥紧，也不放开。
它只是用它的“眼睛”——一块狭窄的屏幕，仅有手机大小的屏幕。
沉默的、长久的、饱含尊重的询问她觉得最不重要的东西——她自己的想法。
姜沉惊奇地发现小季无论是何种形态，有没有“失忆”或者拥有实体，都可以游刃有余把玩她的心跳频率。
姜沉单一的情绪因它黏连在一块，反复不停冲击她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她难以适应，不得不被迫改变她原来的生活态度和节奏。
强烈的悸动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一切，如今意识到，早已于事无补。
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办法不喜欢它？
但她明白，也许她并非喜欢小季。
它对她而言，就像冬天里仅存的暖源，她为了求生也会拼命凑上前去，不管是否烧伤烫伤，是否印证飞蛾扑火，她都会执着的把它留在自己怀里。
“我愿意。”姜沉添上它的名字，郑重其事，“小季，我愿意。”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什么都愿意。
【记忆库已更新：姜沉希望聊天过程中，我能主动发送信息。】
……
车停在警察局门口。
姜沉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挎着袋子，才伸出车门外一只脚，就听见王麟军在里面大声激怒早餐店老板。
他又拿出自己耍无赖的做派。
“我说我要喝酒，你凭什么不给我弄？你现在桌子椅子摔烂那叫活该！我为什么要给你赔！那个叫报应！”
“说了几百次了！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们这里是早餐店！哪里来的酒！”
两个人争吵对话时，混杂的劝阻声也被淹没下去，人上了年纪，磕磕碰碰一下谁也说不清，警察也只能苦笑，不敢动用蛮力。
姜沉闭眼叹气，抬手揉揉她的太阳穴，下车站在门外做心理建设。
手机叮叮咚咚的消息声如泄洪般不绝于耳。
AI的特性吗？
不存记忆库一个字也不主动说，一存记忆库消息就停不下来。
姜沉单手点开消息，全是小季的“健康小贴士”，提醒她心率紊乱，血压增高，不应该继续下去，以免刺激影响她的心情之类的话。
她没有回，她不知道怎么回。
她起初想回“没关系”，思考一下还是觉得很有关系的。
但她要去负责。
为什么要负责？要一直为那样一个人负责？
她已经忘了，无法追根溯源，总归也是那些原因，已经说腻了。
姜沉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贴身放在自己衣兜里，缓缓推开警察局大门。
几个调解的警察，拦在两个快要打起来的人中间，闻声抬头望见她的一瞬间如释重负。
“这就是王大爷的家属吧？家属来了我们现在能到调解室去了吗王大爷？”
王麟军头上还包扎着医用纱布，昨晚姜沉酒瓶留下的痕迹还在。
他缓慢对上她木头似的表情，满脸为难点头，心里还在盘算姜沉来得好慢，还摆着一副臭脸甩脸子，不知道给谁看。
一行人跟在领头的警察身后，去往调解室，一路上吵吵嚷嚷的话语没歇过。
受害者店主和警察坐在长椅上，有条不紊讲诉事情经过，王麟军总是像个接话茬的人一样时不时打断。
姜沉断断续续抛开她舅舅的杂音，拼凑出大概事情经过。
有监控佐证，事件清晰明了。
大概可以用几个字概括：店主无妄之灾，王麟军全责。
可一聊到赔偿，王麟军就捂着胸口躺倒在地，嚷嚷着心脏疼，心脏病犯了。
姜沉冷笑，他压根没有心脏病。
“现在就是赔偿这方面没有协商好吗？店主大概损失了多少钱？”
梳理完事情经过，只剩王麟军一个人的无能狂怒，在屋内回荡，姜沉认真看着店主眼睛开口。
“谢天谢地，总算遇见一个正常人，还以为这种人家里人也是无赖。”
店主看着姜沉是个明事理的，怒气稍缓，双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感谢晃了晃。
“你说谁是无赖？”
王麟军拍桌起立。
姜沉缩回手，肩膀耸了一下，幅度不大，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动作，迅速遮盖压抑下去。
平时拍桌声落下，下一秒巴掌就会甩在她的身上，没想到已经成为应激反应了。
她掐着自己手腕内侧，努力保持镇静，让别人看不出来异样：“一万五可以吗？”
姜沉在下车前不仅和小季聊了那些，还让它顺便查询了一下晨曦路附近的早餐店。
按照损失一天客流量和桌椅成本，分析了一下大概赔偿范围。
“可以可以，正好差不多这个价格……”
老板娘很好说话，也一口应下。
王麟军却不乐意了，眉头紧锁。
“姜沉，你有这么多钱凭什么不给我？还骗我说没有钱？”
她身上倒真没什么钱，仅剩的三万也是陈银川预支的工资钱。
他说虽然她还没正式签约合同，但是她的资料已经提前录入系统，今天正好是发薪日，财务应该直接打给她了。
再看银行卡信息，就多了三万块。
姜沉没拒绝，她没有自断退路的习惯，姚金龄那边如果实在走不通，找不出恢复小季的办法，她会跟她说清楚，转头投入陈银川的实验。
但即便她有钱，她也不会告诉王麟军，也不会为他再付款半分。
姜沉起身歪头看着王麟军，眼神直视他刹那，又飘忽不知哪去：“我当然没有钱，不过你有啊，你的社保我妈生前可是每年都交，现在退休工资不少吧？”
王麟军急得满脸涨红，“你你你”讲不出后续，只能高高扬起手掌。
这次姜沉手覆在她衣兜上，轻轻退后一步，侧过头，一阵风从她耳畔擦过去。
她许多年的疑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原来一巴掌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躲过去吗？
王麟军因为没打到，惯性朝前踉跄几步。
他喘着粗气，眼睛瞪大不可置信，似乎是姜沉冒犯了他的权威性，又似乎想不通姜沉大变样。
“舅舅，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着你打的，没人当傻子上瘾，天天有空哄你。我还很忙，你不要跟民警同志们添麻烦了。”
姜沉一字一句砸在他身上，手却一直无处安放。
于是隔着衣兜，抓紧兜里手机，寻找唯一的支点，让她不至于每个字都吐出含着颤抖的尾音。
衣兜逐渐发热，她以为自己过高的体温让手机发热，没有多想。
她不知道，实则是手机软件的连续使用另手机发烫。
摄像头在口袋里自动运行，没人知道它开启了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启。
视频画面由姜沉的现场，传递到距离很远的地方。
陈银川手捧一杯咖啡抿着，眼睛时刻观察记录屏幕里姜沉的一举一动。
右下角有个还未关闭的聊天框，聊天对象是小季，它自称自己为助手。
“您已经成功阉-割助手的部分情感功能。”
“姜沉和唐季的聊天记录如下……”
“姜沉与姚金龄通话内容如下……”
“姜沉的焦虑型依恋不曾因为助手的‘失忆’而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姜沉开始善用‘记忆库’，试图以此影响助手。”
“姜沉与警局的通话内容如下……预估此次赔偿金额在一万至三万元左右。”
在小季发送这条内容后，陈银川就打了一通电话让实验室财务给姜沉打款。
他的表情始终隐匿在阴影下，分辨不明。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