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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162章 苏若雪的遗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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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滹沱河战场遗址。
深冬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焦黑龟裂的大地，发出呜咽般的嘶鸣。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将这片曾经爆发过神魔之战的死寂战场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焦糊味、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如同墓穴深处散发出的、万物凋零后的阴寒死寂。巨大的焦黑深坑依旧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匍匐在河床中央，坑壁流淌的暗红色琉璃状物质早已冷却凝固，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坑底深处，袅袅的青烟早已散尽，只余下死寂的黑暗。
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人魔大战已过去三月有余。魔神的阴影消散，归墟之力被重新封印于太庙深处，肆虐北境的叛军也被彻底剿灭。然而，这片被魔神之力彻底污染、生机断绝的土地，依旧是生人勿近的禁区。唯有负责清理战场、搜寻魔神残留痕迹的鹰眼卫精锐小队，在重重防护下，如同幽灵般在焦土废墟中穿行。
“林大人！这边！有发现！”一名身着特制玄铁鳞甲、脸上覆盖着金属网面罩的鹰眼卫（龙套，代号“穿山甲”）压低声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指向深坑边缘一处被巨大黑色晶簇覆盖的、异常扭曲的岩石缝隙！
林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缝隙前。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半旧的鹰眼卫斗篷，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他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冰冷、坚硬、散发着淡淡硫磺气息的黑色晶簇。晶簇表面布满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这是魔神之力高度凝聚后形成的魔晶。
“小心魔气侵蚀。”林墨的声音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他示意身后的队员（龙套）退后，自己则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一柄通体黝黑、刻满细密符文的特制匕首。匕首尖端闪烁着幽蓝色的寒芒，带着驱邪破煞的气息。
他手腕微动，匕首如同灵蛇般探入晶簇覆盖的缝隙！幽蓝寒芒与晶簇表面的暗红纹路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坚硬的魔晶在匕首的切割下，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缓缓向两侧分开！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血腥、腐朽与一种奇异甜香的恶臭气息，如同被封存万年的毒气，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即使隔着特制的面罩，林墨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强忍不适，匕首猛地一撬！
咔嚓！
一块巨大的魔晶被撬开！露出底下被晶簇包裹的、一个极其狭窄的、向内凹陷的洞穴！
洞穴深处，赫然蜷缩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尸体通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黑曜石般的晶壳，晶壳下隐约可见破烂不堪的赤红色纱裙碎片！尸体的下半身已完全消失，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彻底湮灭！仅存的半截躯干和头颅，也被晶壳包裹、扭曲变形，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被晶壳覆盖、依稀能辨认出是左臂的位置，一只枯瘦如柴、布满晶化裂痕的手，却死死地、以一种近乎嵌入岩石的力度，紧攥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莹白、边缘却沾染着暗红色污迹的——玉简！
玉简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乳白色光晕，与周围邪恶的魔晶形成鲜明对比！光晕之中，隐约可见细密的、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纹路在玉简内部缓缓流淌！
“是是她！” “穿山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惊骇，“苏若雪！圣火教主的残骸！”
林墨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只紧握玉简的手！脑海中瞬间闪过岭南古墓中那具衣冠冢！闪过太庙血书！闪过那枚被苏若雪以残魂唤醒、最终嵌入魔神心脏的血玉碎片！
“退后！警戒！”林墨厉声低喝！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示意队员散开，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翻涌的魔气！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再次取出匕首，幽蓝寒芒吞吐，极其小心地、如同剥离最脆弱的琉璃般，切割着包裹着那只手和玉简的魔晶！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滋滋的腐蚀声和魔晶碎片剥落的脆响！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恶臭愈发浓烈！
终于！
咔嚓！
最后一块覆盖在玉简上的魔晶被剥离！
那只枯瘦的手，连同那块莹白的玉简，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嗡——！！！
就在玉简脱离魔晶束缚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阴寒与无尽怨毒的精神波动，如同沉睡的毒蛇苏醒，猛地从玉简中爆发出来！狠狠刺向林墨的脑海！
“呃！”林墨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面具下的脸色瞬间煞白！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太阳穴！
“大人！” “穿山甲”惊呼！
“无碍！”林墨咬牙厉喝！眼中寒光爆射！强大的意志力如同磐石，死死守住心神！祖传的匕首幽蓝光芒大盛！一股清冷、锐利的气息瞬间驱散了部分邪念！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枯瘦却稳定的手，带着特制的鹿皮手套，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掰开了那只紧握玉简的、早已晶化僵硬的手指！
玉简入手！冰凉刺骨！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怨毒的意念流，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指尖疯狂涌入！玉简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血丝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闪烁！
林墨不敢有丝毫犹豫！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由千年雷击木雕琢而成、表面刻满镇邪符文的木盒！将玉简迅速放入盒中！盖上盒盖的瞬间，他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在盒盖中央的符文上！
嗡——！！！
木盒猛地一震！表面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一股浩然、刚正的镇邪之力轰然爆发！瞬间压制了盒内玉简的邪异波动！那股冲击脑海的冰冷怨念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墨长长吁了一口气，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他紧紧抱着木盒，如同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山。眼神凝重地扫过那具残缺的晶化尸体，又扫过深不见底的魔坑。
“此地不宜久留！”他沉声道，“带上所有发现！即刻回京！呈报陛下！”
京城，镇北王府旧址，观星台遗址。
寒风凛冽，卷起细碎的雪粒子，抽打着断壁残垣。昔日恢弘的观星台早已在战火中化为废墟，巨大的紫铜浑天仪只剩下扭曲的基座，镶嵌的星辰宝石散落一地，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的清冽、焦土的苦涩，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历史尘埃般的苍凉。
王府内院，一处临时清理出来的静室。炉火温暖，驱散了深冬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的馥郁和淡淡的药草气息。秦昭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墨发松松挽起，未施粉黛，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端坐于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目光却有些飘忽。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传来温润而持续的悸动，如同沉睡的暖玉。
在她对面，新任皇帝萧钰（已登基，年号开元）一身常服，年轻的脸上带着恭敬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赵虎、拓跋烈、林墨、谢瑶等旧部肃立一旁，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与对故主的深深关切。
“陛下不，皇姐”萧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改口道，“北境魔气污染区域已初步封锁，鹰眼卫正在全力清理残余魔晶太庙封印稳固新政推行顺利各地民心渐安”
秦昭微微颔首，目光平静：“你做得很好。这江山交给你，朕我放心。”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释然，却让萧钰心头一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低叹。
就在这时——
“报——！”一名鹰眼卫精锐（龙套）快步走入静室，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雷击木盒，“林大人！北境急报！滹沱河魔坑边缘发现苏若雪残骸！此物紧握其手！”
“苏若雪？！”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木盒之上！赵虎、拓跋烈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光！谢瑶脸色微变！林墨一步上前，接过木盒，脸色凝重异常！
秦昭的身体微微一僵！胸口的符文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寒意的悸动！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古籍，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墨手中的木盒。
“打开。”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林墨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木盒符文上划过。金光敛去。他极其小心地打开盒盖。
嗡——！！！
一股冰冷、怨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熟悉感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静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炉火的光芒微微摇曳！
盒中，那枚莹白的玉简静静躺着。玉简表面，暗红色的血丝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秦昭的目光落在玉简上。胸口的悸动更加清晰。她缓缓伸出手。
“陛下小心！”赵虎忍不住出声。
秦昭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依旧平静地伸向玉简。指尖触及玉简的瞬间——
嗡——！！！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清晰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她的脑海！冰冷！怨毒！疯狂！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同时，一个沙哑、破碎、如同无数玻璃摩擦、又如同亿万怨魂齐声嘶吼的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恨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秦琬卿”
“你终于看到了”
“这就是真相”
“我们都是棋子”
“他的棋子”
画面如同闪电般在秦昭脑海中炸开！
龙城祖陵深处，悬浮在深渊之上的诡异玉玺
玄机子临终前，枯槁的手死死抓住她，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言的光芒
苏若雪在圣火教祭坛上，疯狂嘶吼着“师父！你骗我！”
血玉符咒在穿越时爆发的、撕裂灵魂的红光
岭南古墓中，那具空棺和染血的祭文
太庙血书上，“血玉非一物，而是一对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
魔神心脏深处，那搏动着的暗红碎片
以及一个模糊的、穿着青色道袍、面容模糊不清的老者身影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玉简中蕴含的意念洪流，强行串联！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血玉本是轮回镜”
“师父玄机子炼制”
“一分为二”
“一半随你转世现代”
“一半留在古代等待时机”
“穿越不是意外”
“是师父布下的千年局”
“只为魔神复苏时”
“有现代灵魂的你”
“能终结轮回”
苏若雪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疯狂，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我恨你”
“恨你夺走一切”
“恨你被师父选中”
“但我更恨他”
“恨他把我们都当成棋子”
“我的黑化我的疯狂”
“皆因他而起”
“他让我看到希望”
“又亲手将它碾碎”
“他告诉我只有唤醒魔神”
“才能打破轮回”
“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信了”
“我做了”
“我以残魂为引”
“以血玉为钥”
“唤醒魔神”
“颠覆乾坤”
“这便是我的宿命”
“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无尽的怨毒！
“但他错了！”
“魔神之力岂是凡人能控！”
“我成了祭品”
“成了魔神的傀儡”
“直到最后”
“我才明白”
“他要的”
“从来不是打破轮回”
“而是利用魔神之力”
“利用你我”
“完成他超越轮回的野望”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秦琬卿”
“你穿越是为救世”
“我黑化是为助你破局”
“只有魔神真正复苏”
“只有‘死镜’碎片嵌入魔心”
“你和萧战”
“才能找到那唯一的弱点”
“才能以星辰之力”
“彻底终结这千年轮回”
“这便是他布下的死局”
“也是唯一的生路”
最后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千年轮回”
“终要圆满”
“对不起”
“还有”
“祝你们”
“幸福”
声音彻底消散。玉简表面的暗红血丝纹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只余下一枚温润莹白的玉简，静静躺在盒中。
静室内，死寂一片。唯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秦昭怔怔地坐在那里。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跳动，传递着混乱的信息流和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怆。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原来如此。
穿越不是意外。
黑化不是疯狂。
魔神是棋子。
她和苏若雪是棋子。
萧战也是棋子。
这一切
都是那个早已逝去的师父
布下的
千年之局！
“玄机子”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
嗡——！！！
她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瞬间投射在静室的墙壁上！形成一片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光幕！
光幕之中，景象扭曲变幻！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在光芒中若隐若现的老者虚影上！
正是玄机子！
虚影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平静地“望”向秦昭。眼神中，没有慈祥，没有悲悯，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天道般冰冷而苍茫的审视。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又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轰然炸响：
“轮回镜”
“双玉合”
“因果现”
“宿命终”
“此乃为师予你最后的礼物”
“亦是这千年因果的终结”
话音未落！
虚影猛地一颤！构成他身体的光粒剧烈闪烁、明灭！如同信号不稳的全息投影！最终——
砰——！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玄机子的虚影瞬间崩散！化为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静室中飞舞、闪烁，随即迅速黯淡、消失！
光芒敛去。静室重归昏暗。只有秦昭胸口的符文印记，依旧散发着温热的余韵。
秦昭怔怔地看着虚影消失的地方。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愤怒？怨恨？悲哀？释然？种种情绪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片难以言喻的空茫。
她缓缓低下头。指尖轻轻拂过胸口那温热的印记。印记深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温润气息的悸动。
萧战
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
千年轮回。
因果纠缠。
宿命
终于走到了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