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6、第166章 似曾相识 ...
-
市刑侦支队大楼。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咖啡、打印机油墨混合的、属于现代都市的独特气息。走廊里，脚步声、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压低嗓音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高效而紧张的韵律。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警员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与案件催逼下的专注。
吴琬卿推开重案三组办公室的门。她已换下病号服，穿着一身笔挺的藏蓝色警用常服，肩章上的银色四角星花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墨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颊。脸上未施粉黛，眉宇间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淡淡倦意，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平静无波地扫过办公室内的景象。
“吴队！”
“琬卿姐！你回来啦！”
“队长！”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警员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齐刷刷地站起身！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关切、敬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副队长陈锋第一个迎上来，精干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喜悦：“琬卿！感觉怎么样？医生不是说再观察两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事了。躺不住。”吴琬卿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惯有的清冷，“连环盗窃案进展如何？博物馆盗窃案有线索了吗？”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桌面整洁如新，一盆绿萝在阳光下舒展着嫩叶。她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从未离开过。然而，当她目光扫过桌角那份摊开的、关于“靖国文物特展”安保升级方案的卷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博物馆那边，鹰眼（天网系统）调取了所有监控，嫌疑人反侦察能力极强，全程遮挡面部，避开主要探头，得手后利用闭馆前人流混乱脱身，暂时没有锁定目标。”陈锋语速很快，递上一份报告，“现场勘查只提取到几枚模糊的鞋印和手套纤维，技术科还在分析。展柜是特制的防弹玻璃，被专业切割工具破坏，手法老道，初步判断是职业盗宝团伙所为，目标明确，就是‘镇北王玉佩’！”
吴琬卿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现场照片、证物清单。她的动作专业、冷静，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的证物照片——那枚莹白温润、雕刻着北斗七星纹路、中心镶嵌暗红宝石的玉佩，在特写镜头下纤毫毕现。
嗡——！
胸口那枚融入血肉的赤金符文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冰针般刺骨的悸动！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混合着冰冷的刺痛，瞬间冲上她的眼眶！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平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至于连环盗窃案……”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还是没头绪。三个现场，手法一致，目标都是高端珠宝和古董，但现场干净得离谱，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反侦察做到这份上，简直是挑衅！”
“把现场勘查报告和物证照片给我。”吴琬卿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她放下博物馆的报告，接过陈锋递来的另一份卷宗。
打开卷宗。高清的现场照片映入眼帘。被暴力撬开的保险柜，散落一地的珠宝盒，凌乱的陈列架……还有几张特写——被遗弃在现场的、几件看似不起眼的“杂物”：一个断裂的、带有复杂机括结构的青铜门环；一枚边缘磨损严重、刻着模糊符文的铁质令牌；还有……一把造型奇特、如同弯月般的、布满暗红色锈迹的短柄弯刀！
嗡——！！！
吴琬卿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杀意与血腥气息的熟悉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不是思考！不是回忆！是本能！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屏幕上那把弯刀的特写照片！动作精准而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西域……‘血月弯刀’……”
“刀长……一尺三寸……”
“刀背……三棱血槽……”
“柄端……内藏……淬毒……机簧……”
“持刀者……惯用……反手……回旋……刺……”
清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分析，从她唇间平静吐出！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钉，钉在在场每一个警员的心头！
办公室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队长！陈锋更是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吴……吴队？”一个年轻警员（龙套）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这刀的资料，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啊！”
吴琬卿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从梦魇中惊醒！她刚才……说了什么？那些信息……是从哪里来的？她猛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弯刀上！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跳动！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大漠孤烟！黄沙漫天！冰冷的弯刀划破喉咙！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拓跋烈挥舞着同样的弯刀，在敌阵中如同旋风般冲杀！刀光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月当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猜的。看……造型……像是……古兵器图谱上……记载的……一种……”
她强行中断了话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合上卷宗，动作有些僵硬地将其推到一边。“先……集中精力……处理博物馆的案子。那枚玉佩……价值连城，意义特殊，必须尽快追回。”
“是！吴队！”陈锋压下心头的惊疑，立刻应道，“博物馆方面非常重视，希望我们增派人手，加强安保，并协助后续调查。馆长亲自打电话来，希望……希望您能亲自过去一趟，毕竟……您之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毕竟，吴琬卿是在博物馆晕倒的，而且晕倒前似乎对那枚玉佩格外关注。
吴琬卿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冰冷的边缘。胸口的悸动愈发清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好。”她缓缓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准备车。去博物馆。”
国家历史博物馆，“靖国文物特展”展厅。
巨大的展厅内，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而聚焦。恒温恒湿的环境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古老木料、金属和纸张的陈旧气息。巨大的防弹玻璃展柜如同水晶宫般排列，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靖国文物：锈迹斑斑的青铜戈矛、光华内敛的玉器、色彩斑驳的壁画残片、字迹古朴的竹简……每一件都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沧桑感。
然而，展厅的气氛却与这份厚重格格不入。警戒线拉起，数名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神情严肃地值守在关键位置。几名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龙套）正蹲在一个被破坏的展柜前，小心翼翼地提取着指纹和纤维。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与压抑。
吴琬卿在陈锋和两名警员（龙套）的陪同下，步入展厅。她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环境。胸口的符文印记，在踏入展厅的瞬间，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思念、以及……一丝微弱呼唤的意念流，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走到被破坏的展柜前。馆长（龙套，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焦虑与后怕。
“吴队长！您可来了！”馆长声音急切，“就是这个展柜！‘镇北王萧战玉佩’！昨晚闭馆前还在！今天早上开馆就发现被破坏了！玉佩……不见了！”
吴琬卿微微颔首，示意馆长稍安勿躁。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落在那个特制的防弹玻璃展柜上。展柜侧面，一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圆形孔洞赫然在目！边缘光滑整齐，如同被激光切割过一般！孔洞周围的玻璃上，残留着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应力裂纹。
“切割工具很专业，瞬间高温熔穿，几乎没有震动报警。”技术科负责人（龙套）在一旁汇报，“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生物检材。嫌疑人……是个高手。”
吴琬卿蹲下身。指尖带着特制的取证手套，极其轻微地拂过孔洞边缘光滑的断面。动作专业而谨慎。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玻璃断面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入！瞬间席卷全身！胸口的符文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赤金色的光芒仿佛要透体而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龙城祖陵深处！幽暗的甬道！冰冷的石壁！萧战苍白如纸的脸！他颤抖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玉佩塞入她手中！玉佩上，北斗七星纹路流转着微弱的光芒！他灰翳的眼睑下，嘴角勾起一抹温润却虚弱的弧度：“琬卿……拿着……它会……保护你……”
“呃！”吴琬卿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摔倒！
“吴队！”
“琬卿姐！你怎么了？”
陈锋和林小雨惊呼着上前搀扶！
“没事……”吴琬卿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甩开他们的手，声音嘶哑，“低血糖……有点晕……老毛病了……”
她缓缓站起身。脸色苍白得可怕，额角布满冷汗。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个空荡荡的展柜内部！展柜底部，黑色丝绒衬垫上，那个放置玉佩的凹槽，此刻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清晰的、玉佩形状的印痕！
那个印痕！那北斗七星的排列！那中心镶嵌宝石的位置！与她掌中紧握的、融入血肉的符咒印记……一模一样！不！是……阴阳相合！如同钥匙与锁孔！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心脏被生生剜去的剧痛，猛地从胸口炸开！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泪水瞬间冲上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吴队？您……还好吗？”馆长担忧地看着她。
吴琬卿没有回答。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穿透了展厅内攒动的人影，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展柜，精准地落在……展厅最深处、一处独立展区中央！
那里，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坚固的防弹玻璃展柜，在柔和的聚光灯下，散发着清冷的光泽。展柜内，没有摆放任何文物。只有一幅巨大的、占据了大半个展柜空间的……古画复制品！
画作明显经过精心的修复与装裱。画面有些斑驳，色彩略显黯淡，却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内容——
巍峨的皇城之上！铅灰色的天幕低垂！风雪漫天！玄色金线绣云龙纹冕服的女帝，立于城楼之巅！墨发飞扬，冕旒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一双锐利如寒星的眼眸！她的身侧稍低处，端坐着一位身着雪白狐裘、双目紧闭、灰翳眼睑覆盖着永恒黑暗的年轻男子！男子面容苍白清冷，嘴角却带着一丝温润平和的笑意！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掌心紧贴着一方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玉玺！两人身后，是肃立的百官与如林的旌旗！风雪在他们周身盘旋飞舞！整幅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血威严与……深沉悲凉的史诗感！
画作下方，一块鎏金的说明牌上，清晰地镌刻着几行字：
《女帝与摄政王·雁门关誓师》
（靖国开元元年冬）
佚名画师作
此画描绘女帝秦昭与摄政王萧战于雁门关大战前誓师场景，为后世研究靖国开国史重要图像资料。
据传，摄政王萧战在此战后，为封印魔神，以身殉国，魂归星海。
嗡——！！！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吴琬卿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呼吸骤然停止！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她！
是他！
是……他们！
风雪！皇城！冕服！狐裘！紧闭的双目！灰翳的眼睑！温润的笑意！紧握的玉玺！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并肩而立的熟悉感！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下！胸口的符文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岩浆喷发般的灼热剧痛！赤金色的光芒透过薄薄的警服衣料隐隐闪烁！掌中紧握的、那枚冰冷的血玉符咒实体，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核心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跳动！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思念与……微弱呼唤的悸动！
“吴队！”
“琬卿姐！”
陈锋和林小雨的惊呼声再次响起！他们惊恐地看着吴琬卿惨白如纸的脸和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
吴琬卿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画中那个端坐于轮椅上的、苍白清冷的侧影上！锁定在他灰翳眼睑下、那抹温润的弧度上！
萧战……
雁门关……
誓师……
以身殉国……
魂归星海……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吼，猛地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剧烈的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藏蓝色的警服前襟！滴落在冰冷光洁的地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陈锋目眦欲裂的嘶吼声，撕裂了展厅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