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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167章 他的转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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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中心医院，特护病房。
浓重的消毒水气息混合着静脉注射药液的微辛，沉甸甸地压在沉静的空气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屏幕上的绿色光波平稳流淌。吊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而坚持地注入吴琬卿手背清晰的青色血管。她靠坐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如同初春未化的薄雪，衬得眼下淡淡的青痕愈发明显。藏蓝警服早已换下，身上是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墨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睡去。唯有右手，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紧紧攥着，掌心紧贴胸口那无形的印记，似乎要将什么东西烙印进血肉深处。
然而，她的意识深处，却并非平静的湖泊。滹沱河战场上魔神咆哮的黑雾！萧战在湮灭光芒中最后温润的笑意！展柜中空空如也的玉佩印记！还有……那幅画上，风雪中与她并肩而立的、带着永恒黑暗与温润笑意的侧影……如同无数尖锐的碎片，在名为理智的堤坝后疯狂冲撞、撕扯！每一次剧烈的情绪波动，都让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加剧，如同警铃无声地尖叫。
“吴队需要绝对静养！情绪波动对她恢复非常不利！”病房外，主治医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你们这样频繁刺激她！是想让她再呕血一次吗？！”
“张医生！我们也知道！”陈锋的声音焦灼而无奈，“但案子不等人！‘镇北王玉佩’是国宝级文物！上面的压力非常大！吴队是唯一在现场有直接反应的，我们必须……”
“不行！至少三天！观察期！没得商量！”
门外的争执低了下去，脚步声远去。
病房内重归死寂。只有监护仪滴滴的轻响，如同时间踟蹰的跫音。
吴琬卿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混沌的疲惫，却掩不住那深处灼烧的暗火。她松开紧攥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僵硬发白。目光落在虚空某处，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遥远的历史尘烟。三天？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钝刀割肉。那颗玉佩……萧战残留气息的载体……此刻，流落何方？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克制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一丝与医生和警员都不同的谨慎与礼貌。
吴琬卿目光微动，看向门口。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步履无声，却带着沉静的气场。
是博物馆馆长，那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他脸上带着浓重的歉意和忧色，手中捧着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当吴琬卿的目光落在这个人身上时，胸口的符文印记，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水，骤然间——沸腾了！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猛烈冲击着她的心神！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震颤！如同沉寂万年的寒冰被投入熔炉！如同迷失的星轨骤然找到了引力！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熟悉温润气息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的手指猛地蜷缩！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料！身体难以遏制地微微一震！
是他！这股气息……是他！
但……又不是他！
来人很年轻。约莫三十岁上下。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烟灰色暗格纹西装，内搭熨帖的白色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松散地解开一颗纽扣，透着一丝学术工作者的随意。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沉静温和，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带着一种洞悉历史的幽深与睿智。五官清隽，线条分明，只是脸色带着一种长居书斋般的、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睑下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青痕，昭示着长期伏案或……被某种无形压力困扰的疲惫。
他站在那里，像一本厚重的古籍，散发着沉静、疏离又深不可测的气息。唯有……那苍白的肤色，那镜片后沉静的眸光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宿命的重量。
“吴队长，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静养。”馆长声音充满歉意，微微欠身，将手中的天鹅绒盒子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们博物馆能做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和……关心。”
吴琬卿的目光却越过馆长，死死锁在那个年轻人身上。胸口的悸动如同擂鼓！意识中喧嚣的碎片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吸引所取代！是他！就是这股气息！冰冷的、温润的、深沉的、破碎的……萧战的气息！虽然被一层现代的外壳所包裹，但那灵魂深处烙印的……让她痛彻心扉又魂牵梦萦的……核心……不会错！
她强行压下那几乎破体而出的激动！喉头滚动，咽下瞬间涌上的腥甜！
年轻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灼热的、穿透般的目光。他微微抬眸，金丝眼镜后沉静的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吴琬卿审视的、带着剧烈情绪波动的视线。
四目相对。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扭曲！
没有声音。
没有动作。
只有无声的、激烈到如同实质般的灵魂碰撞！
嗡嗡——！！！
吴琬卿胸口的符文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赤金色的光芒仿佛要透体而出！她攥着衣襟的手背青筋暴起！身体紧绷如弓！脑海深处，一个顶天立地的魔神虚影猛然咆哮！一道暗红的枪芒撕裂空间！萧战那苍白如雪、被黑雾疯狂侵蚀的身躯！还有……那最后的、温润决绝的笑容！如同烙印般在眼前疯狂闪现！
“呃……”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而那个年轻人，几乎是同时！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原本的苍白仿佛凝固成了冰！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冰冷气息瞬间透体而出！他猛地抬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眉宇间凝聚起深深的痛苦与茫然！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要破开记忆的冰层！
“这位是？”吴琬卿的声音响起，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易被捕捉的颤抖。她紧紧盯着年轻人指间……一枚被紧紧捏着的、散发着黯淡光泽的铂金戒指。戒指造型古朴，没有繁复花纹，但指环内侧，仿佛镌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
馆长恍然，连忙介绍：“啊！忘了介绍！这位是我们博物馆特邀的古兵器与金石学顾问，沈砚教授。沈教授是北清大学最年轻的考古学博导，主攻靖国时期铭文与星象占卜，这次‘镇北王玉佩’和馆内靖国核心文物的真伪鉴定、年代断代，都多亏了沈教授的眼力。”馆长语气充满敬意。
沈砚？博导？靖国？星象占卜？
吴琬卿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沈砚？这个名字……这个气息……这个研究方向……巧合？还是……
她看着沈砚强忍着痛苦、缓缓放下按住太阳穴的手，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深处那抹茫然却愈发浓郁。他似乎想向吴琬卿礼貌性地点头致意，但目光再次触及她锐利的、仿佛要看穿他灵魂的眼睛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熟悉感，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沉静的眼波深处漾开一丝几乎难以觉察的涟漪。
“我是沈砚。”他的声音响起，清冽而低沉，带着一丝刚刚压下的沙哑，如同冰泉撞击玉石，“非常抱歉惊扰了吴队长。”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黑色真皮公文包中，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动作专业而沉稳，目光却并未完全离开吴琬卿的脸，“关于失窃的‘镇北王玉佩’，有些技术层面的细节，希望能得到警方的协助确认，尤其是……它可能存在的……一些非常规能量特征。”
馆长小心地打开床头柜上的深蓝色天鹅绒盒子。里面，垫着柔软的黑色丝绒，赫然摆放着——一枚玉佩！
不，更准确地说是玉佩的一部分！
玉佩通体莹白温润，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造型古朴，呈环形，中间镂空。边缘圆融流畅。表面那如同水波般的柔和光泽依旧在流转。只是……它并非完整！赫然裂成了两半！断裂处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暴力撕扯！而在这断裂的豁口处，那原本镶嵌在七星环绕中心的、米粒大小的暗红色宝石……只剩下极其微小的一点！如同凝固的、黯淡的血滴！微弱的红光，在断口处时断时续地明灭跳动，如同频死的萤火，传递着令人心悸的、破碎的悸动！断痕周围，细密如蛛网的暗红色裂纹爬满了莹白的玉璧，散发出一种妖异而衰败的气息！
这……就是玉佩受损的真实状态！
馆长声音沉痛：“沈教授昨晚……就是在这个展柜前，”他指向那个被切割的展柜，“玉佩失窃后，我们才在碎片堆里发现了这半块……另一半和核心的宝石……不知所踪……这破坏……”
“这就是‘镇北王萧战’的遗物？”吴琬卿打断了馆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如同刀锋刮骨般的尖锐！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断裂的玉佩上！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胸口的灼热已化为撕裂般的剧痛！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断裂的玉佩内部！那残余的暗红光芒核心！正散发着与萧战消散时……一模一样的、微弱而……濒临溃散的……灵魂波动！不！甚至更微弱！如同即将被风吹熄的烛火！
沈砚上前一步，靠近床头柜。他微微俯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凝重地审视着盒中断裂的玉佩。修长的手指并没有触碰实物，只是极其专业地在玉璧上方虚划过断痕，仿佛在感受着什么无形的能量场。
“是的。”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学术论述般的严谨，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吴琬卿几乎失控的视线牢牢钉在玉佩上，“根据墓葬位置、同出器物碳十四年代测定、以及玉佩本身雕工与北斗七星纹蕴含的星象历法信息，综合判定为靖国开元初年之物。”他顿了顿，指尖极其轻微地指向断痕处那微弱的暗红光点，声音里似乎揉进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涩，“最关键的，是这点‘赤纹’。”
他的指尖仿佛带动了某种共鸣，断玉中那微弱的红光极其微弱地……跳跃了一下！
“靖国史料和野史笔记均有零星记载，镇北王世子萧战……天生魂魄有异。”沈砚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在宣读一份尘封的古老判词，每一个字都带着历史的沉重感，“精通星辰推演，然早盲……后世多传其……献祭自身，沟通星力……封印魔神……最终……以身殉国。”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穿透空气，平静地落在吴琬卿因激动而苍白的脸上，说出了一句足以引爆一切的话：
“这块玉佩……应是其沟通星力、镇压邪祟……或者……封存其残魂的关键媒介！玉佩核心这特殊的能量残留……或许……能印证某些史料中的离奇记载……其魂魄……并未完全消散……”
“轰——！！！”
如同最后的堤坝彻底崩塌！吴琬卿脑海中所有压抑的情绪、所有理智的禁锢！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萧战最后含笑消散的身影！那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等我……”！玉佩上那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熟悉悸动！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平静述说中暗藏的、如同冥冥天意般的共鸣！
泪水！滚烫的、带着咸涩血味的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防线！汹涌而出！眼前沈砚的影像变得模糊扭曲！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峰猛地急剧拉高！发出尖锐的警报！
“呃啊——！”一声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嘶吼，猛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身体前倾！一口再也无法压抑的、带着暗红血块的鲜血！狂喷而出！
噗——！！！
滚烫的血滴！如同盛开的彼岸之花！星星点点！狠狠溅落在洁白如雪的床单上！溅落在……那深蓝色天鹅绒盒子中！那枚断裂的玉佩表面！更飞溅出几滴……落在了沈砚干净整洁的烟灰色西装袖口之上！留下几枚触目惊心的、小小的猩红梅花印痕！
病房内死寂了一瞬！尖锐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夹杂着馆长惊恐的呼喊！
“吴队长——！！！”
“医生！快叫医生——！！！”
混乱之中！
沈砚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猛地后退一步！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紧缩到极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那溅在他衣袖上的、温热猩红的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穿透昂贵的衣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滚烫灼烧与冰冷刺骨的剧痛！混合着庞大而杂乱信息流！如同电流般狠狠冲入他的脑海！视野猛地一片血红！无数破碎的光影疯狂闪现——
无尽的黑暗战场！手持噬魂枪的滔天魔影！一个身着玄甲的、决绝扑来的女子身影！还有……胸口被撕裂般的剧痛！一种以生命为引、燃烧一切的……星辰坠落般的宏大意志！最后……是眼前这位呕血倒下的女警官……她那锐利、痛苦、仿佛洞穿时空的……眼神！
嗡——！！！
他佩戴的铂金戒指内侧，那极其细微的铭文（残缺的星辰封印符号）骤然闪过一丝微弱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冷的蓝光！与他指间沾染的、吴琬卿的鲜血交融！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的混乱里！
就在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吐血倒下的吴琬卿身上时！
就在沈砚大脑被那突如其来的、如同灵魂被贯穿般的剧痛与庞杂信息冲得一片空白时！
沈砚的目光！那涣散、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茫然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的薄片！越过那盒染血的玉佩！如同被宿命的锁链牵引！死死地！精准地！与倒在病床上、嘴角残留着刺目血迹、眼中同样充斥着滔天痛苦与执念的吴琬卿——目光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
万籁俱寂！
仿佛整个时空都在消弭！
唯有两人！
隔着前世血海！隔着今生谜团！
在灵魂的最深处！骤然掀起了毁天灭地的风暴！
沈砚紧捂着剧痛欲裂的头颅，嘴唇微张，发出一声如同梦呓般的、充满了极致惊骇与茫然、又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颤音的询问：
“我们……”
“是不是……”
“在哪里……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