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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许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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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变得很漫长,许多同学都出去旅游。有同学壮着胆子和李锦希交换了联系方式,并试图邀请李锦希毕业旅游,被一句“余家贫家徒四壁”打发得不敢邀请李锦希了。
没关系,穷人有穷人的娱乐方式。
李锦希悠闲地逛商场,去了葫芦大厦重新修建好的露天花园,奢侈了一把,买了一杯十块钱的奶茶,想象着在六楼以上、西装革履的都市丽人在玻璃屏障里忙碌工作的模样。
她幻想自己是西装革履的都市丽人,强大无敌,没人敢惹……
算了。
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的妈妈就足够李锦希提心吊胆。
黄梅此人行踪不定,回消息全看心情,有时候自动忽略李锦希的话,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将李锦希的话抛之脑后。现在,李锦希不知道亲爱的妈妈已提前回来,等逛完葫芦大厦新开的奶茶店,才从爸爸的短信中得知,妈妈已经到达滨海市巴士总站。
此消息对李家某对父女来说,突然程度程度堪比新手猎人击杀鬼子司令,打得父女俩措手不及,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合力把家里卫生搞干净,时刻准备迎接黄梅回家。
结果黄老师虚晃一枪,压根儿没踏入春花园小区,而是扭头去人民医院探望外婆。
黄梅好不容易回来滨海市一趟,李锦希执意要见,抓起忸怩犹豫的李勇斌前往人民医院住院部。
设想的母女温情的场面未曾发生。
两人到达住院部的时候,李锦希偷偷朝病房内望了一眼。
黄老师牵着外婆的手哄唱着什么,眉眼的温和柔情,像是在对小婴儿说话。外婆变得更瘦小了,脸色灰黑,脸上的氧气面罩没有雾气,睁不开眼睛。
妈妈也会向她的妈妈撒娇吗?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
原来大人也会脆弱啊……
正在面临生死边际的外婆,她会害怕吗?
“诶?姐夫?李锦希?怎么还特意跑来一趟。”
舅舅厚重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李锦希吓得跳起来,和李勇斌同时回头。
舅舅年轻时习武,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说话声音洪亮——即使他已经尽力克制了,但李锦希总是会被突然出现、突然说话的舅舅吓到,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依旧如此。他剃着光头,笑起来像是开朗和善的武僧,手里抱着着外婆的换洗衣物,看着李锦希。
“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李家村了……真是,为了期末考那两百块的监考费,你妈妈这么折腾,连我也劝不动。”
说出后一句时,舅舅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李勇斌的方向瞟。
李勇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脑袋深深低下去,“辛苦。”
舅舅摆摆手,掂了掂怀里的包裹。
听到病房门前的动静,黄梅出来,扭头就看见李锦希、李勇斌像门神一样分别站在病房左右两侧。黄梅脸色淡淡的,挂着明显的疲倦,和李勇斌寒暄两句后,扭头看向李锦希。
——为了赚取两百块的监考费,所以急需回凤凰小学。
李锦希右手拇指无声地掐进食指侧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向李勇斌一样,深深把头埋下。忽然脑袋一沉,黄梅的掌心轻轻地摩挲着。
“等我小学的工作处理完,我们去一趟佛莲寺吧。”
“我?”
李锦希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好啊好啊,反正我已经放暑假了。”
黄梅胡乱地揉了一把李锦希的脑袋,抬脚就走。
“不在家休息一晚?”李勇斌鼓起勇气开口。
黄梅头也不回:“我没有休息的时间。”
说完,这对姐弟脚步匆匆,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李锦希失落地目送黄梅和舅舅消失在医院走廊。黄梅走得太快太匆忙,李锦希设想要和妈妈说好多话,结果什么都没说。
旁边的李勇斌声音干涩,像在安慰自己:“小学快期末啦,而且夏天往生的老人家很多,这段时间你妈妈肯定很忙,学校和义工团两边跑,难为她身体这么差,还特意回来一趟……”
“李锦希,没事的,别露出这种表情。”
李锦希摸了摸脸,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
·
几天后。
李家村的凤凰小学终于开始放暑假,黄梅拎着行李回到家。
但凡出远门,或者坐长途车,黄梅必定先晕两天。
如今黄梅体质好了许多,不需要躺三五天,次日就能从床上利落爬起,大清早动作麻利地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重新洗刷一通,顺带骂两下李勇斌以补充能量,而后每天都往外婆的病房跑,或者轮班去李老太的病房看护,忙得像是完全忘了李锦希的高考成绩还没出,也忘记了要带李锦希去佛莲寺的约定。
直到李锦希主动提起这茬,黄梅才幡然醒悟似的一拍脑门:“对,怎么又忘记了?明天去,明早我们一起去。”
佛莲寺是滨海本地比较出名的寺庙,据说求姻缘、求事业很灵验。
外婆是虔诚的佛弟子,李锦希幼时经常陪外公外婆和妈妈来佛莲寺上香拜佛。一转眼长大,李锦希才发觉,曾经觉得顶天立地的高大香炉,原来才三米多高,并不巍峨,也不可怕。
“发什么呆?点香,拜。”
李锦希恭恭敬敬地学着黄梅专业的跪拜姿态,一跪一磕头,连拜三下,而后闭眼许愿。
——我其实没有什么愿望。
李锦希迷迷糊糊,被烟熏呛得咳嗽,眼睛被浓烈的香烟抹过,又干又疼。
就这样一路用同样的动作姿势,先燃香,拜三下,顺时针一路拜。
两人来到后方的大雄宝殿,黄梅长吁一口气,累得够呛,强打精神要拜完所有佛殿,掏出打火机递给李锦希时,黄梅神秘道:“这里求婚姻很灵的哦!你许个好老公,以后就不会这么辛苦!知道没!”
李锦希半开玩笑地道:“为什么要靠男人,我就不能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吗?”
黄梅惊讶不已:“你这是什么话?女人当然得嫁人啊,你长大了也会嫁人的。”
李锦希盯着火苗,火舌舔舐六根柱香,心里蹿出模糊的恶意。
妈妈被老家的阿姨带坏了。
“对,说得没错,未来我年纪一到,就该结婚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李锦希抬头瞟了一眼黄梅,真心实意地说,“妈妈,以后我给你娶一个乖巧的男人,让他给你生一对乖巧的外孙,两个孩子跟娘家姓。”
黄梅脑子宕机,不知道该先纠正李锦希用错‘嫁娶’好,还是先质疑外孙怎么可能跟娘家姓,酝酿一秒后,黄梅懵懵地问:“男人怎么生?”
“能,当然能,国外的缺德实验室已经有成功让雄性小白鼠怀孕成功的实验,以后科技发达了,女人就不用在生孩子前走一遭鬼门关。”
“……啊?”
“以后给你娶一个处男进家门,处男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他要会生孩子,会做饭会家务,要孝顺我爹妈,要会照顾我,他不能太物质,别总是伸手向我要生活费,烦死了。”
“……”
黄梅这才听懂李锦希在胡说八道,表情一松,又听李锦希嘴巴抹油:“妈妈,早知道当男的这么爽,我应该在娘胎里提前给自己搓一条。”
黄梅惊呼,像踩到大便一样整个人跳起来,随即捂着嘴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上气。四五十岁的人听到黄色笑话差点笑得闪到腰。
“我的天啊、你长成这样,怎么可以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幸好我们在殿外,这些粗话别污了佛菩萨的耳朵!”黄梅说完,依旧不解气,抬手假惺惺地打了李锦希两下,“不许说!不许说!不可以在这么庄严的地方说这种话!”
李锦希见黄梅笑得东倒西歪站不稳,心情被妈妈的情绪感染,嘴角跟着扬起淡淡的笑,抬手挥灭柱香上的火苗。
“给。”
黄梅接过三根柱香。
李锦希学着妈妈捏柱香的动作跪在殿外,目光放空。
她发现妈妈不管是跪拜谁的殿,永远恭敬,闭着眼睛,嘴里嗫嚅,念念有词。也不知道黄老师许的什么愿望,她总有一大堆话要对佛菩萨说,说了好久。
等得李锦希忍不住神游天外。
——如果佛莲寺真的那么厉害,就请众佛祖菩萨赐我一个没用的男人当丈夫吧,别拖累我就行,最好紧要关头能给我送一大笔财然后横死。
男的到底有什么用?粗心,会演戏,好色,爱赌,装逼,打女人,又脏又臭。
哥哥回大学准备期末考的时候,李锦希每天都会给哥哥的房间拖地,可是每天都会从家具、床铺里渗透出哥哥独有的狗味。
还有爸爸睡过的枕头,不出一周,肯定泛黄,又油又臭。
身旁妈妈已经虔诚地许完了愿,李锦希赶紧抛开妄念,跟着妈妈从地上起身。
“好了?”旁边的黄梅掀开眼皮。
“好了。”
“放进去。”黄梅将手里三根香递给李锦希。
李锦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六根香插进黑漆漆的描金香炉,燃着许多香柱的炉鼎吞云吐雾,白烟如云雾般缥缈,李锦希双眼被熏得干涩,眯眼皱眉,终于找到合适的空位插稳了六根香,收手时不慎被香头掉落的火星子砸中手背,痛得她龇牙咧嘴。
“妈妈,香放好了。”李锦希乖顺的说。
“拜完了……我们回家。”
黄梅神色空茫,呆呆地望着黑漆漆云雾袅袅的香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拜完最后一殿,黄梅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时不时抬手扶着脑袋上的帽子,走路呈蛇形路线。
李锦希心知妈妈估计累得不行,马上就要犯头痛病了,急忙跟紧,生怕妈妈一个摇晃就摔倒。两人即将走出佛莲寺时,看到靠近出口的某处有一参天大树,树叶油润,树冠茂盛,有许多红色布条挂在树上,正午的烈日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斑驳金光投在周围一圈游客们的身上。
红绿交错,点缀金色,还有乌泱泱一群吵吵嚷嚷的游客,这个角落好热闹。榕树旁还有些穿着义工服的人,她们举着红色的布条,逢人便说两句恭喜话,递上布条。
“要试一试吗?许愿丢上榕树的话,愿望会成真哦。”
李锦希仰头看去。小时候每次来访,这棵榕树总是被一根警戒线围着,今日好巧,居然开放了。
或许是沾了寺庙的光,郁郁苍苍的高大榕树仿佛带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神秘光辉,满头都是红布条,喜气洋洋的。树下的人气旺盛得有点恐怖,像是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公车……不,像是追着鱼饵咬、翻腾着的鱼群。
一旁的黄梅跃跃欲试,接过两根布条,分给李锦希——布条捏在手里,原来其中一端绑着拇指大的香灰袋,沉沉的。
“走,咱们俩试试。”黄梅扶紧帽子,满怀期待地说。
李锦希捏了捏布条,想到自己还未公布的高考成绩,这会儿,她心底居然冒出一点期冀,开始诚心恳求了。母女俩都挤不进去,于是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李锦希对着榕树闭眼输出一顿心里话,然后猛一睁眼,奋力向上抛去。
绑着香灰包的红布条飘飘忽忽、摇摇晃晃,像营养不良的鲤鱼,还未碰到树叶就掉在地上。
李锦希瞬间灰了脸色。
黄梅的布条也没挂上树,满脸失落,脊背颓塌。
“罢了,罢了,听天由命,我学了这么多年佛法,我知道的……我妈是没办法了。”
没得到回应,黄梅又问,“你许的什么愿?”
一低头,黄梅发现李锦希憋着嘴巴默默流泪,惊讶道:“你哭什么?我也没挂上去啊,算了呗。”
“可是,我刚刚许的愿是高考的……”
李锦希的眼泪立马泄洪。
一旁的义工阿姨们面面相觑,见状连忙说着吉祥话迎过来:“阿弥陀佛!随缘的事,莫要强求,要向内求,挂愿签只是娱乐而已嘛……来,拿两根,再试试?”
黄梅只接过一个布条,塞给李锦希。“就是,娱乐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李锦希心里谴责妈妈的冷酷,又朦胧地意识到妈妈其实是在安慰她自己,于是李锦希接过红布条,掂量布条末端包着的香灰,再次奋力向树冠抛去。
然而布条像是没吃饱饭一样,在树叶上轻轻碰了一下,又落下地。
李锦希又哭了,“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妹妹,没事,每个人可以试三次,”义工阿姨这次亲手把布条塞进李锦希手里,“你站在人群之外,肯定丢不进去,站里面。”
“可是我挤不进去……”
嘴上犹豫着,李锦希抓紧布条,侧身挤进人海,不知是谁在推搡时给了李锦希一肘击,李锦希差点把早餐哕出来。她感觉脚底几乎悬空,必须踮起脚尖才够得着地面,实在不敢多待,手里的红布条奋力向上抛。
这次,布条还没来得及向树冠飞,就被其他人的布条打歪了轨迹,骤然折了九十度朝旁边落下,不知道砸在谁头上。
李锦希这下真的心灰意冷,哭都不想哭了,反而是旁观全过程的黄梅哭笑不得。
“你真是……算了嘛,一切自有天意,我们回家吧……谢谢师父哈。”
义工阿姨苦哈哈地弯腰送走这对母女。
回去的路上,李锦希和黄梅都没说话,心事重重。
·
越是临近放榜,这种逼近眉睫的窒息感就越是要淹没李锦希。她像是不断沉向海底的鱼泡,提心吊胆地等待出成绩的那天,鱼泡将会被水压炸裂。
终于,数着日子等到放榜日。
李锦希在手机里刷到各同学的喜讯时,并未着急打开电脑,如同往常一样,准备一日三餐,搞好家里卫生,得闲就出门逛逛,到时间了就回家煮饭,等待爸爸和哥哥回来。
次日轮到李勇斌一家抽人去医院看护李老太,李康时在餐桌上自告奋勇,报名去看奶奶。李锦希一如往常拒绝去看奶奶,在李勇斌敢怒不敢言、李康时无奈的眼神谴责中,默默洗碗搞卫生。
而后,等黄梅深夜到家,李锦希听到关门的动静和踮着脚回主卧的脚步声,才盖好被子闭眼。
日子似乎一成不变。
次日清晨,李康时拎起李锦希准备好的餐盒,陪着李勇斌出门。黄梅前一晚在外婆的病房待得很晚,回到家已是12点半,还没睡醒。
家里很清净,是绝佳的查成绩时机。
李锦希此刻紧张地心脏狂跳,打开电脑,打开网址链接,输入账号密码,登录,查看。预想的卡顿、死机的情况没有出现,电脑屏幕顺利地弹出成绩,李锦希抠在鼠标上的手微微用力,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手脚冰凉。
怎么会这样?
她不停地刷新页面,企图让成绩重新刷新,这时,身后的卧室方向传来拖鞋声,以及黄梅慵懒的鼻音。
“起这么早?你也要去看奶奶吗?”
李锦希惊诧回头,看到黄梅,手指头开始发麻,脑海蹦出两个字。
——完了。
黄梅鲜少睡懒觉,她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看到客厅角落猫在电脑跟前的李锦希表情怪异,面色发灰,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困意全无,大步走来。
“出成绩了?多少分?嗯?”
“呃……”李锦希徒劳地用手虚掩了一下屏幕。
“嗯?”
李锦希支支吾吾的鸟样,黄梅更觉不对劲,把李锦希推开,自己凑近电脑,而后看清屏幕上四百多的总分后,黄梅愣了好几秒,而后拍着大腿嚎啕痛哭起来。
“天啊!你怎么会考得这么差啊!一大早就给我一个晴天霹雳啊!”
李锦希默然面对妈妈的眼泪,心如擂鼓,感觉像做错了事抬不起头。在全省将近八十万的考生里,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但从黄梅这句话中,她听出另一个意思。
我对你期待这么高,你怎么会如此差劲?
——可是妈妈,我本身就是个很差劲的人。
我做不到。
“妈妈……”
李锦希忐忑地伸手,手伸到一半,被黄梅拍开。
“算了,算了。”
黄梅用力抹了把脸,背过身去,心灰意冷道:“我就知道,我们家飞不出凤凰。怎么样都好,随便吧。”
黄梅许久没有在李锦希面前哭过,李锦希不知所措,看她好一会儿,默不作声,穿鞋出门。
·
等她回过神,李锦希又来到了滨海地标建筑,葫芦大厦面前。她心情差时总喜欢散步,双腿总是不知不觉来到大厦跟前。
李锦希记得小时候自己对这栋大厦心有畏惧。稍微有点记忆时,舅妈在附近的小巷深处开了皮具店,李锦希得空就会来找表妹玩,或者帮舅妈贴标签,渐渐地对这一带熟悉。后来舅妈赚了钱,舅舅带着一大家子人搬到春花园小区,李锦希得以经常见到外公外婆。可惜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舅舅又很快搬走了。
也许在潜意识里,葫芦大厦周边一圈已经成为李锦希的避风港,如今物是人非,巷子入口被警戒条封住,幽深的巷子深处发出挖掘机“突突突”地叫嚣,李锦希更加心烦。
复读?
爸妈会同意吗?
而且复读不就意味着自己比哥哥还差劲。
有工人推着小推车运出废砖瓦,二手烟扑面而来,李锦希冒火,狠狠瞪着刚才擦肩而过的工人。
“真恶心,抽抽抽抽死你。”
李锦希低声诅咒,突然一怔。
啊……
这里是舅妈一家曾经住过的地方,居然拆了。
李锦希怔怔站在巷子入口,看着警戒线内的一大片废墟,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表妹被接回滨海市后,舅舅一家舍弃了握手楼憋屈的生活空间,搬进了春花园小区,那段时间,李锦希说起自己爸妈两边的亲戚都在同一个小区的时候,同学朋友都会笑着说好羡慕,过年不用坐长途车。下楼就能拜年。
可惜舅舅他们很快搬离了春花园小区。
妈妈同样离开春花园小区很久了。
大家都要离开的。
可是总觉得还有很多遗憾没有漂亮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