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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解开斯芬克斯之迷 ...

  •   暮色漫过露台时,铁艺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的动静比叶垒涵来时更轻,却让凌川瑶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时潇琰站在门廊灯下,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露出的腕表指针正指向八点钟。他大概是刚从别的酒局赶来,领带松了半截,领口沾着点不易察觉的香槟渍,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有种被烟火气熏过的松弛感。

      苏以航隔着人群朝他挥手,他颔首回应,目光扫过全场时,精准地落在了凌川瑶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似乎凝了半秒。

      凌川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像应菍那样失态,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她甚至还能从容地朝他举了举杯,动作幅度不大,像在对一个普通朋友示意。

      “哟,时总来了。”应菍刚从叶垒涵带来的冲击里缓过神,一眼就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胳膊肘撞了撞凌川瑶,“比你还能装啊,这淡定劲儿。”

      凌川瑶没接话,视线已经移开,落在泳池里浮动的彩色灯串上。可耳尖却捕捉着他走近的脚步声——他穿的牛津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和记忆里无数次一起去散步、约会的脚步声重合。

      “来晚了,领导的饭局,得露个脸。”时潇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刚从忙碌里抽离的微哑。他递给苏以航一个包装极简的礼盒,目光却越过人群,又落回凌川瑶身上,“好久不见,凌小姐。”

      “时总。”凌川瑶转过身,脸上已经挂回得体的微笑,只是这笑容没到眼底,“你好。”

      简单两个字,客气得像初次见面。

      时潇琰看着她月白色的裙摆,目光在她领口那枚珍珠胸针上顿了顿——那是他前年在巴黎出差时买的,她当时嫌弃太老气,说“戴这个像参加家长会”,转头却在他生日宴上别了一整天。

      “裙子很衬你。”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谢谢,朋友借的。”凌川瑶轻轻晃了晃酒杯,香槟的气泡在灯光下炸开,“时总日理万机,不去见好兄弟就算了,还特意过来找我。”

      这话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刺,像在提醒他们早已不是能随意说“来晚了罚酒三杯”的关系。

      时潇琰笑了笑,没接茬,转而跟旁边的柳昙樱寒暄。凌川瑶趁机拉着应菍往露台角落走,脚步快得有点不自然。

      “啧啧,”应菍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压低声音笑,“还说不尴尬?耳朵都快赶上熟透的樱桃了。”

      凌川瑶抬手拢了拢开衫的领口,遮住那点不该有的热意,瞪她一眼:“站这儿能看见沈知言,不去?”

      应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一亮就往泳池边瞟。凌川瑶却松了口气,背靠着冰凉的廊柱,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身后,时潇琰正和苏以航说着什么,偶尔有笑声传来。她知道自己该像对待叶垒涵那样,大大方方地过去加入谈话,可脚像被钉在原地——那些被她强行压进心底的碎片,正随着他的出现,一片一片往外冒。

      她确实不会像应菍那样慌得躲起来,却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静。至少此刻,她不想再回头看第二眼。

      夜色渐浓时,泳池边的篝火被点燃,跳跃的火光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苏以航举着酒瓶站起来,瓶身上的标签在火光里泛着金芒,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点微醺的雀跃:“光喝酒多没意思,来玩把真心话大冒险?就用这个——”他从柳昙樱手里接过个倒扣的草帽,里面晃出几枚骰子,并拿出一个盒子,放了自制的牌:“老规矩,轮流掷骰子,掷到一点的受罚;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再由抽到标了星号的人定,真心话抽牌人问,大冒险我这里有额外专门的卡!”

      人群里立刻响起起哄声,穿制服的飞行员们吹着口哨,把手里的酒杯碰得叮当响。应菍刚跟沈知言聊得热络,闻言眼睛一亮,拽着凌川瑶往圈子里凑:“来啊来啊,这游戏我擅长!”

      凌川瑶被她拉得踉跄了下,抬眼时正好对上时潇琰看过来的目光。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篝火另一侧,手里的威士忌只剩下小半杯,火光在他镜片上投下跳动的光斑,看不清眼底情绪。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找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裙摆扫过草地,带起细碎的草屑。

      叶垒涵就站在不远处,正低头听旁边的人说话,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空酒杯。应菍瞥见他的动作,悄悄往凌川瑶身后缩了缩,却被对方一把拽了出来:“躲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谁说的?”应菍咬着牙嘀咕,“等会儿要是抽到我问他真心话,我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正说着,苏以航已经把草帽递到中间,众人轮流伸手去掷骰子。第一把最小点落到个穿白裙子的姑娘身上,抽牌的人笑眯眯地选了大冒险:“去跟在场最高的男生说句‘你今天真帅’!”

      姑娘红着脸走向个一米九的飞行员,引得全场哄笑。气氛渐渐热起来,骰子在草帽里叮当作响,真心话问出了藏了半世纪的暗恋,大冒险逼得人去泳池里捞了回拖鞋。

      轮到凌川瑶掷骰子时,她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骰子,就听见时潇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手气怎么样?”

      她动作一顿,侧头看他——篝火的光刚好落在他下颌线,把那道熟悉的弧度描得格外清晰。时潇琰居然坐到她身边来了!她没接话,指尖一松,骰子滚进草帽里,转出个不大不小的点数。

      “安全。”凌川瑶收回手,指尖却莫名有点发烫。

      时潇琰低笑了声,没再说话,轮到他掷时,随手扔出个最大点,引得众人一阵哀嚎。

      几圈下来,不知是谁的手气,竟让骰子连续两次停在应菍面前。第一次她被选择了真心话,被问“谈过几次恋爱”,她梗着脖子答“三次”,眼角余光瞥见叶垒涵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第二次抽到大冒险,牌面赫然写着“给前男友打个电话,说'我想你了'”。

      空气瞬间安静了两秒,有的人目光“唰”地投向应菍和不远处的叶垒涵。

      应菍的脸“腾”地红透了,恨不得把手里的骰子扔进火里:“这什么破牌!换一个行不行?”

      “愿赌服输啊应律师!”苏以航笑得不怀好意,“再说了,就说句话,又不掉块肉。”

      应菍抬眼扫了圈周围促狭的目光,尤其在瞥见叶垒涵时,对方正端着酒杯,指节抵在唇上,侧脸隐在暖黄的光里,说不清是期待还是紧绷——毕竟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和叶垒涵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去,像层薄纱,谁都没戳破过。

      “好吧,”应菍叹了一口气,“前男友是指上一个吗?”

      哄笑声又起来了:“不然呢?”许多目光都在应菍和叶垒涵之间打转。叶垒涵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喉结无声地滚了下。他甚至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万一电话真的打过来,他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接,是装作惊讶,还是平静地应一声?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好像突然有了个不合时宜的出口。

      应菍没看他,只是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拨号界面亮起来时,叶垒涵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串号码上瞟——却发现那串数字完全陌生,既不是他的手机号,也不是他的微信电话。

      “嘀…嘀…”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在安静下来的院子里里格外清晰。

      叶垒涵端着酒杯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杯底磕在一个木质雕塑上,发出轻响。他看见应菍对着话筒,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带着点俏皮的熟稔:“喂,是我啊……没什么,就是玩游戏输了,他们逼我给前男友打个电话说想你……嗯,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挂了啊。”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抬眼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摊摊手:“搞定。”

      四周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有人追问:“嚯!隐藏款前男友啊?可以啊应律师!”

      应菍没解释,重新从周围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杯子抿了口,目光不经意掠过叶垒涵时,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惊讶,有疑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被戳破的泡沫,轻轻蔫了下去。

      她移开视线,看向夜色,杯里的冰块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其实她没说谎,那确实是前男友,和叶垒涵分手后,一个毛茸茸的可爱学弟向她表白,在一起两个月后,学弟全家移民新加坡,就断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叶垒涵那瞬间的表情,让她心里忽然有点发涩。

      骰子在草帽里又转了几圈,火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这次是凌川瑶的骰子摇到最小点,巧合的事,是时潇琰抽到牌。他指尖夹起那张纸牌,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随即抬眼看向人群,目光精准地落在凌川瑶身上。

      “凌小姐,”他声音里带着点被篝火烘暖的微哑,“真心话。”

      喧闹声倏地低了半度,连应菍都忘了跟沈知言聊飞行趣事,转头盯着凌川瑶。凌川瑶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依旧平静:“问吧。”

      “最后一次想起前任,是什么时候?”时潇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什么波澜,却像有根细针,轻轻刺了下空气里的平静。

      这个问题算不上尖锐,却足够让心照不宣的人都屏住呼吸。凌川瑶垂眸看着杯底残留的香槟,酒液里映出跳动的火光,像极了他大三生日那天,她在他家厨房点的那支蜡烛。

      “昨天。”她抬眼,语气淡然,“整理旧物,翻到他送的过期电影票。”

      时潇琰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下,手里的威士忌杯沿碰到下唇,留下道浅痕。他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了。”

      下一轮,骰子又鬼使神差地让凌川瑶输了。抽牌的是苏以航,他看着牌面笑出声:“大冒险——给在场任意一位异性剥颗糖,喂他吃下去。”

      应菍在旁边低笑:“巧了不是。”

      凌川瑶没看时潇琰,也没看周围跃跃欲试的目光,径直走向侍者的托盘,拿起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火光下泛着彩色的光,她拆开糖纸时,指尖被糖粒硌了下——是柠檬味的,时潇琰以前最不爱吃的味道。

      她转身,走向离得最近的一个飞行员,对方愣了愣,笑着张嘴接住那颗糖。动作自然得像在招待普通朋友,连指尖都没碰到对方的唇。

      “哟,川瑶这分寸感。”苏以航故意逗她,“就不能选个……熟点的?”

      凌川瑶没接茬,坐回原位时,感觉时潇琰的目光在她发顶停了两秒。她假装没察觉,伸手去拿骰子,却被他先一步握住手腕。

      他的指尖带着威士忌的凉意,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下。

      “该我了。”时潇琰松开手,拿起骰子扔进草帽,声音听不出情绪,“别总想着躲。”

      凌川瑶的手腕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垂下眼,看着骰子在草帽里转得飞快,像在转着一场停不下来的旧梦。篝火噼啪作响,把他那句话的尾音烧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落进了心底。

      游戏还在继续,有人被问哭了,有人笑得直不起腰,只有他们俩之间的空气,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罩住,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声。

      派对的喧嚣隔着茂密的灌木丛传来,带着点模糊的爵士乐声。应菍刚借口透气躲到别墅后的小花园,手腕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攥住,力道不重,却让她浑身一僵。

      “跑什么?”叶垒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夜风的凉意,“刚才在篝火边,不是挺能说的?”

      应菍猛地转身,差点撞进他怀里。月光落在他肩上,把白衬衫的褶皱照得分明,他手里还捏着半杯没喝完的威士忌,酒液在杯壁上晃出细碎的光。

      “谁跑了?”她往后退了半步,想挣开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我出来吹吹风,不行吗?”

      “吹风需要绕到后门?”叶垒涵挑眉,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还是说,怕我提你前男友的事?”

      “你!”应菍气结,又想起刚才在众人面前的窘迫,脸颊烫得厉害,“叶垒涵,做人有度,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不去管你在游戏上说的前男友,”他低笑一声,松开手却往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他当年在燕清大学里,刚跑完五公里带着汗味的样子,竟奇妙地重合了。“但你分手那天,是谁哭着说‘再也不想见到你’,转头却在我宿舍楼下站了三小时?”

      应菍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她别过脸,盯着脚下的石板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叶垒涵的声音沉了些,“那你刚才躲在盆栽后面偷看我,也是过去的事?”

      “我没有!”应菍反驳的声音都带了点虚,却被他突然抬起的手打断——他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把一片沾在上面的草屑摘了下来。

      这个动作太自然,太亲昵,像他们没分手时,他总爱这样捉弄她。应菍的呼吸都乱了,猛地往后退,后腰却撞到了冰凉的栏杆,退无可退。

      “叶垒涵,你到底想干嘛?”她抬起头,月光正好落在她眼里,映出点慌乱,“你不是在搞科研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要来这个派对?”

      一连串的质问像小石子投进水里,荡开圈圈涟漪。叶垒涵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多了点她看不懂的认真:“苏以航结婚,我当然要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的酒红色礼服,“顺便……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好得很!”应菍梗着脖子,却忍不住想起分手那天他塞给她的银行卡,想起他临走时说“有事随时找我”,想起这三年里,她嘴上骂着“绝情种”,却总在看到相似的人时,下意识地多瞟两眼。

      “是吗?”叶垒涵往前一步,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栏杆上,把她圈在怀里的方寸之地。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卷过来,吹得他的衬衫贴在胸膛上,能看见隐约的肌肉轮廓。“那沈知言……是认真的?”

      应菍的脸又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应菍,我在科研团队的工作完成了,我已经申请从首都调到上海来工作了。”

      应菍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月光,映着她的影子,还有点失而复得的执拗,像当年在他在操场上摔了跤也不肯认输的样子。

      远处的派对还在喧闹,有人在唱跑调的情歌,有人在笑闹着碰杯。而这方小小的角落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和那句没说出口的“我还在等你,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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