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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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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霉谷
阿石蹲在晒谷场边，看着天上飘来的乌云，指节捏得发白。场院里摊着的那摊谷子，壳上还带着层灰绿色的霉斑，是上个月连绵阴雨捂出来的。
"别瞅了，"他媳妇春桃端着个豁口瓦盆过来，盆底沉着半盆糙米，"王大户家的管事说了，这样的谷，十斤换一斤新麦种都嫌亏。"
阿石喉结滚了滚。去年秋里遭了涝，地里收上来的谷本就秕，入仓时没晾透，开春一返潮，大半成了这模样。家里囤的正经粮食只够吃到麦收，要是换不来麦种，秋收时一家五口就得喝西北风。
正闷着，巷口传来轱辘声。张老汉推着辆独轮车经过，车斗里装着些藤条编的筐，筐沿还沾着泥。阿石猛地站起来，春桃扯他袖子："人家是跑码头的，哪会管咱这点破谷。"
"张伯！"阿石还是喊住了人。张老汉停下车，黝黑的脸上堆着笑："阿石啊，愁麦种呢？"
"您老咋知道？"
"这半个村的人都在愁。"张老汉拍了拍车把，"我上回从江对岸回来，见那边山脚下有人收陈谷，说是......"他压低声音，"说是能用来沤肥，还能掺在新谷里酿酒。"
阿石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可咱这谷发了霉......"
"霉谷才好。"张老汉蹲下来，抓起一把霉谷捻了捻，"新谷贵，酿酒坊反倒怕太新的谷性子烈。你看这霉斑，是阴雨天捂出来的，不是虫蛀的，晒透了淘三遍，照样能用。"他顿了顿，"那边价给得低，三文钱一斤，但胜在收得多。"
春桃急了："三文？好谷都要十文呢！"
"可烂在手里，一文也不值。"张老汉推着车要走，"我后日再去对岸，你要是想通了，明儿把谷晒得干透，装两麻袋，我帮你捎去。"
阿石望着张老汉的背影，又看了看天上的云。春桃在一旁念叨："三文钱......"他忽然起身，把霉谷往麻袋里归拢："晒！明儿天要是晴，就晒一整天。"
第二日果然放了晴，日头毒得很。阿石把霉谷摊得薄薄一层，时不时翻一遍，直晒到谷粒发脆，抓在手里沙沙响。傍晚收谷时，春桃数了数，两麻袋，不多不少，刚好三百斤。
"三百斤，也才九百文。"春桃把铜钱串起来，挂在房梁上，"够买九十斤麦种。"
"够了。"阿石蹲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把云染成金红色，"剩下的，我去后山挖点野菜，掺和着杂粮，总能撑到麦收。"
他没说的是，张老汉临走时还说，江对岸去年遭了旱灾，今年开春又闹蝗灾，地里急需肥田的东西，那些霉谷说是酿酒，多半是用来沤肥的——旱年里，肥比啥都金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