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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曼谷雨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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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迈的凤凰花刚落，曼谷的雨季就扑簌簌砸在写字楼玻璃上。林棠对着电脑里的舞台设计图，指尖划过虚拟观众席的蓝色光带 —— 那是茜茜在新加坡分部发来的建议，用滨海湾花园的灯光控制系统做灵感。
泰国的舞台做完可研报告，开始进行方案设计了，进行到一半，突然甲方通知有一个竞争对手，甲方看谁的方案更合适更具说服力，就以哪个方案为主，另外一家进行配合，同样支付费用。
"林总，甲方临时改了会议时间。" 助理小周抱着平板推门进来，镜片上蒙着水汽，"竞争对手的方案比我们早三个小时提交，现在要求双方当面陈述。"
会议室飘着浓郁的泰式奶茶味，甲方代表颂猜的金链子在空调风里晃得人眼花。穿荧光绿衬衫的男人带着香茅味的古龙水闯进来，手腕上三串佛珠跟着动作叮当作响："各位久等了，我是华恩创意的杨贵，叫我杨鬼吧 —— 毕竟创意这东西，就得带点鬼才。”
听茜茜说这个人名不副实，喜欢装逼，日常就是压榨自己手底下人的创意，最后用自己超会吹的口才，在圈内还是有一定知名度，他手底下人叫云云的，听说家里很具体，被pua也不敢发声。
林棠注意到她就在他身后，缩着头，扎马尾，白 T 恤领口洗得发旧，手里攥着台老式录音笔。
当杨贵对着投影幕布大谈 "沉浸式热带雨林体验" 时，女孩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录音笔的红色指示灯明明灭灭。
"这里有个技术盲区。" 林棠忽然打断，指尖在触控屏上圈出虚拟舞台的排水系统，"贵公司方案里的雾化装置功率，与曼谷雨季的湿度参数冲突。" 她调出气象局数据，"去年同期的极端降雨，会让这种装置在二十分钟内短路。"
杨贵的佛珠突然卡住："这... 这是艺术与科学的浪漫碰撞！" 他转向颂猜，"您看我们的概念视频，当雨水穿透全息投影的兰花 ——"
"但观众席会变成游泳池。" 林棠翻开笔记本，"另外，您提到的 ' 清迈手工藤编座椅 '，生产商上周刚被环保组织起诉，原因是非法砍伐湄平河流域的防护林。" 她看向那个叫云云的女孩，对方的睫毛正剧烈颤动。
颂猜的眉头皱成泰文符号，杨贵的后背渐渐沁湿衬衫。就在这时，云云的录音笔突然发出蜂鸣，她慌忙去按开关，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水杯。
"对不起！" 云云蹲下身捡碎片，林棠看见她手腕内侧的淤青 —— 和三年前茜茜被凯总攥出的印子一模一样。当女孩慌乱起身时，一张皱巴巴的草图从袖口滑落：简易的钢架结构里，彩色灯带像湄南河的支流般交错，备注栏写着 "雨水回收系统与灯光节奏联动"。
"这是..." 林棠捡起草图，抬头对上云云惊恐的眼神，突然想起茜茜在新加坡发来的消息："杨鬼的获奖方案，其实是实习生熬三个大夜做的。"
颂猜的视线落在草图上："杨先生，这个创意... 好像和您刚才讲的不太一样？"
杨贵的佛珠突然断裂，木珠滚落在林棠脚边："这... 这是初稿！不成熟的想法 ——"
"让云云说吧。" 林棠抽出自己的方案书，推到女孩面前，"我第一次做舞台设计时，也画过这样的草图。" 她指着图上被红笔圈住的排水口，"当时我的总监说，真正的创意不是空中楼阁，是让每个细节都能在暴雨里站稳。"
云云的指甲陷进掌心，但这次没有低头："这个方案用曼谷本地的再生钢材，排水系统和灯光编程同步，雨季的雨水会变成舞台效果的一部分..." 她抬头看向颂猜，"预算比杨总报的少 30%，因为我们联系了废弃港口的改造工厂 ——"
"够了！" 杨贵突然暴起，佛珠在地面蹦跳着，"一个小助理懂什么！她就是个打杂的 ——"
"但她的创意不会让观众踩着水看演出。" 林棠调出邮件记录，"半小时前，我收到泰国工业设计协会的邮件，他们正在追查抄袭清迈学生设计的案例。" 她看向杨贵煞白的脸，"您去年获奖的 ' 湄公河之星 ' 方案，和清迈大学艺术系的毕业作品，重合度达到 87%。"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安静，云云的录音笔还在悄悄运转。颂猜咳嗽两声："既然双方都有亮点，我们决定 ——"
"请让云云负责这个项目。" 林棠打断他，"我们公司可以作为配合方，并且放弃 10% 的设计费。" 她看向呆住的女孩，"有些才华不该被压在沉默里，就像曼谷的雨季，再大的雨也该有属于自己的河道。"
杨贵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盯着屏幕脸色铁青 —— 林棠刚刚发去的，是云云手腕淤青的照片，附带一行字："劳工部应该不喜欢来创意公司处理虐待投诉吧？她倒是已经没什么可以输掉的了，但是你却有很多，例如你的名声”
"咳，其实云云早就该独当一面了！" 他抽了口冷气，突然换上笑脸，拍了拍女孩肩膀，"年轻人嘛，就是要多给机会，我退出本次舞台方案 ——"
云云猛地躲开他的手，指尖还捏着那张草图。
散会后的女厕里，水流冲刷着瓷砖，她盯着镜子里林棠的倒影："为什么帮我？你根本不认识我..."
"因为我见过太多被踩碎的草图。" 林棠递过创可贴，指着她掌心的血痕，”两年前，我有个下属总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直到她明白，真正的底气不是别人给的舞台，是自己能画出的图纸。"
云云摸着草图上的排水线，忽然笑了："其实这个创意，是我奶奶教我的。她在湄南河边卖了三十年花环，说雨水是河神的礼物，不该被当成麻烦。"
窗外的暴雨突然转小，阳光从云层裂缝里漏下来，在瓷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棠看着云云小心收起草图，忽然想起茜茜在新加坡发来的照片 —— 那个曾经总穿十厘米高跟鞋的女孩，如今穿着舒适的平底鞋，蹲在施工现场核对每根钢材的标号。
手机震动，颂猜发来消息："杨先生主动推荐云云作为主设计师，你们的配合方案我们很感兴趣。" 林棠回复完，看见云云正在给奶奶打电话，泰语里混着哽咽的笑："阿嬷，我终于能让河神的礼物，出现在真正的舞台上了。"
走出写字楼时，曼谷的街道已经积起水洼。云云忽然追上她，塞来个手工布袋："里面是我画的改良版方案，还有... 奶奶编的茉莉花环。"
布袋上绣着细小的排水管道图案，茉莉花的香气混着雨后的泥土味，清新得让人想掉眼泪。林棠摸着布袋上的针脚，忽然明白，有些传承从来不是奖杯或名声，是像湄南河的水那样，默默托举着每个敢于在雨季张开风帆的人。
远处的天铁驶过跨河大桥，灯光在水洼里碎成点点星光。林棠知道，属于云云的舞台，才刚刚拉开序幕 —— 而她要做的，就是像当年有人为她留一盏灯那样，在暴雨来临时，给那些捧着草图的手，递一把结实的伞。
颂猜会议室的惨败像根细针扎破了杨贵膨胀的气球。最初杨贵还能在朋友圈发些含沙射影的 "行业黑幕"，直到云云带着湄南河方案拿下曼谷设计周新人奖的新闻登上泰网热搜，评论区突然跳出个 ID"被偷走的草图" 的用户："杨鬼的每个获奖方案，都踩着实习生的指纹！"
第一张证据是 2019 年曼谷国际会展中心的舞台设计图，边角处有极小的 "云云?2018.7.15" 铅笔字迹。接着陆续有人爆料：被他据为己有的 "芭提雅海浪装置"，其实是助理阿楠父亲临终前画的渔村防波堤草图；那套让他登上《创意亚洲》封面的 "清迈星空顶"，根本是抄袭清迈聋哑学校学生的手工课作业。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中国创意协会的官方账号。他们晒出三年来的匿名举报信，每封投诉信都附着相似的场景：实习生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吃冷掉的冬阴功面，电脑里存着被杨贵改成自己名字的方案文件。当劳工部介入调查时，华恩创意的前台小妹偷偷调出监控 —— 每个加班的深夜，杨贵都会把实习生的设计稿扫描进自己的加密硬盘。
热搜词条 #杨鬼抄袭产业链# 在微博挂了三天，连带 "设计师职场 PUA" 话题冲上高位，他反到是成为了中国第一个因为抄袭而上热搜的设计师，很多品牌都拒绝合作，他接着这波流量开起来直播。那些曾经被他用 "年轻人要学会奉献" 洗脑的下属们，终于在联名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其中甚至包括他的表弟兼财务总监 —— 后者附上了详细的分成表格：每个被剽窃的方案，杨贵抽成 85%，原作者只能拿所谓的 "辛苦费"5000 泰铢。
公司董事会的电话来得很快。当杨贵顶着黑眼圈走进会议室，法务总监推来的文件里，除了辞退通知，还有来自清迈大学的律师函 —— 他们要求追回三年前本该属于毕业生的奖杯，以及曼谷工业设计协会的声明："杨贵先生的所有奖项，即日起视为无效。"
他试图在抖音开直播辩解，镜头前摆着那串新买的佛珠，却在第十个观众问 "云云手腕的淤青是不是你掐的" 时突然爆粗："一群不懂事儿的垃圾！老子的才华 ——" 话没说完就被平台封禁，再登录时发现账号已经被永久冻结，连带简介里的 "亚洲十大新锐设计师" 头衔，变成了刺眼的 "抄袭惯犯"。
后来有人在曼谷街头见过他。曾经永远穿着定制衬衫的男人，如今套着皱巴巴的 T 恤，蹲在考山路的旅游纪念品摊前讨价还价，推销印着自己当年 "经典设计" 的廉价钥匙扣。当游客指着图案问 "这是不是抄袭那个谁的"，他会突然跳起来怒吼，惊飞路边觅食的鸽子。
而此时的云云，正在湄南河边的新办公室里调试灯光程序。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推送：# 中国设计师杨贵因抄袭和职场暴力彻底凉凉 #。她关掉页面，继续研究林棠发来的资料 —— 关于如何在排水系统里嵌入感应装置，让雨水滴落的节奏同步改变灯光色温。窗外的河水静静流淌，带走了所有关于暴雨的记忆，只留下那些被保护的种子，在湿润的土壤里，悄悄长出新的枝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