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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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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叙相识的五周年纪念日当天,程砚舟收到了宁港项目中标通知书。李叙得知喜讯特意提早从苏城赶回来,在事务所门口等他下班。
初秋微风刮过,李叙下了车靠在门上,没一会儿程砚舟从楼里出来,白衬衫牛仔裤,腰间的复古皮带,阳光穿透衣服,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他又很白,在夕阳下远看像喝了一杯气泡水,跟李叙最初见他的样子几乎不变。
程砚舟到了跟前,李叙就迫不及待给了个拥抱,轻吻他脸颊:“恭喜。”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大捧玫瑰。
程砚舟也搂住他,如释重负:“太不容易了。”
宁港的项目是他们的重中之重,从方案到竞标都是他亲力亲为,费尽心血,这一脚终于跨成功,他们都很振奋。
照惯例以往他们会订一家高级餐厅共进晚餐,交换礼物,最后在床上缱绻纠缠耗尽精力。可是今天他们省去中间流程,不想再讲仪式,直接飞奔回家,在玄关便按耐不住。程砚舟任李叙紧搂着拥吻,因为矮李叙一头,轻易就被他压到大理石墙上。
“嘶!”程砚舟倒吸一口气:“好冷。”
李叙便会扳过他的身子,一把把人抱起往卧室走去。
李叙就是这样,对程砚舟句句有回应,程砚舟热,便给他扇风,程砚舟冷,便给他穿衣,程砚舟想做设计,他就跟他合伙开了一家事务所,他负责商务,程砚舟负责专业,无论哪方面都很默契。
他对程砚舟用情至深,爱不释手,程砚舟也回报他同样感情,他们的关系是公开的,因为恩爱般配,成了朋友圈里无一不羡的美谈。
“怎么了?”急促呼吸戛然而止,李叙从程砚舟身上下来,原本该进行的事没能继续下去,程砚舟纳闷问道。
“大概出差有点累了。”李叙按了按额头。
程砚舟失望,望着李叙的眼神有些幽怨。行业不景气,接活不易,所以不好强求李叙交公粮,但就是很失望。
李叙的手臂架在程砚舟腰上,指腹摩挲着他的皮肤。程砚舟不像他有健身的习惯,又很清瘦,腰上的肉又软又嫩,被他挠得很痒:“干嘛!”
“下次,下次一定补偿你。”
程砚舟白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威吓道:“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李叙举手发誓:“天地良心,小的绝无二心!”
程砚舟和李叙的行程对彼此都不隐瞒,消费记录,账户密码都是共有,他虽然不爱查岗,但李叙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视频报备,李叙说自己无二心,程砚舟还是愿意给他信任。
“下周盛游的人要来跟我们谈宁港的合同,你有空一起吗?”
李叙起身点了根烟:“看情况吧,可能要去北京一趟。”
“为什么又要去?”
“这次能跟盛游合作,底气不一样了,趁热打铁再去聊聊。”
程砚舟不多说,盛游是控股集团,宁港的项目在他们手中微不足道,但对程砚舟这家刚起步的事务所来说,已经称得上支柱,李叙当初为拿下项目殚尽竭虑,现在程砚舟要再耍脾气未免就不懂事了。
谈合同那天,程砚舟严阵以待,他特意让助理把李叙的时间空出来。以表重视,还穿了定制西装,西装是一年前做的,现在套上稍稍显大,李叙在家给他整理的时候,又心疼又心痒,心疼老婆为工作废寝忘食,有一顿没一顿,心痒的是裤头再松一点他的手就能塞进去,他还没试过和穿西装的程砚舟做过呢。
程砚舟一巴掌拍掉李叙的手,让他放严肃点,他现在没心情跟李叙调情。
到了汇报时间,甲方代表姗姗来迟,一通客气赔罪,此时程砚舟才知他们还有一人未到。
“小夏总今天跟我们一起,他代表战略部,对宁港的项目很有兴趣,所以想来学习学习。”而后甲方代表林迪神秘地补充道:“他是我们夏总的儿子。”
程砚舟笑道:“那是我们的荣幸了。”其实心想,这又是哪里多出来的领导,中间又要卡什么流程?
关于小夏总的信息,对方透露不多,只能说他从国外回来,业内尚鲜少人见过,程砚舟觉得挺奇怪,盛游集团的项目不少,为什么偏偏挑了他们的?
正这么想着,会议室的磨砂玻璃外显出一高一矮两人身影,转角开了门。助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机车夹克和牛仔裤,脖子上还带着潮牌项链,这一身价值不菲,就是放在他们商务谈判的场合不合时宜。
李叙从汇报文件里抬起头,看见夏驰正和团队的人一一握手,伸到程砚舟面前时,程砚舟还没反应过来。
“初次见面。”夏驰说:“我很喜欢你的设计。”
程砚舟愣了片刻,将本要脱口而出的“怎么是你”咽了回去,而后笑了笑客气答谢。
六年前初夏的蝉鸣渐渐浮现,他陡然想起趴在桌上半梦半醒的那一天,夏驰战战兢兢在他发上落下的吻,这个吻渡过时间原本已经变得很淡很淡,此刻却近在眼前,变得加倍浓烈。
程砚舟彼时还只是设计院的实习生,过去了六年,他想那些往事夏驰不论记不记得,起码现在他不愿提起,那么自己也无需多嘴。
进入工作状态,程砚舟侃侃而谈,条理清晰,与擅长推拉的李叙相辅相成,在这场极度耗费心力的谈判中,不卑不亢,有来有往。李叙不免观察那位小夏总,只是翻看合同听大于说,虽然是新手却算认真,看着程砚舟目不转睛。
半天很快就过去,会议到了尾声天也暗了,博弈暂告段落,助理安排晚饭的时候,程砚舟终得以喘息,话题转到闲聊,程砚舟也加入进去。
忽然感觉脚下遭人轻轻一碰,会议场合他不便俯身查看,以为又是李叙咸猪手,便将腿往回一缩,哪知两三句话过去,小腿上还是被蹭了一下,毛毛的,显然不是无心之失,程砚舟斜睨一眼,却发觉李叙的腿乖乖收着,脸上也没有轻薄的表情。
到底是谁呢?程砚舟扫了一眼,发现谁都不像。
大概又是他多心了。
正在此时,目光恰好撞上夏驰,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也看着自己。
程砚舟的心抖了一下。程砚舟脸上云淡风轻,双腿悄悄收了回来,他想大概都是误会,是不是夏驰也很难确凿。
李叙奇怪程砚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倾身凑过去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程砚舟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就有点饿了。”继续和李叙交头接耳地说话。
一行人等电梯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林迪提及他们共同的朋友,程砚舟搭了几句腔,余光瞥见身后的夏驰近了两步,他不经意地挪了挪。此时电梯灯亮,众人鱼贯而入,程砚舟留在最后在外面按着电梯键,他能感觉到夏驰的目光追随着自己,视而不见。
由于正值下班高峰,电梯厢内并不宽敞。
李叙的手很自然地牵了过来,他的手掌很厚重,每每握住程砚舟,都让他很安心,由于这动作很熟悉,因此两人不必对望就知道彼此神情,程砚舟喜欢玩这种游戏,在大庭广众不为人知的角落搞一些小秘密,他想李叙今天心情很好,因为他也是。
路过低层时,一波波人涌进,他们都不得不往后退,挤来的人都不想耽搁下班,于是脚步急促,差点踩到程砚舟,为保持平衡,程砚舟不得不松开手,直到电梯门关上,程砚舟站稳,才又准备去牵李叙。
这一次,李叙抓得很紧,指节也更有力,差点弄痛他,不仅如此手指还轻抚着他的掌心,拨弄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是他和李叙相识两周年的时候买的,两周年这个节点对他们都是意义非凡。
李叙很少愿意做这么暗示性的动作,尽管程砚舟偶尔允许他可以大胆一些。程砚舟抬头看着电梯门上的虚影,李叙此时正和甲方相谈甚欢,并没注意到程砚舟的视线,他抬起手摸了下鼻子,一瞬间程砚舟的心猛然收紧。
不是李叙。
他仓皇收回手,可是这一次对方紧紧抓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程砚舟兵荒马乱,心虚地看了李叙一眼,生怕他此刻发现异样。电梯门再度关上,反光里夏驰透过镜子与他的视线虚影交汇,程砚舟恍然大悟,错得好离谱。他心跳如雷,一并意识到,刚在会议室里的真的是他。
六年前的少年蜕变成型,他变得捉摸不定,又变得胆大妄为,让程砚舟不由生出点害怕。
电梯层层停靠,程砚舟就被这样攥在夏驰手里,他压根没有甩开和发难的时机。尽管空调低温,他还是出了层汗,耳朵通红,周围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似乎所有感官只能集中在手指,感受着夏驰挑逗的拨弄。
混蛋!他心中咒骂道,只求眼前的度秒如年赶紧过去。
电梯显示屏上数字落到1,人终于落地,大家稀稀落落信步而出,程砚舟逃似的奋力甩开夏驰的钳制。他没敢回头,并不知道夏驰此刻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