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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这家伙恩将仇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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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没有四季,不过是常常的热闹。
幽冥火,生于无咎城最深处的“烬渊”,一茎九瓣,色如凝血,可净秽、续断脉。
这些都是从小妖怪口中得知。
顾长庚为救阿姐,独身再渡界河。河面黑雾翻涌,万鬼低号,他以剑气劈开一道冰路,霜雪在足底寸寸凝结,又寸寸碎裂。
结界之间的河难渡的很,没有千年修为是过不了的,一旦接近便会化作灰烬,不过楚漤怎么混进去的他也不知道。
烬渊外的枯树上,厉淮渊倚靠着树枝,长发及腰,额头上魔族印记时而闪,“美人”架势拿捏的很死。
顾长庚瞟了一眼便没再看,只是自顾自的寻。不过厉淮渊的冷香气冲入顾长庚鼻腔,不得不说,是真的香,清冷的不像是魔界尊主,不管是相貌还是气息。
直到寻遍偌大的烬渊,只有一处未寻,就是前方的岩火,刚靠近半步,厉淮渊就开口:
“小仙君,才知道找这儿呢?我都装睡两个时辰累死了,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顾长庚:“劳烦尊主将幽冥火交出,用什么交换都好,我都愿意。”
厉淮渊一听脸色就不对了,便换了口吻:
“给你心上人?”
“给我阿姐,她得了重病。”
厉淮渊:“可以给你,不过你身上也没什么可以换的了,以身相许如何?”
“只要交出,便什么都答应你。”
厉淮渊本来就逗一逗他的,但没想到阿姐对他这么重要。
“你去不了,我帮你。”
烬渊火口,风卷黑灰。
顾长庚雪衣猎猎,剑锋在地上一划,激起一串冰屑,厉淮渊前额的头发被截去一段
:“幽冥火我自己取,不用你假好心!”
厉淮渊倚在焦岩上,衣袍半敞,胸口旧疤像一道被岁月撕开的峡谷。他抬眼,语气仍带三分笑,却像自嘲:
“假好心?上仙怕是忘了——千年前,也有人站在这火口,替你挡了仙界三万雷矢。”
顾长庚冷声:“胡说八道。”
“胡说?”厉淮渊低低地笑,指尖一弹,一缕暗金光芒在空中铺开——
光影里,千年前的战场骤然重现:
血月之下,魇龙化形的厉淮渊孤身横剑,挡在浑身是血的小道童(少年顾长庚)身前;对面,是仙界列阵的万柄飞剑,雷火交织如瀑。
那一战,魇龙以龙骨作盾,以龙血化壁,硬生生接了仙界三阵,只为护住身后昏迷不醒的人。
最终龙角崩裂,黑鳞尽碎,魇龙坠入烬渊,火海吞天。
画面戛然而止。
厉淮渊的嗓音在风里沙哑:“你只记得仙界大胜,却不记得那条龙为何惨败。”
顾长庚握剑的手第一次颤了颤,却仍倔声道:“我不记得,也不想记得!”
“长庚,你还不明白,仙族为何杀你灭口,为何只在你师父死后追杀你把你打伤?仙族没有一个好人。”
顾长庚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厉淮渊垂眸,指腹轻抚胸口那道旧疤,声音低到近乎温柔:“好,无关。”
他抬手,幽冥火自渊底升起。
“那就当我还债——还我当年没护住你的债。”
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映得顾长庚眼底一片动摇。
可最终,顾长庚只是咬牙转身,剑尖挑起一缕冰雾,硬生生自己踏入火海。
身后,厉淮渊轻声补了一句,轻的说给风听:“你若再受一点伤,这条命我就真的白丢了。”
顾长庚不听,加速前进去火海中央。
厉淮渊:”顾长庚!你已经受了伤,莫要再前行!“
对方还是默不作声,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给留。
厉淮渊飞身去顾长庚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对方用力甩开
"让开!”
“别犟了长庚,就当回报我就你的命了好不好?”
见对方没说话,便当默许了。
“幽冥火认主,你强行去取,只会烧断经脉。”
厉淮渊右手掐诀,龙鳞自指尖生出,化作薄薄刃片。
他以鳞刃割下自己胸口最靠近心口的一片逆鳞——那是魇龙命脉所在,血线顺着鳞纹滴落。
逆鳞在他掌心一转,化作一只黑玉匣,匣面缠绕金色血纹。
幽冥火被血纹牵引,轻轻落入匣中。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厉淮渊的脸色却迅速灰败下去,龙角虚影在发间一闪即碎。
他却仍将玉匣递向顾长庚,指尖因灼烫而微颤,却固执地平举。
“拿去吧。”
声音极低,却带着魇龙独有的回响。
顾长庚未接,目光落在他腕间与胸口的血痕,喉结动了动。
眼底生出淡淡涟漪。
厉淮渊垂眸,将玉匣轻轻放在他脚边。
黑焰在他背后重新腾起:
“火已驯服,三日内不离匣,可保药性。”
“别再让自己受伤。”
对方回道:“多谢尊主,情多画一道。”
语气倒也柔了几分,“我们之间的界限,不允过多交集,尊主保重,你我无缘,不见。”
给厉淮渊留下的,只有那块本属于他的玉佩。
——
山门静雪昆仑雪霁,千阶玉梯自云端垂落。
顾长庚踏霜而归,衣袍仍带魔界烬渊的焦味,却在山门前被风雪一吹,只剩极淡的冷香。
守山弟子远远瞧见那一道素白人影,忙不迭揖礼,却被他抬手止住。
“阿姐今日如何?”
“顾师姐……尚昏沉。”弟子低声回禀,目光掠过他袖口暗红的火纹——那是幽冥火残留的灼痕。
顾长庚不再问,御剑直掠后山。剑光拖出一道细长的霜线。
静室灯雪顾槐的静室筑在半山崖畔,窗外一株老梨,花已落尽,枝桠上悬着几盏琉璃灯,灯火被雪色映得发白。顾长庚推门时,灯焰微微一晃,投下他颀长的影子,覆在榻前。
榻上女子面色苍白,唇角却带着梨涡,仿佛下一刻就要睁眼唤他“阿弟”。他跪坐下来,指尖轻点顾槐腕脉。脉象细若游丝,却因幽冥火的药力而有了回温。
“好微弱……”他低声道,声音里第一次露出裂隙。
顾长庚阖目,掌心贴向顾槐心口,灵力如涓涓雪泉涌入。昆仑心法属寒,幽冥火却至阳,两股气息在顾槐经脉里冲撞,像冰河撞进熔岩。
顾长庚只能以自身为鼎炉,强行调和阴阳。灯焰被灵力激得暴涨,雪色与火光在静室里交织,映得他侧脸一半苍白一半赤红。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窗外雪声簌簌,梨枝忽然“啪”地断了一截。顾槐指尖动了动,眉心那团死灰终于散去。
顾长庚收掌,唇角溢出一缕鲜红,落在雪色衣襟上。
他却笑了,极轻,像雪落无声:“阿姐,没事了。”
雪夜谢火第二日,顾槐醒转,能喝下一碗薄粥。顾长庚立在檐下,看雪灯一盏盏熄灭。他取出袖中那方黑玉匣——幽冥火已空,匣底只剩一点暗红火星,像将熄未熄的心。
顾长庚指腹摩挲匣缘,那上面有一道焦黑灼痕,是厉淮渊以逆鳞为匙时留下的。
“……多谢。”他低声道,不知是对匣,还是对某个已远去的影子。雪灯最后一盏灭了,天光微青。顾长庚负手而立,雪落满肩。
他想起烬渊之底,那人以血为引,以鳞为匙,火舌舔上龙角时仍笑得漫不经心。
“幽冥火的人情……我记下了。”
雪色深处,他微微俯首,内伤反噬也让他止不住咳嗽,惊动了梨枝,残花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