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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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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宋响给许琯念打去了电话。
“……一大早的干嘛啊……”许琯念不耐烦地摁开免提。
“你不是说带你去附近逛逛吗？我跟李叔说了今天不去维修店。走，现在就带你去。”
“现在？疯了吗这么早！”
许琯念揉了揉眼，一看才七点多。
“早点出去能逛多点地方，还能早点回来。”
许琯念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出门。
刚关上房门，转身就看见宋响穿着那身熟悉的灰色外套，容光焕发地站在门口等他。
“气色这么好，难怪怎么折腾都没事。”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许琯念迷迷瞪瞪地望着宋响——那具身躯在朝阳沐浴下每寸肌肤都溢着活力，面色红润精气十足。反观自己，急匆匆地出门什么也没打理，头发松松散散的耷拉着，整个人懒洋洋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倒头就睡。
“多锻炼就好了，你这么虚，一看就是没怎么锻炼身体。”宋响一本正经回答。
“算了算了，锻炼先放一放吧，早餐都还没吃呢。”许琯念边说边整理着装，胡乱用手理顺了一下头发，扯平了身上穿着的黑色薄款冲锋衣。“怎么解决？”
“带你去我之前经常吃的早餐店！”
“老板，两碗豆浆，一屉小笼包，两份锅贴！”
“好小子！今儿有空来吃早餐啦？有段时间没见到你咯！……嘿！还带了兄弟来啊，那我赶快给你弄！”老板乐呵呵侃着。
见许琯念环顾四周，宋响以为他是在找菜单，
“先吃着，不够再加，我请客。”
“你之前不在家里吃的时候就来这？”许琯念的眼睛转到蒸笼那一块就一直盯着那，“那都有些什么啊？”
“包子啊，馒头啊，蒸饺啥的都有，那边还有面和粉——怎么？真嫌不够啊，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说顺着宋响手指的方向，许琯念的目光越过蒸笼的炊烟，看见烫粉面的大钢桶也白烟滚滚。
“没没没，就是好奇问问。”
早餐端上来，宋响将那屉小笼包往许琯念那边推了一下，又将豆浆和锅贴摆过去，递过筷子示意许琯念快吃，然后他自己吸溜了口豆浆就开始大快朵颐。
许琯念好奇地看着面前的食物，不知从何下口。
“怎么不吃？”宋响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叨着，“吃惯了奶奶做的早餐现在对外边的不感兴趣了？可是奶奶做的也是差不多的啊，味道也没啥区别——赶紧吃吧不然就凉了。”
许琯念抿了一口豆浆，发现和记忆中的味道不太一样。
来到这里之前，他在许家的早餐永远都是管家安排好的，一般很少配豆浆，有的话也是五谷杂粮研磨的。喝的最多的一直是牛奶，其他早餐的种类也是按专门的菜谱搭配的。
来到这里后，许琯念几乎每天都是吃宋响奶奶做的早餐。
奶奶做的早餐很简单，无非是肉包子或者粗粮馒头，都是些方便拿在路上吃的面点。
可这些平平无奇的面团在许琯念看来却是少见的佳肴。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咬开那个鲜肉包的感觉。汤汁在嘴里溅开，咸香味包裹着鲜肉的滑嫩触及齿间，劲道的包子皮吸满了汁水，混合着肉馅在嘴里释放出淳朴的美味。
那种满足欣喜，是昔日那些营养搭配餐无法比拟的。
如今，面前这些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食物，他很是好奇它们是何滋味。
“坏了，这锅贴忘叫老板不撒葱花了！我挑开吧。”许琯念还没落筷子，宋响猛然间发现黄澄澄的锅贴上铺满了鲜绿的葱花。
许琯念也才意识到面前有一大片自己吃不惯的东西。
“你也不吃葱？”许琯念看着宋响换了双新筷子笨拙地扒拉走上面的葱花。
“我吃啊，这份是给你的。”宋响端起面前的盘子，将两人的锅贴对换了一下。“吃吧，我没动过的。”
“谢，谢谢啊。”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许琯念有点不知所措，说出来的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视线下移，桌面上残留的葱花让许琯念陷入了沉思：他什么时候知道我不吃葱的？
疑惑之余，许琯念落筷夹起一个锅贴往嘴里送，一阵奇妙的滋味让他瞬间忘记了思考。
这也太好吃了吧！
见许琯念狼吞虎咽的，宋响以为是他太饿了，还叫他别噎着。
“很好吃啊！”许琯念激动得嚼着嘴里的吃的。
“慢点慢点！没人抢你的。这家我也觉得好吃，就是在这吃久了也习惯了，没啥感觉了。”
“要是能早点吃到就好了。”许琯念就差流下幸福的泪水。
“其实这就是普通的早餐啊，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宋响递过一张纸，让许琯念擦擦顺着筷子流到手上的汁水。“你之前没吃过吗？”
“从来没有！”
深黑色的瞳仁里流出一丝疼爱。
宋响只知道奶奶和他说过，许琯念是自己一个人搬过来住，他的父母忙到没时间管他。
也许是得到很少的陪伴和关爱，他才会接触到这么少东西，甚至连这里最基本的早餐都能让他如此感动。
也难怪他会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原来是惺惺相惜。
宋响暗暗下决心，要对面前这个男孩一直仗义，就像亲兄弟一样。
“以后我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许琯念被他严肃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东西还没咽下去，很随意地回了声“好好好”。
吃完早饭的两人开始逛起了巷子。
路过小卖部时，宋响让许琯念在树荫下等他，自己去买水。
清风徐来，叶片沙沙作响。
许琯念抬头，阳光只能悉悉索索透过相叠的缝隙打在地上，不再是大片斑驳。
此树早已枝繁叶茂。
有了参照物，许琯念才对时间有了感觉。距离上一次仔细观赏这里，也有一个月多了。
“给你。”
一瓶矿泉水横在视野之间。
“我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拿了普通的水。”
许琯念接过水，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呲”的汽音。
半瓶冰饮料下肚，宋响觉得浑身畅快。
“这是？”
“就普通汽水，我爱喝带气的。你要想喝下回给你买——或者你自己买也行，反正小卖部这一直都有。”
有一句没一句的，宋响将许琯念从巷头领到巷尾，还把他带出了街，给他认了些新的路口。
两人在路上，偶尔并排走，偶尔宋响在前，许琯念在后。好奇的感觉将许琯念的注意力一直环绕在周围的建筑物，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瓦砖水泥墙，许琯念眼儿望得直直的。见许琯念这么感兴趣，宋响也放开来畅所欲言，介绍起来滔滔不绝。
阳光普照大地，灵动的光披在少年的身上，两个黑色的投影在街道上前行，眨眼间就又是一个转角。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一个人乱逛到这，还差点迷路了……”
“……这里的糖水挺好喝的，你有机会可以来尝尝……”
“……”
许琯念难得有耐心听一个人和自己说一些零零散散的事。
应该是出于好奇吧。
可看到宋响咧着嘴那灿烂的笑，又感觉自己好像并不只是好奇了。
自打认识起，这应该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回吧。
那种温暖的感觉在笑声里感染，在眉目间递进。
中午时分，两人刚好路过之前的那个小面馆。
许琯念说有点饿了，宋响扭头就往馆子里走。
两份牛肉面，依旧一份不要葱花。
许琯念说这顿算他的，但宋响大手一摆，认定了这天的伙食都是自己包了，以此作为谢礼。
许琯念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许琯念，谢谢你。”
“为什么？”
“我今天，挺开心的。”
许琯念也没想到一场带路能让领路人发出感激。
“我其实也很久没好好逛过这片地方了，每天没有目的的重复些一样的事，都快麻木了。今天这么一走，我就想起了好多事，突然就觉得，更要接着努力了。”
虽然不清楚宋响的心理路程，但是想着好的发展，许琯念也默默为他开心。
“那你想好以后怎么发展了吗？”
问出这句话时，许琯念自己也在思考。
“不知道，我现在能摆上台面的也就只有和李叔学的那点东西了。不过我也可以向李叔取点经，你看，他之前只是个普通维修工，后面也能自学电子维修开店铺。我要是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像他一样开个自己的店。”
“那你不就和他抢生意了吗？”许琯念逗着宋响。
“也是。那我就好好搞文化，争取考上个大学，再进修一下，搞出点名堂来，把奶奶和妹妹都带出来享福！”
“有志气是好事啊……”许琯念看着宋响憧憬未来的样子，自己却很不是滋味。
过了这剩下的几个月，就又要回去言听计从了吗？
他许琯念受够了被编排的感觉。
他也想出来闯一闯。
“那你呢？成绩这么好，路应该很好走吧？”
“我不知道我父母让不让我自己走。”
宋响顿了顿手里的筷子。
“他们不是都不管你吗，怎么会不让你自己决定？”
哪里是不管啊，分明就是如傀儡般受控制。
但许琯念想起之前和宋响奶奶说过自己是一个人来这里的，现在突然改口也不太好说清楚。
思索片刻，许琯念才找到个合适的说法，说所以自己也不清楚父母同不同意。
“路还长着呢，你考上个好大学，到时候慢慢想也不迟。”宋响安慰他。
路是很长，可这条路并不是自己选的。许琯念感觉自己现在只是一只放了长线的风筝，虽然远离了大地，见到了云，靠近了天，可那根拴着的线终会将自己拉回去的。
只不过是在风中摇摇晃晃的支架布料，又有什么资格和长空翱翔的鸟儿们相较呢？
牛肉面里的辣椒籽不小心被咬破，许琯念感觉舌尖又辣又苦。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
“我们？”宋响头一歪，“把我除在外面吧，我可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不，你我更羡慕，你有一个自由的家。”
果然是因为缺少爱啊。
不知情的宋响心里泛起波动。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宋响郑重做出决定：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当亲兄弟，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们家也是。”
许琯念只把这当玩笑话，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我是认真的。”
许琯念搅动汤底的筷子停了下来。
“琯念，你父母不能给你的，我觉得，我们家可以。”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也很难和他说清楚。许琯念无奈地笑了笑。
也许是自己表现得不够真诚，宋响觉得他在犹豫。
“我可以发誓，从今天起，我宋响，就是你的大哥，你的家人！”
许琯念没办法拒绝那双明媚热忱的眼。
“行啦行啦，我认了。还给你占了便宜当长辈……”
店外正午艳阳明媚，敞开一色亮堂。
一通电话将宋响叫回了店里——上周定的一批零件到货了，李叔需要出去取一下，他见宋响路过这附近刚好在对面吃饭，就想让宋响来看一下店。
宋响急匆匆往街对面赶，撂下一句待会付钱。
等他再回来时，许琯念早就不在面馆里。
宋响准备去将钱付清，却得知已经被许琯念付完了。
他掏出手机要找许琯念，打开屏幕看到的是十几分钟前许琯念发的消息。
「宋响，你这个哥哥可不太靠谱啊，居然没管我就走了。我把钱付了，先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