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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中舞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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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微光,被铅灰色的、饱含雨意的厚重云层死死扼杀在白露城的地平线之下。旧城墙巨大的缺口,如同被远古巨兽啃噬出的狰狞伤口,横亘在克拉拉·杜邦面前。身后,治安官杜兰德冷酷的“站住!再跑放箭了!”如同丧钟,与猎犬兴奋到癫狂的狂吠、追捕者杂沓沉重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张由死亡声浪织成的巨网,兜头罩下!
没有犹豫,只有生存的本能在嘶吼!克拉拉将肺叶里最后一丝带着坟场泥土腥腐气息的空气榨干,像一枚被弓弦弹射而出的、沾满污泥的箭矢,朝着那片象征着未知、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生机的黑暗缺口,亡命扑去!尾巴在冲刺中绷紧如鞭。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苔藓气息的风,猛地灌入缺口。脚下是湿滑的、被岁月和雨水冲刷得坑洼不平的碎石斜坡。她重心不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去。尖锐的石棱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疼痛被更强烈的恐惧瞬间淹没。她能清晰地听到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在头顶掠过,钉在身后古老的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
“咻!咻!”弩箭破空的尖啸在死寂的黎明前炸响,如同地狱的丧钟,彻底撕碎了旧城墙区域最后一点虚伪的宁静。
“废物!别让她跑了!放狗!”杜兰德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在缺口上方回荡。两条体型巨大、肌肉虬结如铁块的黑色猎犬,脖颈上粗大的项圈铁链被猛地松开!它们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令人心悸的、低沉的咆哮,顺着陡峭的斜坡,以惊人的速度直扑克拉拉的后背!腥臭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到了她的后颈!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如同实体般扼住了克拉拉的喉咙。她甚至能闻到猎犬口中喷出的、混合着生肉和唾液的腥风!就在那沾满涎水的森白利齿即将触及她破旧裤腿的刹那——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劈开的巨大闪电,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厚重的铅云!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这来自苍穹的怒吼,瞬间压过了人间的喧嚣!
紧接着,酝酿已久的、酝酿着毁灭力量的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灌般倾泻而下!
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密集得如同无数根鞭子,带着天地的狂怒狠狠抽打着大地,也抽打在克拉拉的身上、脸上、以及那两条穷追不舍的猎犬身上!世界瞬间被狂暴的水幕遮蔽,天地间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雷声和脚下湍急起来的水流声。天空仿佛在恸哭,为这场即将上演的悲剧落下冰冷的泪水。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无比的自然伟力,竟成了克拉拉唯一的生机!
那两条训练有素的凶猛猎犬,显然也被这天地之威震慑,追击的势头猛地一滞,发出困惑而烦躁的呜咽。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它们灵敏的嗅觉,暂时冲散了克拉拉身上那被悬赏令标注的、混合着甘草、汗水和泥土的“气味坐标”。
“天杀的鬼天气!”杜兰德在缺口上方气急败坏的咒骂被狂暴的雨声吞没。
克拉拉没有丝毫停顿!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再试图在湿滑的斜坡上保持平衡,反而顺势一倒,像一块滚落山崖的石头,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墙外那片被暴雨蹂躏的、泥泞不堪的郊野洼地翻滚下去!泥浆、碎石、断裂的荆棘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和皮肤,但她毫不在意!只要能远离那些箭矢和利齿!
洼地瞬间变成了一片浑浊的泽国。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迅速没过了她的小腿,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也极大地减缓了猎犬的速度。她像一条在泥浆中挣扎的鳗鱼,手脚并用,利用对恶劣环境本能的适应力,拼命向洼地深处、那片在暴雨中疯狂摇曳的、茂密的芦苇丛爬去。那里,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遮蔽所。尾巴沾满了厚重的泥浆,变得异常沉重。
冰冷的雨水同样狂暴地拍打着铁锈区低矮歪斜的屋顶。十二岁的克拉拉蜷缩在阁楼唯一不漏雨的角落,瑟瑟发抖。高烧让她的小脸通红,意识模糊。玛尔戈夫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隔壁响起,一声比一声揪心。
“小…小云雀…”玛尔戈夫人挣扎着爬过来,枯瘦的手覆上克拉拉滚烫的额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深切的痛楚。“烧得这么厉害…”她看着窗外倾盆的暴雨,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墙角——最后的几个铜板,昨天刚换了点止咳的劣质草药。
“婆婆…冷…”克拉拉无意识地呢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尖耳无力地耷拉着。
玛尔戈夫人一咬牙,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唯一的、还算厚实的旧羊毛披肩,那是她年轻时最体面的一件东西,披肩紧紧裹住克拉拉。她自己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打满补丁的衬衣,在寒冷的雨夜中冻得嘴唇发紫。
“别怕…婆婆在…”她将瑟瑟发抖的克拉拉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像一只老鸟用残破的羽翼庇护着幼雏。她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因为寒冷和虚弱更加剧烈,每一次痉挛都让克拉拉在昏沉中感到心痛。高烧和心痛交织,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
“婆婆…你会死吗?”克拉拉在昏沉中呓语。
“傻孩子…”玛尔戈夫人枯瘦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汗湿的额发,声音微弱却带着奇异的坚定,“婆婆还没看到…咱们的小云雀…飞出这片烂泥塘呢…婆婆命硬…死神…嫌我穷酸…不肯收呢…”她的手轻轻抚过克拉拉毛茸茸的尖耳。
那一夜,是克拉拉记忆里最漫长的寒冬。玛尔戈夫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来温暖她。天亮时,克拉拉的烧奇迹般退了,而玛尔戈夫人的咳血却从此变得更加频繁和触目惊心,彻底落下了病根。从那天起,“飞出烂泥塘”成了支撑克拉拉在泥泞中挣扎的微弱星光,而守护婆婆,则是她扎根于此的唯一理由。
冰冷的泥水刺激着伤口,将克拉拉从撕心裂肺的回忆中拉回残酷的现实。她已成功滚入芦苇丛深处。茂密坚韧的芦苇杆在狂风中疯狂摇摆抽打,形成一道天然的、晃动的屏障。她蜷缩在及膝深的冰冷泥水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剧烈地喘息着。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脸上的污泥和血渍,露出下方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和那双即使在绝境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琥珀色眼眸。尖耳紧贴着头皮,抖落雨水。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芦苇杆,透过狂暴的雨幕向外望去。
旧城墙的缺口处,几盏在暴雨中顽强摇曳的提灯光晕下,杜兰德治安官和他狼狈不堪的手下正对着两条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烦躁不安的猎犬大声呵斥。大雨极大地阻碍了他们的搜索。杜兰德脸色铁青,如同阴沉的天空,显然对煮熟的鸭子飞了感到极度愤怒和不甘。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压泥泞的沉重声响,由远及近,穿透了狂暴的雨幕!
一辆装饰着维尔纳夫家族金色鸢尾纹章、由两匹神骏黑马拉着的华丽马车,无视道路的泥泞与倾盆大雨,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冲到了旧城墙的缺口前!车轮溅起的泥浆如同愤怒的墨点,泼洒在斑驳的城墙上,彰显着主人不顾一切的决心。
车门被猛地推开!
艾米莉亚·德·维尔纳夫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她没有撑伞,昂贵的深蓝色天鹅绒斗篷被狂风吹得如同绝望的旗帜般猎猎作响,兜帽滑落,精心梳理的金发被暴雨瞬间打湿,凌乱地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和脖颈上。昂贵的丝绸睡袍下摆不可避免地溅上了泥点,羊皮靴深陷泥淖。然而,与狼狈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双因一夜未眠和极度亢奋而布满血丝的蓝灰色眼眸——此刻,那里面燃烧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偏执的火焰,死死地锁定在城墙缺口下方那片被暴雨蹂躏的洼地和摇曳的芦苇丛!仿佛那里是她整个世界倾斜的支点。
“杜兰德治安官!”艾米莉亚的声音穿透雨幕,冰冷而锐利,虽然被风雨削弱了音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人呢?那个窃贼在哪里?”雨水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流淌,像冰冷的泪痕。
杜兰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狼狈地跑到马车前,微微躬身:“小姐!目标刚刚逃入城墙外的洼地芦苇丛!大雨和泥泞阻碍了猎犬追踪!我们正在尽力搜索!”语气难掩挫败。
“尽力?”艾米莉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化作更深的寒意。“一百枚金路易!调动了整个治安队!现在你告诉我,一场雨就让你束手无策?给我搜!活要见人!如果她死在泥里——”她冰冷的视线扫过杜兰德,“——我也要亲眼确认她的尸体!”“亲自审问”的执念与掌控欲并未消失,而是转化为一种更令人胆寒的平静决心。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探针,疯狂地扫视着那片在风雨中如同鬼影般摇曳的芦苇丛。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固执地搜寻着。一种被窥视、被挑战的感觉尖锐地刺痛着她高傲的神经。那感觉……就像被一只藏在暗处的、琥珀色眼睛的野猫盯上!这想象让她呼吸一窒,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湿透的斗篷边缘。
就在这时,那条本就因恶劣天气和追捕失败而烦躁不安的黑色猎犬,似乎被艾米莉亚马车带来的混乱和压抑气氛进一步刺激,猛地发出一声狂躁的咆哮,竟试图挣脱牵绳士兵的掌控,朝着马车方向狂吠!士兵们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住它。
混乱瞬间爆发!杜兰德气急败坏地呵斥士兵。索菲惊恐地低呼一声,下意识想挡在艾米莉亚身前。
艾米莉亚的身体猛地一僵!那近在咫尺的、充满野性和攻击性的咆哮,那獠牙毕露的血盆大口,让她贵族的矜持外壳瞬间被死亡的恐惧刺穿。她脸色煞白,脚下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步,昂贵的羊皮靴在湿滑的泥地上打滑——
“小姐!”索菲惊呼着死死扶住她的胳膊,才避免了彻底摔倒的狼狈。但冰冷的泥浆已然溅满了她睡袍的下摆和靴面,留下刺目的污渍。这微不足道的污渍,在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她站稳身体,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摔倒的疼痛,而是因为那瞬间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被冒犯的、深入骨髓的屈辱!她竟然……差点被自己悬赏追捕猎物的“同类”惊吓到摔倒?这念头让她几欲作呕。维尔纳夫家的体面,仿佛被这泥点玷污了。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芦苇丛深处,一直屏息凝神观察着这一切的克拉拉,眼中寒光一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失控的猎犬和差点摔倒的伯爵小姐吸引!
她像一道真正的、融入雨水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贴着泥泞的地面,朝着与城墙缺口、与混乱中心完全相反的方向——那片在暴雨中显得更加幽深莫测的、通向未知荒野的稀疏林地——急速潜行!冰冷的雨水是最好的掩护,泥泞的地面吸收了她的脚步声。她利用每一丛灌木、每一道低洼的水沟作为掩护,将玛尔戈夫人传授的、在泥泞中无声移动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她的尾巴拖在泥水里,尽可能地减少痕迹。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就在她即将脱离洼地边缘、踏入相对干燥的林地的瞬间,脚下被一截隐藏在泥水下的、盘根错节的树根猛地绊了一下!
“噗通!”一声不大不小的水花溅起声!
这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本微不足道,却足以惊动混乱边缘、一个因猎犬失控而高度警惕的士兵!
“那边!芦苇丛边缘!有动静!”士兵的惊呼如同惊雷!
瞬间,几道昏黄的、穿透雨幕的提灯光柱,如同索命的鬼眼,猛地扫向克拉拉摔倒的方向!紧接着,是拉动□□击发的金属刮擦声和杜兰德急促的指令:“围过去!别让她再溜了!”
克拉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刚才那一下,扭伤了!冰冷的雨水和刺骨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完了吗?终究还是逃不过?
不!绝不!
玛尔戈夫人温暖的手、苦涩的黑面包、教导她后空翻时严厉又慈爱的眼神、雨夜中温暖的旧披肩…还有,那朵在死亡坟茔边倔强绽放的、小小的野鸢尾…无数破碎而温暖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被雨水和绝望冲刷的脑海中疯狂闪现!
“婆婆…我还没飞出去…”一个无声的呐喊在她心底炸响!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混合着不甘、愤怒与守护誓言的狂暴力量,如同火山般在她瘦弱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她无视脚踝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从泥水中爬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伤痕累累的母狼,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拖着伤腿,朝着那片近在咫尺、象征着最后希望的黑暗林地,一瘸一拐地、却又无比决绝地冲了进去!尾巴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泥痕。
“咻!咻!咻!”弩箭追着她的背影射入林地,打得枝叶乱飞,木屑四溅!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是死神冰冷的呼吸。
“追!她受伤了!跑不远!”杜兰德的吼声带着嗜血的兴奋,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
几条人影和那条被重新控制住的猎犬,紧跟着冲入了林地。
而此刻,被索菲紧紧搀扶着的艾米莉亚,浑身湿透,金发凌乱,昂贵的衣物沾染泥泞。她不再言语,不再试图命令什么。刚才瞬间的恐惧和屈辱似乎抽干了她狂躁的能量,只留下一种冰冷的、死寂的、令人心悸的专注。她站得笔直,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即将碎裂的冰雕。
她清晰地看到了——看到了克拉拉在箭矢攒射下拖着伤腿、爆发出惊人力量冲向黑暗林地的背影!那背影在暴雨中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顽强!像一根在狂风中死死抓住岩缝的野草!那双偶然回望的、即使在亡命奔逃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琥珀色眼眸,穿透雨幕,如同两道灼热的烙印,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不是愤怒,不是挫败……那一瞬间,艾米莉亚·德·维尔纳夫心中翻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而尖锐的情绪。那是一种……被震撼的感觉。一个她眼中低贱如尘埃的贫民窟狐娘,在如此绝境下,竟能爆发出这样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生命力?这生命力野蛮、粗糙,却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悲壮的……力量感?这感觉让她极其不适,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她高傲的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更纯粹的恨意!因为这震撼本身,就是对她的侮辱!她怎么能被这种“东西”震撼?!
“杜兰德。”艾米莉亚的声音响起,冰冷、平稳,却带着一种让空气都冻结的杀意。她甚至没有再看那片林地,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沾满泥点的靴尖上,仿佛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是,小姐!”杜兰德心头一凛,立刻回应。
“找到她。”艾米莉亚缓缓抬起眼,蓝灰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艾米莉亚”的波动彻底消失,只剩下属于“维尔纳夫”的冷酷命令。“不论死活。我要见到她。亲自。”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血迹会指引你们。别让我失望第二次。”
暴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旧城墙外这片泥泞的修罗场。冰冷的雨水洗刷着罪恶,也加深着沟壑。一边,是泥泞中站得笔直、仪态残存却杀意凝为实质的贵族千金,她的深蓝斗篷在雨中沉重如铁,象征的鸢尾纹章在昏暗光线下模糊不清。另一边,是拖着渗血的伤腿、在黑暗林地的箭矢攒射下亡命挣扎、只为抓住一线生机的贫民狐人少女,她的每一次踉跄都踏碎泥泞,溅起生存的水花。
冰冷的蓝宝石鸢尾花胸针,或许仍深藏在坟茔的泥土之下,无声地见证着这场由它引发的、跨越两个世界的血腥追逐。而那朵在暴雨中顽强摇曳的野鸢尾,它的微光,能否穿透这倾城的黑暗,为迷失的灵魂指引方向?
泥泞中的贵族与黑暗中的亡命徒,仇恨的种子在暴雨中生根疯长。追猎的号角并未停歇,而是随着克拉拉渗入泥土的血迹,延伸向更深的未知荒野。双生鸢尾,一株深陷泥沼,一株浴血求生,命运的丝线在暴雨中绷紧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