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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熙悦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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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悦酒店顶层，蒋梵的办公室，那年从建州回来他便一直住在这。
直至前些年，不小心让个女人偷偷混上来自荐枕席，蒋梵才搬去别墅，所以现在这里成了只工作的办公室。
蒋梵特别不喜欢暗黑的室内环境，整个顶层两侧落地玻璃墙。
他一进门，遮光的窗帘自动收起，瞬时阳光蹿入，整层办公室通亮无比。
只是今天的蒋梵有些不同寻常，在光芒全部落入时，他往回退，手动按下开关，让挡光的窗帘尽数散开来，瞬间黑暗包裹。
猝不及防袭来的黑暗，给蒋梵造成了不太舒服的感受，但他很努力的适应，艰难的找到那个属于他熟悉的位置。
二十分钟后…
钟晨抱着一沓文件进了蒋梵的办公室，此刻此刻，阳光明媚，整层室内光线大好，甚至很刺眼，虽然她跟在老大身边工作多年，却还是不太能苟同她老大的感官。
钟助理走到办公桌前，利索的放下手中第一份文件，“这里面三份简历是公关部筛选出来的，相对比较适合念恩的网红人选，最终选定哪一个，需要老大您今天下班前敲定。”
蒋梵接过，看了一眼，“行，我晚点空了看看。”
钟助理继续，“这份是合洋那批货的提单，需要您签字。”
这个是……
这份是……
蒋梵一上午的时间就耗在钟助理推过来的文件上，这还得亏钟助理是个得力助手，一切呈现到他面前的文件，都是被筛选整理过的，条理清晰，处理起来事半功倍。
不然以蒋家的产业，再加三个助理三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处理的完。
午饭后，陪了一大群老教师的林海特地跑过来熙悦找蒋梵，也算不得特地，熙悦有他的专属套房，不住家时，他都会住在这里。
“这些老师们真是老当益壮，我自愧不如。”林海半死不活的走过来吐槽，反正他这半天折腾的人已经快散架了，一进办公室就躺在沙发上。
蒋梵手没停头也没抬的继续工作，嘴上问：“高老师他们今天又上峰顶了。”
就这状态，蒋梵不用问都知道。
“那可不，说下午就要回去，怎么也得再上去一趟，要不虚此行，他们是不虚此行，可我是累死了，这辈子一次也都不打算再上去了。”
林海唧哩吧啦的倒了一肚子苦水。
“证明你身体亏空太严重了，提醒你没事别整天流连在花丛中。”淬了毒的嘴。
蒋梵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文件，走到旁边拿了瓶水递给他，“爬个东屏峰还不如外乡来的老人家，说出去不嫌丢人吗？”
“这有什么，那难不成我要跟你一样，整日就这般色即是空，成堆成堆的投怀送抱的都不看在眼里，心更是丝毫不动一下。”
林海接过水后很努力的挣扎两下起来喝了口，又很没骨气的窝回去，实在是全身都不痛快。
“唉，要说女人不行，那男的不也不少，就没有能入你眼的？”
林海今天爬高峰，大概脑子有些缺氧吧，嘴欠的越说越起劲，“那个人到底好在哪里？”
“行了，赶紧滚下去休息吧。”蒋梵看了他两眼，抬脚就往后面的房间去，避之不接。
林海最烦看他这样，工作上雷厉风行，狠辣果决之人，但只要一提到那个人就哑巴了，不是哑巴，像是被点火的炸药包。
“得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每次一提这个你就让我滚，我滚还不行，真的是了。”林海表示自己也很生气。
挣扎了几下，还是起来了，楼下的大床不比这个破沙发舒服，谁爱在这。
“我告诉你，蒋大梵，再这么乌龟下去，你自己早晚得废，连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明明是鲜艳夺目的人，非要把自己缩在壳里，见不得光似的。
“自己的心都整不明白，还整天摆着一副老派脸，动不动就教训起人了。”
“自己好好反省，再见，绝交。”
单方面又有仪式性的吵架，林海把人骂一通甩在身后，独自跑楼下十六楼去睡午觉了。
谁还不是个傲娇小宝宝了。
不过下午四点多，两人一起站到码头岸边，要说多和谐就有多和谐，他们一起目送着那群活力四射的老教师从码头乘船离开。
再见，真再见，林海觉得让他再爬东屏峰，他大概会死，累死的。
“你回家还是回熙悦？”林海侧头问他，笑眯眯又贱兮兮的。
好像中午嘶吼的人不是他。
“回熙悦，刚才出来时才想起，念恩的网红还没定下来。”忙了一上午，开了一下午的会，他还有事没处理，钟助理也不让他早下班。
“行吧，还以为你回家，就跟你走，那我还是回家啃老。”听到他回熙悦继续工作，林海迈脚先溜了，牛马他可当不了。
“啃老，理直气壮的……”蒋梵难得的在他背后吐槽了一句。
蒋梵回了熙悦顶层，办公桌上摆着三张简历还有一台平板，这是他没完成的工作。
念恩是蒋梵今年新开发的海边民宿，六七月份试运营的效果还不错，于是他们就想到要利用网红宣传把名气打出来，往连锁品牌民宿方向发展。
三张简历里两张女生一张男生，平板上还分别有三条他们各自的代表视频。
蒋梵刚看完一条视频，钟助理上来了。
“再给我三分钟……”蒋梵继续看着另一条视频内容，他以为钟助理是来催要网红人选。
“老大，惟海船厂的人来了。”
“什么？”蒋梵耳力没问题，虽然看着视频，但钟助理的话他听到了。
“惟海船厂，咱们焦南码头那……”钟助理以为蒋梵不记得惟海船厂是干啥的，刚要解释。
“什么事？”惟海船厂，买船的时候，他并不太记得船厂的具体名字，但现在知道了，并且很难忘。
“就是……”吞吞吐吐第一次。
接下来要说的这话还真是难为一贯雷厉风行的钟助理了，“本该在接船前把20%的款打过去，但是我们都忘记了，而且已经逾期快一周了。”
事已至此，蒋梵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给了一个解决方案，“让财务做个加急申请，我签字，以咱们最快速度的流程付过去，诚心和对方道个歉。”
得到老大的处理方案，钟助理没有立刻去执行，而是立在办公桌前没动。
“怎么？”蒋梵见她没动静，这才抬头看她，脸上带着不解的疑惑，财务的简报他早上刚看过，账上资金充足。
所以呢？
钟晨在蒋梵看来是很得力的助手，最主要她还是蒋梵亲手栽培的，两人工作上的默契十足，并且钟助理细心，周全，思维逻辑清晰，工作能力很强。
平时工作出错率几乎为零，但这会却见她一脸难色，所以到底出了多大问题，让她如此为难。
为难？
她能不为难吗？
要债的竟然要到老大跟前，他们蒋氏又不是没钱的好吧。
虽然是他们的错，但只要对方不为难她老大，她可以跪下来求原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大丢这个脸。
可对方不啊！咬死就是要见老大，不见不休的架势。
因为他们后勤的工作疏忽，竟要让老大出面善后，作为负责交接的钟助理心里感觉特别不是滋味。
不过说来也奇怪，正常对方没收到款，交船时也该打电话催款才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真不能全怪他们公司，再是钱多的公司也不会整天盯着账单，财务闲着宁可喝咖啡。
“那个惟海船厂的负责人指名要见你，但是款今天咱们肯定走不了。”
蒋梵点头，“嗯，知道了。”
钟助理又解释一遍，“对方的意思是要么今天到账，要么今天见您。”
“哼。”蒋梵冷笑了一声，“那负责人姓周？”
“是，叫周时宁，老大您……”钟助理的‘见不见’还没说出口。
“不见。”蒋梵拒绝的干脆利落，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生气。
这是少见的情况。
钟助理不知其中缘由，她只知今天若是不见负责人是需要承担后果。
“我拒绝了，也解释了，就是他非要您亲自给个说法，否则他说……”
没等钟助理继续开口，蒋梵就替她把话说全了，“连夜把船开回去？”
“嗯嗯。”钟助理用力点头，不愧是老大，这都知道了，她刚刚都不好说出口。
生气归生气，问题还是得解决，所以作为老大身边的人，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晓之以理，“这次是我们的疏忽，但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咱们与海绽签订的合作合同可能会被耽误……”
这是被拿捏了，蒋梵冷哼，如意算盘的珠子都蹦到他眼前来了。
办公室瞬间安静，过了好几十秒后，蒋梵还是妥协的开口了，“去把人带上来吧。”
“好咧。”得到想要的结果后，钟助理脚下生风，没几秒人就不见了。
她们家的老大果然是能屈能伸。
蒋梵看到的钟助理刚才那一脸难色瞬间消失。
蒋梵：……
钟助理却是这样想的：惟海船厂的负责人挺年轻的一个帅哥，他老大见见并不亏，而且只需老大动动嘴，装装样子道个歉，就能把事情解决，后面嘛事都能迎刃而解，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事，绝对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他们老大的魅力，男女通杀，只要他愿意出面就绝对没有搞不定的人和事，老大松口，钟助理心安理得的。
为难的样子，那是职场需求，但不能经常用，钟助理在心里暗暗想着。
但说实在的，她确实还挺为难的，每天面对这样的人间极品老板，回家再看着她那号称校草级别的老公，瞬间也不香了。
不过那种高冷的人间仙品，养养眼就得了，想法完全起不来，她可不要这种愚蠢的自杀式辞职方法。
再说老大带她入职场不容易，一拍两散就是忘恩负义！
蒋梵继续看视频，但看了什么他自己可能不太清楚，钟助理上来的时候，他依旧看的“认真”。
“就定这个吧，你和公关部的再审核一遍，确定没其他问题拟合同签下来。”
蒋梵推出那份简历后，手指不自觉的在桌上点了两下。
“好，我知道了，那到时候人过来了，您要见一面吗？”钟助理问。
蒋梵这会儿才抬头，他看了眼钟助理，余光扫到了钟助理旁边的那个人。
西装革履立于光影之中，白皙的皮肤与深色西装形成鲜明对比，自带着书生般的清秀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
“不用了，到时候你负责接洽就行。”
“好，那我……对了。”钟助理转身，“这位就是惟海船厂的负责人，周总。”
很自然的领了差事就要走了，身旁站着的一个大帅哥差点被她忽略了。
蒋梵的目光转向周时宁，嘴上却和钟助理说，“行，没事，你下去吧。”
钟助理踩着高跟鞋，远去的声响逐渐消散在办公室，玻璃幕墙折射的冷光里，偌大的办公室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落地窗外的城市天际线在暮色中渐渐走向忽明忽暗。
蒋梵指尖叩了叩檀木桌面，黑曜石袖扣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他垂眸翻着手边剩下那两张简历，刚才钟助理忘记收走了，声音漫不经心地荡开：“还要一直站着吗？”
闻言，对面立着那人微微颔首，缓步走向旁边的凳子，深色西装下摆扫过空气，落座时带起的微风显得格外克制。
待对面之人坐定，蒋梵说话声再次响起，“这次的事，是我们的疏忽，不知道周总需要个什么说法才肯不追究。”
闻言，瞬时周时宁目光追向蒋梵，他微微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开口否认，“我没有要追究。”
“既然不追究，那周总可以走了。”蒋梵说着话，动作也不落下，很快站起来，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放心，款，明日一早就会到账，一分不少。”
明晃晃赶人的架势，不容分说。
“梵哥。”周时宁在蒋梵站起来之时就跟着也站起，低沉的声音叫着蒋梵，眼睛一直盯着蒋梵。
久违的称呼在耳边响起，蒋梵突然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大步上前手掌撑着桌面，身子前倾靠向周时宁，淡淡茉莉花的气息压向对方，语气里充满了警告：“不要那样叫我。”
闻言，周时宁的眼眶瞬间泛红，他不自觉的身子向前倾斜，心里想着与眼前之人再靠近些，带着发颤的声音又轻轻喊了一声：“梵哥……”
办公室瞬间又一次陷入死寂，对视的刹那间，蒋梵仿佛回到七年前，可眼前人睫毛上的水雾，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让人十分清醒。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还放不下？”蒋梵冷笑又嘲讽，“觉得你回过头卖卖好，我就能原谅你？”
周时宁摇头，他拼命用力的否认，“没有，我从没有奢望……梵哥，我从来都没有…”
“想都别想！”没等对方继续说，被处了逆鳞的蒋梵突然攥住对方衣领，把人拽过来，狠狠推向后面的墙面。
闷响在空荡的办公室炸响，周时宁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墙上，苍白的脸瞬间泛起红晕。
意外猝不及防，蒋梵的手僵在半空，力道不自觉松了。
周时宁却顺势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带着蛊惑：“梵哥，你要是想打我，那你就狠狠的打一顿，我绝不还手。”
蒋梵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愣了一会儿。
“哼，可我…嫌脏了我的手。”
蒋梵一字一句认真的说，话毕还嫌恶地甩开了，后退两步理了理刚才被带起的褶皱的衣领。
他盯着周时宁泛红的眼眶，努力让自己理智，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
过了会儿，蒋梵冷静下来，淡淡的开口说：“走吧，别在我这里耍心眼，无论什么原因，都没用的。时间很快过，只要我的船出去了，你就可以走了，安分点，别惹我，我可以当你不存在。”
蒋梵扯了扯袖口，看似若无其事的警告。
周时宁张了张口，试图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过了一会儿，像是认命的点头开口，“好，我知道了。”
蒋梵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浑身散发的冷漠让人胆寒。
刚才见蒋梵那般，周时宁知道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他深知有些事不是一蹴而成，所以也只能先离开了。
“梵……蒋……，对不起，我先走了。”周时宁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灰影，蒋梵心口像是被塞进团浸了冰水的棉花，闷痛得喘不过气。
周时宁走后不久，蒋梵也出熙悦。
黑色轿车从地下室出来，碾过满地霓虹。
蒋梵的目光不受控地转向车窗，氤氲水雾中，他好像看见窗外一人正仰头凝望喷泉，暖黄灯光顺着他后颈的弧线流淌，将棱角晕染成温柔的弧。
那般模样与七年前如出一辙——那时少年站在昏黄路灯下，衣角被风吹得轻扬，眼里满是星河，盼着与他赴约。
“慢一点开。”蒋梵像是卡了壳，喉间发紧。
禾南挠挠头：“老板放心，稳着呢！”
蒋梵别过脸不在追逐那道身影，任由城市的流光溢彩在车窗上碎成斑斓的星星。
七年了，那张脸依旧能轻易搅乱他的呼吸节奏，那声音仍然让他疯了一样着魔。
可那又如何？
有些伤痕，越是靠近曾经伤他的人，就越是疼得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