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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过去的故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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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不留神,距离秋末的夜宴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
这两个月里,老师并没有催促程牧华做决定,他甚至都没有再次提出来这件事。毕竟在夜宴后的半个月内就受到学校的正式升级,随之而来的各种大会和一些校方的工作都让他忙得几乎不着办公室,每天除了上课几乎连程牧华都找不到他人。
本来自己也可以继续这么拖延下去,直到老师那边不得不把工作匀出来给他顺便问他考虑结果的时候,他才去面对这个事情。但苦于心里有个疙瘩,每次程牧华和老师打照面,即便老师态度与往常无异,他也如坐针毡。
但奇妙的是,他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和自己说,就这么决定下来有什么不好的?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哪里不好。
既不要回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只要像以前那样决定接下老师的邀约不就好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本校的工作,不吃亏。
程牧华已经不想和自己纠缠下去了,他已经站在倾斜天平的一端。
秋末和和初冬只有一步之差,但是踏入了冬季之后,时间就漫长的似乎看不见尽头。
今天下过了初雪。
本日下午老师不在学校,他接下了先前所说的学术研究会邀请,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在校外跑动。
程牧华接下了他的部分工作,此刻正在办公室备课兼批改卷子。
虽然已经决定答应老师接受工作并且过去住,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老师说。一想到老师那副笑眯眯却步步紧逼的样子,他就不想答应得那么快。
老师是吃准了自己会接受这份工作,但实际上是自己花了一年半的时间都没走出一条新的路来反驳老师。
他一边备课一边想着,他心里清楚得很,走到这一天光是靠老师步步紧逼是做不到的,是他自己已然放弃了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情,接受了现实。
“程牧华老师,你好。”
想得入迷间,他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发现是老师班上的一位女学生。她将自己的毕业计划表交到他面前,说:“老师,这是我的计划表,老师他不在,我可以先交给你吗?”
“可以的,给我就好了。”程牧华接过来看了一下,收到抽屉里去。
但女生仍未离开,程牧华复看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程牧华老师,他们说你会接下老师的工作,当这门专业的老师,是真的吗?”
程牧华挑眉,他自己都没和老师确定的事情,怎么就已经传开了?
“你听谁说?”
“就是昨天晚上,老师吃完饭的时候说的呀,他说你会接他的工作,还会去庄园里住。”女学生一脸很开心的样子,“当时瑜杰还很高兴呢,说你能来住真的太好了,他很期待。”
程牧华脑海里忽的出现了岑瑜杰的脸,当然,是那天穿着礼服的岑瑜杰。
那天,直到结束都没能跟他说上话,他在学生当中的人气实在是太高了,这个跳完舞下一个就拉他去吃东西,加上自己后面也被叫去了和老师们聊天,两个人在宴会的两头,根本没能打上招呼。
只不过……一想到岑瑜杰跳舞的样子,就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女生们都缠着他要陪舞。
程牧华轻轻掩嘴咳嗽。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细节还没有和老师商量好。”
“那你现在就和我商量吧?”
听到了熟悉但意料之外的声音,程牧华吓一激灵,猛地回头,老师就穿着大衣戴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出现在自己身后,正用他招牌的笑眯眯脸看着自己。
“老师你,你怎么回来了,今天研究会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程牧华没想到被他听个正着,赶紧想要岔开话题。
老师摘下帽子叹了口气,说:“你听我说啊,今天本来是去研究会搬研究文献回家的,但是我记错了日期,文献还没有拿到研究会,所以白跑一趟了。”
“老师时不时就是会有这种冒失的时候呢,你小心不要被北星先生抓住。”女学生在一旁开玩笑。
“今天北星他也跟我一起去了,我已经被他骂了一顿了。”老师缩缩脖子。
对她来说,老师一定是可以轻松开玩笑的人,但对于程牧华来说他完全不能算是这样的人。
程牧华还是想先把这件事搪塞出去:“那你怎么回学校了呢?”
“我回来路上经过学校,想着拿一点卷子会去批改,毕竟我已经有段时间没管这些了,也应该帮你分担一下。”老师又把围巾摘下来,看上去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的样子:“只不过正好让我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见他惦记着这件事,程牧华也没办法再推脱,只好应下来。
送在了女学生,他就和老师商量敲定什么什么时候搬去庄园,什么时候开始交接工作。
不过由于现在除了上课以外,大部分工作都是程牧华在做,而课堂交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交接完成,所以最先定下来的还是一个月后搬到庄园去这件事。
老师满口答应下来,但他仍有疑问:“为什么要一个月之后再搬?”
“我还想住一段时间宿舍。”
“你东西应该不是很多吧,我可以让瑜杰帮你去搬行李。”
程牧华摇摇头:“我打算回一趟老家。”
闻言,老师也不好再推辞。
“你可不要会去一趟之后回来和我说不干了哦。”老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瞄着他说:“这个节骨眼上再找助手可比一开始要难多了。”
程牧华起身作“请走”的姿势:“那保不准我又想回家继承田地了呢。”
老师拿上自己的围巾和帽子,只好跟在程牧华身后离开办公室:“你真的是……”
做出了决定后的程牧华显然是放下心头一块石头。二人一同下楼,一边闲聊,一转身就在大楼门口遇到了老师家的两名随从。
岑瑜杰和余北星在楼梯口站着等待,只不过岑瑜杰靠在楼梯柱子上,一副很放松地在发呆的样子,经余北星提醒才站直了身子,一回头发现程牧华和老师一起走下楼。
余北星看了一眼那位助手,说:“哦,好像是传闻要来住的那位小老师,你还记得他不。”
岑瑜杰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人。
那场夜宴中如同金蝶一样的人,那一头金发和琥珀色的双瞳,以及对男人来说有些过分甜美礼貌的嗓音,在那烛光装点的会场里,他手里端着气泡酒在花园中注视着自己跳舞,金发勾勒风的痕迹,如同金色的精灵——
现在,金色的精灵又变回了人形,穿着厚厚大衣,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在下过初雪的气温中微微缩起身子,虽没有那天的引人注目,但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程牧华也注意到了自己,他颔首向自己微笑。
岑瑜杰微微愣了一下,赶紧站好来,也向程牧华点头示意。
也许是这一笑过于少见,老师也注意到程牧华的视线,顺着视线看去,家中的两位已经在等自己了。余北星自不用说,尤其是岑瑜杰,刚开始还没能脱去贵族护卫的影子时就经常会这么站,熟悉起来之后就很少见他这样子了,现在这个站姿又重出江湖,使得老师饶有兴致看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回的互动,想要调侃一下年轻人。
“那么事情就这么说好了,下个月我会叫人来帮你搬家。”
老师看了一下岑瑜杰,心生一计,又道:“牧华,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顺便挑个房间,我让北星提早给你收拾得好好看看的。”
“不用了,住哪个房间我都没关系,相比之下我得抓紧整理自己的东西,再说下过雪路况不太好,到时候来回会比较麻烦。”
老师笑了,把岑瑜杰往前推了一把:“瑜杰会把你送回来的,我给他放半天假。”
程牧华也跟着微笑,但还是婉拒了:“还是不必麻烦了,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那脸上挂着的笑和面对岑瑜杰那种自然显露的笑并不一样,也许只是有些微的区别,但程牧华在老师身边呆了那么久,这区别还是一目了然。至此老师也不再坚持,于是向他道别。
程牧华也道了再见,又向老师的随从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室友们挥手道别,转身上楼。
岑瑜杰也与他挥手道别,虽然这次也一句话都没说上,但好像就已经是和亲密好友聊天道别一样开心,而这一切都被余北星看在眼里,他凑过去和岑瑜杰搭话:“那位程牧华老师,好像和你很投得来的样子嘛。”
岑瑜杰收回手,看到余北星脸上的调侃表情。
“没有啊,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只是礼貌打招呼而已。”岑瑜杰转身前往马车的方向,并不上余北星的当,“他不是也跟你挥手道别了。”
余北星不置可否,继续道:“这样子吗,但是我看到他在楼梯上就跟你打招呼了,笑眯眯的,真好看。说起来,你们只是在上次宴会上见过面,聊过几句……那不就和我一样嘛。但是他却会主动和你打招呼诶。”
“你这是在说什么……”
“我是说有人看到那位小老师就啪的站直了,开心得不得了。”
“我只是比较有礼貌。”
余北星还想说什么,这时老师正好走上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走吧,再磨蹭下去天要黑了。”
说着,岑瑜杰抬脚打头阵就走了。老师和余北星站在那里看着脚步加急的岑瑜杰,并没有追上前去。
老师问:“你们是在聊牧华的事情吗?”
“是啊,你昨天不是说他会来住吗,你看他那高兴样子。昨天晚餐的时候不还说什么,他很期待。”余北星回答:“明明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好,我跟他说,牧华老师和他好像很投缘的样子,但是那家伙不停地否认这件事。”
老师“哼”了一声,说:“牧华可不是那么好搞定的,我当初只是想和他搞好关系,混熟了好交接工作,都觉得他有种莫名的冷淡。倒不是说牧华这个人很冷淡,算是比较慢热吧。如果瑜杰自己摇尾巴就冲上去想和人家熟络,那不一定如愿哦。”
这么慢热的人,却只是在晚宴上见过一面聊了几句,就可以在下次见面时毫不犹豫主动打招呼,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余北星也“哼”了一声:“难道不是老师你对人家步步紧逼,人家讨厌你了吗。”
老师愕然:“什么,我可没有逼他……”但他又一顿,好像想起来什么,改口道:“但是他不逼到份上,就不会表态。”
余北星闻言,没有接他的话。他又想起躺在家里的病号,想到他刚来这里时的那副样子,低垂了眼睑,小声说:“希望小老师在这里住得开心才是。”
岑瑜杰走在前面,没听见身后有说话声,回头一看他们两人站在原地没有跟上,便喊:“你们走快一点,等下天黑了路不好走!”
老师一边应好,一边回头看了一下他们的来时路。
那里已经没有程牧华的身影。